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當然是不可能的。馬匹不多,完全可以散養在外麵。至於盔甲什麽的……”華納玩味地笑了起來,眼眸裏滿是趣味,“皇,屬下有一個提議。我們不如在碧江沿岸搜索一圈怎麽樣?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呢。”


    雲梵刷地抬頭看他,正好看到了他唇角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去的笑意。


    雲梵清亮的瞳孔中有一抹深思之意。為什麽……他的這個軍師給人的感覺會這麽熟悉呢?到底是哪裏給了他這樣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經過了軍營裏的談話,雲梵就派出了一隊士兵專門細緻探查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華納聽說了之後隻是笑了笑,自語道:“原來那個賈斯帕將軍也不是那麽蠢啊。”居然還知道誤導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對手。


    雲梵學著華納的方法分析地圖,最終確定了一個地方可能是賈斯帕的藏身之處,


    他領兵前去圍捕卻發現他們已經提前一步離開了。不過,既然朝這個方向分析是正確的,那麽……遲早有一天,他會成功的。


    接下來似乎是瘟疫橫行戰士大量死亡的時候了。雲梵因為提前知道了劇情所以準備到賈斯帕冒著生命危險去給將士們采草藥的地方守點等待他自投羅網。


    但是他再一次撲了個空。


    雲梵不禁深深鬱卒了。他根本不該以正常的劇情來揣測這個這個已經崩壞的世界的。


    劇情靠不住,他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


    疲倦,思鄉,長途跋涉時不得不輕裝簡從的憋屈,沒有糧食隻能靠好心居民接濟的難堪。他想要成為雲梵心頭的一粒硃砂痣,卻沒想到到頭來夜不能寐晝夜不安的人卻是他。


    這已經是他東躲西藏的第二個月了。期間他曾試過反擊反追捕,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還差點暴露行蹤被雲梵抓.住。


    現在他的士兵們都穿著襤褸的衣衫行走在這天寒地凍中,已經有一大部分人永遠倒在了不停遷移的途中。有的是被凍餓致死,有的是染上了疾病沒有及時得到醫治……


    這些人都是曾經一起戰鬥的兄弟,在軍營中大家的親人不在身邊,他們就是彼此的親人。


    現在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痛苦地死去無計可施。


    賈斯帕捂著眼睛仰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落了滿身滿臉,讓他看上去像一個雪人。冰涼可以讓自己清醒,他也需要好好清醒一下了。


    如果他可以以家國為重,那一夜是留在戰場上指揮而不是任性地被雲梵拐走了所有是視線的話……說不定情況就會好一點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如果。更何況,他深知雲梵隻是在保衛自己的家園罷了,他沒有錯。而受命來侵犯北幽的普通軍士們又何其無辜,他們隻是聽從命令而已。帝國也沒有錯,想要更好的資源使國家更加強盛的想法也沒有錯……到頭來,他連埋怨都找不到對象可以發泄。


    這些日子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雲梵,而是把他當成一個真正的敵國皇帝去看待,想要逃過雲梵帶給他的影響。他想要更加理智地控製自己的感情,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一雙即使是無波無瀾也顯得分外晶瑩美麗的眸子,強迫自己忘記那個夜裏他唇角氤氳的淺笑,幾乎瞬間明媚了他二十幾年灰暗的人生。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慢慢知道了,那個人就是他的劫難,是他逃不過的死劫,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拔除的深入骨髓的疾。


    並不是強勢的滲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剝離。


    他張開眼睛看著上方蒼鬱的樹木,高大的樹幹挺拔沉默地承受著上天加諸給它的雪花的沉沉的重量,忽然覺得雲梵或許就是上蒼降下來束縛住他的甜蜜的枷鎖。


    舍不了,棄不得,逃不脫。心甘情願被束縛即使興起反抗的念頭也是轉瞬即逝的。


    他知道自己的軍隊已經疲憊不堪了,那麽還在堅持什麽呢?不如退兵吧,就算被那些貴族嘲笑看輕,也好過在這裏和心悅之人你追我逃毫無意義地拖延下去。


    但他在悄悄轉移的時候被北幽帝國現任將軍布蘭特發現了蹤跡。直到他的軍隊已經回到了希爾帝國沐浴在久違了的陽光下的生活,他也沒有忘記布蘭特那滿含困惑不解的眸子。


    原來,泥足深陷的不止他一個人。而他分不清和布蘭特相比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他至少還看清了自己的心,但是卻永遠無法靠近;而布蘭特可以朝夕常伴雲梵身邊,卻一直認不清自己真實的心意。


    真不知道……到底誰更可悲一些。


    希爾帝國的第一次侵略被完美地壓了下去,北幽局勢暫時穩定。但是不會有國家想看到北幽就這樣控製住了局麵,一時間嘲笑希爾帝國和賈斯帕的聲音不絕於耳。


    希爾皇聽後大怒,降了賈斯帕的級又派了另一個將軍去進攻北幽,賈斯帕則成為了那個將軍的副將。


    一場戰役輸了的話,副將要承擔的責任遠遠比將軍要小。賈斯帕內心鬆了一口氣,幸好……


    自己與雲梵的對立似乎不是那麽明顯了啊。


    第二次踏足北幽,他隻覺得恍如隔世。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還是雄心壯誌信心百倍地想要一舉攻下這裏為國貢獻力量,現在卻已經頹唐到了這種地步。


    ……


    雲梵還在跟著華納·托蘭學習行兵之道,就聽說了邊境重燃戰火。他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輕輕笑了一下:“來得正好,孤正愁沒有實戰經驗呢,就有人送上來給孤練手,希爾帝國還真是善解人意啊。”


    華納看著他臉上自從登基為帝後就難得一見的笑容,很快便回神微笑:“恭喜皇。並且此次領兵的並不是原來的賈斯帕將軍,而是一位同樣實戰經驗幾乎為零的新將領,正適合給皇練手。”


    雲梵突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問了他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華納老師的後背上是不是有一個紅色的胎記?”


    華納·托蘭忽然不說話了。他停了好一會才微笑著道:“是有一個胎記。不過皇為什麽突然對屬下身上的胎記感起興趣了?”


    “沒什麽。”雲梵收回目光,“隻是想要確認一件事罷了,華納老師不必那麽緊張。”


    “那麽,皇有答案了麽?”華納似乎頗感興趣地追問。


    雲梵慢吞吞地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華納識趣地沒有再追問。隻要雲梵不打算挑明,他也樂得裝傻。


    雲梵恍惚覺得,自己似乎找到這個世界崩壞的關鍵了。


    就是華納·托蘭。或者說,是劇情中的那個神秘軍師。把這一切都串聯起來就不難理順這其中的關係了。華納·托蘭愛慕原主雲賽爾卻不得,並且還遭到了雲賽爾的冷遇,於是黑化——想辦法以假死離開北幽帝國轉而投向希爾帝國,以得到原主為條件幫助賈斯帕滅掉了北幽並順利俘獲原主,成為自己的禁臠。


    怪不得最後原主的結局那麽模糊,隻是提了一句被當作玩物送給了軍營裏的人,結果這原本就是一句有歧義的話。整個軍營裏的人是人,軍營裏的一個人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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