暮夜昏沉,點星燭火透薄晶,滿堂生輝。


    一盞用透光玉雕刻的玉蘭燈盞被血手擺放到桌上,它的亮度遠超燭火,周遭一下子就亮堂起來了。


    “日後溫習課業,用它。”升卿兩指輕輕一撚,將一旁的燭火掐滅,白煙瞬間上飄,她的指尖上沾了些許黑灰,接著將這兩道黑灰在鬱眠臉上輕描了兩撇小胡子。


    “謝…師尊。”鬱眠從抬起頭,變為轉身背對桌子,正對這人。


    此刻她身上的墨絳紅流雲紗好似被撕扯成一縷縷的破布,沾著濃重的血腥掛在身上,貼合著她曼妙的身姿,地麵開始慢慢匯聚出一小攤血跡。


    而在玉蘭燈映照下,她那雙平日裏暗沉沉的黑眸竟然詭異地有些發暗紅,嘴角是強行勾出的笑意,反倒看上去有些像是譏笑。


    “…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尋藥師?”鬱眠強忍著恐懼,推開椅子迎上去,即便知道這禍害總是遺千年,但看見這樣的傷勢,她忍不住想詢問一下。


    都怪這該死的善良。


    扶上冰冷黏膩的手臂,對方像是失了氣力的架子,便一整個朝著鬱眠依偎過來,又因為身子比她高,看起來便像是微弓著背擁抱。


    “眠兒,帶為師去洗漱吧。”升卿厭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眼中紅意漸漸退散,嘴角勾起舒心的笑意,她的小暖爐真是乖巧。


    聽到她沒什麽起伏,毫不在意的語氣,鬱眠心下一沉。


    屑女人,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身體,甭想他人還會心疼你。


    痛死你得了!


    她默默從懷抱裏背過身,將人背起,那些濕漉的血色沁入弟子的法衣,將她整個後背染紅,蔫蔫的升卿腦袋靠在頸邊,還有些作怪地輕吹氣。


    “你別…唉很癢啊!”鬱眠雙手脫不開,被背上這蛇欺負的不成樣子,頸邊都起微微的雞皮疙瘩了。


    這蛇口中的氣息,比這入夜的寒風還冷。


    雖如此,她腳步依舊穩健,這段時間日日爬山路去課堂,中午爬山路下食堂,加之煉氣中期了,身子骨好了不少。


    一人一蛇在昏暗微月的夜裏,朝著泉池一步步走去。


    泉池外有修竹林立,照月影婆娑,斑駁陸離,是為隔絕。


    繞過修竹,掀開圍簾子入池,鬱眠當著月色將人輕放下池邊靠坐。


    鬱眠彎腰放下,正要起身離開,卻被環在脖子上的兩條臂彎困鎖,於是便呈現著好似她坐在對方懷裏一般的姿勢。


    她伸手欲去扯升卿的手,卻摸到了翻飛血肉,頓時嚇得指尖一顫,鬆開了手。


    “師尊,鬆手…”


    升卿壞心眼地一用力,整個小姑娘就全靠進自己懷裏了,身上還在滲血的傷口一點一點將她沾染成一個小血人。


    鬱眠掙紮,鬱眠擺爛,鬱眠無語……


    她隻有兩套法衣換洗,照升卿這樣塗抹,十套也不夠用的。


    “…師尊,你受傷了,我靠在你身上會很痛的。”那碎布衣裙下麵,不知道多少傷口,鬱眠腰上使勁,隻希望自己盡量不靠近對方。


    “傷得那麽重,快鬆開我先。”


    升卿原本被這小暖爐暖烘的半闔下的眉眼輕輕一顫,原是擔心這些傷口……


    她隨意運轉了一番靈力,血肉重塑,傷口就像是有意識一般自動愈合,直到不再留下一絲痕跡。


    “無事。”她展示了一下破布下光潔如新的手臂,抱著鬱眠輕聲笑了起來,“眠兒不必擔憂,為師…沒那麽容易死。”


    “倒是眠兒須多加勤勉,人族孱弱,壽歲不堅,為師倒是擔心日後白發人送黑發人,若是如此,那就隻能將眠兒葬在北山腰上了。”她這一句帶著些許感慨,聽起來倒真像是師父對徒兒的諄諄教誨。


    隻要那手不要伸進鬱眠衣擺下就好了。


    這該死的蛇女人,怎麽解繩結這麽快?


    她分明打的死結…


    北山腰?那不是風水上的最陰處嗎?她這是要讓自己永不超生啊!


    “師尊對徒兒真是寵愛,專選了這陰濕之地!”鬱眠被拿捏的狠了,刻意嗆了這麽一句,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升卿未見氣惱,而是順著鬱眠的話接下去,低低笑道,“是極,眠兒課業記得挺牢固。”


    “倘若眠兒日後壽歲到了,為師便將你葬在極陰之地,用五陰土為基,五陰血為棺液,設下斷輪回,阻往生,隱生機,愚陰冥大陣,將我的眠兒煉成不化骨,生生世世陪著為師。”她說的極其認真,認真到鬱眠都覺得這是真的會發生的事情!


    不是?咱們什麽仇什麽怨,真的要這樣嗎?


    “師…師尊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對吧?”鬱眠趕緊打住,不敢再想。


    “咱們可是正道,你冷靜點,別瞎想。”她趕緊搬出妄仙宗身份,讓她清醒清醒。


    升卿眸光一動,化作原形,將鬱眠卷入池中,上半身人形赤裸抱著她溫熱的軀幹道:“嗯,開玩笑的~”


    僵屍又硬又冷,抱起來哪有血肉之軀來的溫軟,還是直接拘魂煉軀好用……


    聽到答複,鬱眠這才鬆一口氣,她就說嘛,這人變態,應該也不會變態到這個程度。


    “對了,今日遇見鹿真人,他說是你的師兄,還給了我見麵禮,給…”鬱眠從懷裏掏出鹿無且給的小袋子。


    升卿沒接過,隻是輕嗯一聲,“收了便是。”


    “哦,好的!”鬱眠可看過,裏麵都是築基前弟子能用到的靈果,符籙,丹藥,和一百塊下品靈石,暫時是對她最有用的小袋子。


    升卿給的那些,她研究過了,都是上品靈石和極品靈石,用起來不是一般心疼。


    她喜滋滋點算自己的資產,月瓊師伯的靈玉,狐矢禦的令牌,顧師伯的運道錢,升卿的靈石,鹿真人的築基小錦囊。


    她姑且也算是小有資產了。


    “師尊,你到底有多少師兄弟?我若是日後遇見也好辨認。”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玩什麽升卿關係網遊戲,遇到新的角色,就解鎖一個新人物。


    升卿捏了捏她肚子,隨口道:“不清楚。”


    “怎得?莫不是想要師弟師妹了?”


    “不是!絕對不是!”鬱眠趕忙拒絕,自己一個蛇口討生已經夠慘了,再來幾個,簡直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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