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千界的名字,叫做無魄。


    無魄無魄,但這個小千界展現出的卻是與它名字完全相反的場景。魂魄數萬怨氣衝天,所觀所見皆為殘肢斷臂鬼哭狼嚎。那些冤魂的能力就是製造幻境,然後拉進入這裏的修士一同沉淪在或美妙或殘酷的夢境中,心智不堅定的修者甚至會沉湎於此然後生生被冤魂吸幹了精魄。


    雲君溯就是被一女鬼纏上,進入了一個香艷的幻境中,然後見到了誤闖進來的玉初雪。


    如美玉初雪般通透無暇的女子。


    雖然打擾別人曖昧的時刻是不道德的,但眼看雲君溯完全沒有一點要去無魄小千界的意思,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他如果不把雲君溯帶到那裏去,說不定就又要錯失一段劇情了。


    不同於千焱小千界中血紅明亮的景色,進入無魄小千界後第一眼望到的就是焦黑的廣袤的大地與天空中壓滿的厚重烏雲,在往遠處望去也隻在雲層稍微薄點的地方隱隱透出一點瑩白中帶著血色的微光,壓抑而沉重。


    在這個小千界變為斷壁殘垣之前,它也曾是一個熱鬧的修真小千界,並且名字並不叫無魄。它最初的名字已不可考,但關於它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卻人盡皆知。


    最初,這裏的修士因為知道了修真界的存在而更加執著於修行,渴望有朝一日飛升去見一見真正的修真界,去見一見真正的可以媲美仙人的修真大能。


    修真類型的小千界雖然資源更少,但卻無比的簡單。也或許就是這種簡單使他們的修行更加的純粹更加接近天道,因此破碎壁壘進入修真界的修士數不勝數。


    於是就引起了一些心懷不軌之輩的覬覦。


    修真界地界廣大,其中修者更是魚龍混雜。那時的修真界還不論修行功法的正邪,沒有所謂的正統修者與魔修的區別,而是一同稱之為“道友”。


    但即使自成一個世界,小千界也隻是小千界而已。


    小千界人的姓名在有些人看來是無足輕重的。


    於是就在某天晚上,一個修者以心頭血為引畫了獻祭大陣,血祭了整個小千界。


    鮮血、哀嚎,流竄的冤魂,經久不散的怨氣一瞬間充斥了世界。


    這件事情震驚了整個修真界,也成為了正魔兩道涇渭分明互相抵製的導火線。總的來說,正統修真者與魔修的矛盾由來已久,隻是在這件事下完全爆發了出來。


    而等到修真界解決了自己的事情後,無魄小千界失去了安頓救援的第一時機,也就再無法復原了。


    那些冤魂本來就有修為,又有怨氣加持,在無魄小千界幾乎是無敵的。從古至今,踏入這裏的修士能活著出來的修士兩隻手就能數出來,更別提完好無損了。


    就連雲君溯也險些被迷失了心智,幸得玉初雪誤打誤撞破解了困住雲君溯的幻境。


    雲梵看了一眼身邊的雲君溯一眼,後者的表情十分平靜,看不出來半分緊繃的情緒。


    怨氣與魔氣本就一脈相承,所以他最初的不在意就鑄成了不慎陷入危機的局麵。


    至少現在看來,進展都是正常的。


    雲梵的精神力在修真界的作用完全發揮了出來,其突出表現就是:不受任何幻覺幹擾心智堅定,甚至他製造出的幻境可以影響到比他強大得多的修者。


    而且他所修習的功法後半部有精神攻擊,他對於理論已熟記於心,隻是從來找不到機會親身實踐。


    這就是個絕好的機會。


    他們漸漸接近了頹敗的建築物,那房屋已塌了大半,剩下還堅持著沒有倒下的半扇牆壁幾乎完全成為了黑色,絲毫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隻有黑色能遮蓋住血色。


    空氣中隱隱約約有著淡淡的血腥氣,最開始的不適過去後,雲梵已適應了這種氣味。


    在雲君溯沒有遇險前,雲梵倒也不著急,等他被冤魂攻擊的時候有的是辦法丟下他自己離開。


    還沒等他這個念頭剛剛落下,就有一道快的幾乎看不清身形的東西迅疾向他們飛射而來!


    雲君溯卻似乎早有感覺般手指一彈,一簇隻有指尖大小的白色焰火憑空出現,將還沒有近身的那個影子燒得幹幹淨淨。


    雲梵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試驗精神攻擊的視線。


    “你怎麽樣?”


    “……無事。”


    雲梵吐出一口氣,在心裏補上一句話——其實即使你不搶我的怪我也不會有事的。


    眼前忽然似有輕煙拂過,一眨眼的時間天地就換了模樣,雲梵下意識地朝身邊看去,卻發現就在這短短的瞬息,雲君溯已然不知所蹤。


    他現在身處於一個巷口,麵前是繁華的商業大道。


    這條路深刻地印在他的腦中,即使後來的記憶如何雜亂冗長,這條路依舊清晰的存在與一個角落裏,輕易不去觸碰,但也輕易不會忘卻。


    這是他每日回家的路。


    行色匆匆的人群臉上帶著熟悉的屬於大城市年輕男女慣有的麵無表情的漠然,偶爾有車飛馳而來,經過他身邊時帶起的風艱難地想揚起他的髮絲,卻並不能成功——他的頭髮太長了,那點力度根本不足以掀起它們。


    在這個充滿了現代化元素的街道上,他根本與這裏格格不入。沒有人能夠看見他,沒有人能夠聽到他,更沒有人可以觸摸他。


    殘忍,卻又使人心存希望。


    這個幻境完美到足以以假亂真的地步。


    雲梵輕輕嘆了口氣,握著劍的手有些不穩,但還是朝著天空中的某個方位想要一劍刺出——


    卻被一股力量按住了手。


    綠燈亮了,人潮洶湧而過。雲梵回頭看向右手邊的位置,那裏卻空空如也,不見半個人影。


    但確實有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不要打破幻境,要學著去麵對你的心魔。”


    “你來到了哪裏?看到了什麽?不要緊張,慢慢向前走,你可以走出來。”


    這個聲音,屬於雲君溯。


    雲梵心知雲君溯不可能是幻覺,冤魂隻是靠著強大的怨氣影響修者的神智,它們做事全部依靠本能,絕不可能有太多的智慧去耍一些詭計。


    “為什麽不能打破?”


    雲梵聽到那邊的雲君溯似乎在沉默,然後緩緩說道:“你有心魔,就表明有難以剪斷的執念。這於修行來說並無半點益處,反而會日積月累成為變強的負荷。”


    雲君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自然可以手起劍落打破幻境不去正視自己的心魔,但難保它不會變成你走火入魔的契機。我是你的師兄,不能看著你誤入歧途。”


    “……誤入歧途?”雲梵有些好笑地重複了一遍,卻破天荒地沒有豎起刺紮雲君溯一下,而是果真按照他所說在幻境中慢慢向前走著。


    其實他的這個執念是斷不掉的,隻是雲君溯看起來是真心為他著想的樣子,不好拒絕罷了。


    雲君溯那邊卻久久沒有了動靜,大約是也陷入某個幻境了吧。


    雲梵去了他曾經讀研究生的學校,與他同一年入學的還有小他四歲他的妹妹,他無法確定現在這個幻境中的時間,但應該不是休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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