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離開了!


    拄著錫杖,身披袈裟,在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之下,大步向前,頭也不回的離開。


    目標,西方!


    靈山!


    他眸光堅定,不曾有絲毫的遲疑。


    甚至,那救出六耳獼猴,也不過是他這一路上的一個‘小插曲’。


    見了這猴子,去揭佛帖,離開!


    一切,自然而然。


    行雲流水!


    並沒有任何的不適之感!


    ……


    其實,玄奘不答應這‘孫悟空’同行,是有原因的!


    這猴子,說自己壓在這山脈之下五百年。


    可實際上,其身上的苔蘚、雜草,大多是靈力所化,最多不過月餘!


    而他曾聽那劉伯欽說過,這兩界山內,有一石猴,早在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時期,就已經被壓在山下了。


    隻是,前不久似乎發生了地震,那五行山有過崩塌!


    但不知為何,轉眼間,一切又恢複如初!


    那山脈仍是靜靜佇立在原地,並未有絲毫改變。


    ……


    初聽這些,玄奘隻當是一個閑談,並未太過於在意。


    但當著石猴喚自己師父,同時說是觀音菩薩讓他在這裏等自己的時候,玄奘心中稍微留意了一些…


    玄奘知曉,這或許是佛門刻意的安排!


    石猴、地震、拜師…


    乃至於眼前的一切,都在佛門的計劃之中!


    不過,玄奘思量,那一場‘地震’來的突兀,怕是其中還發生了一些自己不曾知曉的事情。


    但玄奘沒有深究!


    因為,他若深究下去,能夠看到的,必然也是佛門讓自己看到的。


    根本就沒有多少意義!


    索性裝作不知道…


    反正隨著西行一步步進行下去,自己也必將知曉一些曾經不知曉的…


    ……


    當然,至於拒絕這六耳獼猴拜師,不讓其與自己一塊西行,倒也不是完全因為他或是佛門安排…


    而是還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比如,玄奘能夠看出,這‘孫悟空’心中的茫然。


    他口口聲聲喊著要與自己一塊西行,可實際上,或許這猴子連西行是什麽都不知曉。


    既然如此,又何必強求?!


    更何況,自己此行,是為了證自己的佛,並非是為了取一些經書…


    這猴子相隨,並無用處!


    反倒有可能拖後腿!


    ……


    至於一路上的妖魔鬼怪,玄奘更不擔心!


    首先,他實力足夠,些許妖魔,並非他的對手。


    就算是不敵,玄奘也有自信,可以輕鬆離開…


    隻是,不到萬不得已,玄奘不願暴露罷了!


    而即便不暴露,玄奘心中也清楚,那佛門斷然不可能讓自己這般輕易就丟了性命。


    西行…


    雖說玄奘現在還不清楚,那佛門為何這般迫切的想要讓西行進行下去,但他心中卻知曉一點兒…


    那就是,這佛門做了那麽多謀劃,付出了諸多代價!


    必有其深層次的原因!


    總不能,真的是單純的要普度眾生吧?


    這話,曾經剛從金山寺出來的玄奘,或許會相信。


    但在見識了佛門的一些陰暗麵,還有那漫天佛陀的行為之後,他…早已嗤之以鼻了。


    佛門,若真像其描述中光明偉大,自己又何必想要將其推翻呢?!


    ……


    就這樣,玄奘離開了。


    其背影,一直被拉的很長很長…


    最終,徹底沒入那密林深處。


    消失不見…


    ……


    原地,隻留下了那有些茫然的六耳獼猴,怔怔的站在原地!


    為什麽西行?


    此刻,六耳獼猴腦海之中回蕩起剛才玄奘那一句話,然後…有些迷茫了。


    第一次,他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一絲懷疑。


    當真是被這一句話問住了!


    其實,六耳獼猴的心思很簡單,他隻想著遵循菩薩的旨意,保護著玄奘西天取經。


    至於自己的意願,並不重要!


    他也沒有產生過類似的想法…


    沒必要!


    在自己渾渾噩噩,在洪荒艱難度日的時候,是觀音菩薩出現,救下了自己。


    那時候,六耳獼猴縱然有天賦神通,也已老邁了。


    若無意外,不出太長時間,他就會老死。


    或者說,因為找不到吃的餓死。


    更慘一些,被一些猛獸吃掉…


    死亡,已是他唯一的出路。


    也是唯一的解脫!


    但觀音出現了!


    她就像是一道光,徹底掃清了六耳獼猴內心深處的迷惘,讓他找回了‘自我’。


    不僅如此,觀音還給她服用了丹藥、靈根,讓他再一次踏上修行之路。


    連帶著那僅剩無幾的壽元,也不知增加了多少!


    甚至,還替自己向道祖請罪,除了那‘法不傳六耳’的禁言…


    ……


    觀音這一個行徑,在六耳心中,是無法想象的大恩!


    他一輩子都還不清…


    實際上,六耳確實是這樣想的。


    他打算用自己這殘餘的生命,去還菩薩這一個天大的恩情。


    菩薩讓他西行,自己就西行了。


    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六耳獼猴,又不是恩將仇報的存在!


    ……


    可剛才,六耳獼猴分明能感受到,這玄奘跟自己說話之時,那一種…認真的態度…


    他真的在真心實意的詢問自己,為什麽要西行?


    排除報恩…


    六耳獼猴不知曉,玄奘口中的恩情,是在說自己出了五行山的恩情,還是說…觀音的恩情…


    但在六耳看來,這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他也確實在認真考慮過了。


    若不是為了報恩,自己又有什麽理由西行呢?!


    西行!


    仔細想想,他確實沒有西行的必要。


    甚至,西行這一個概念,還是六耳獼猴剛剛得知的。


    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去‘西行’。


    想到這裏,六耳獼猴確實是有些迷茫了。


    他也在問自己…


    他有非西行不可的原因嗎?!


    ……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六耳獼猴就這樣站在原地,神色呆滯,怔怔的看著前方。


    望著那玄奘的身形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了自己視線之中!


    卻始終,未曾向前邁上一步…


    他沉默了。


    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


    踏!


    就在這個時候,那虛空之上,目睹了這一切的觀音,麵色微微有些陰沉…


    下一刻,他輕輕踏步,身形出現在了這六耳獼猴的麵前。


    此刻的觀音,臉色有些難看!


    這一切,著實是出乎了觀音的預料了。


    原本的時候,觀音在玄奘將這六耳獼猴救出五行山後,她還以為大勢已成!


    畢竟,之前西行就是這般安排的。


    那玄奘救孫悟空脫困!


    西行順利進行…


    現如今,這六耳終於成功取代了孫悟空,成為保護玄奘的徒弟之一!


    且還是實力最強的那一個徒弟。


    如此一來,佛門就不必太過於著急找尋那孫悟空了。


    可是現在,從結果來看,似乎…並不是這樣…


    那玄奘確實是救出了這六耳獼猴,但卻未曾收他為徒,更不想讓其跟著自己西行…


    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了呢?!


    下意識的,觀音腦海之中回憶起先前那六耳獼猴與玄奘的交流,無論從神態、動作,亦或者是其他方麵…


    觀音根本就沒有覺察到絲毫的不對。


    甚至,觀音在想,就算是自己與那六耳獼猴換一個身份,恐怕做的也可能不如這六耳…


    一切實在是太過於完美了。


    ……


    “莫非,天道大勢已定。”


    沉默片刻,觀音腦海之中不由閃過這樣一個念頭,旋即輕輕瞥了一眼這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一些什麽的六耳,輕聲低喃道,


    “即便再像,也無人可以取代那孫悟空?”


    不由得,觀音腦海之中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臉色也微微有些凝重起來了。


    以六耳獼猴取代那真正的孫悟空,確實是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


    但卻極為合理…


    在昔日安排劫難的時候,對於這‘真假美猴王’一難,有一些佛陀、菩薩也曾提出過一些構想。


    那就是,這孫悟空畢竟太過於桀驁不馴了,這一路保護玄奘西行,不知道要闖出多少禍來!


    不如就趁著無人能分辨孫悟空真假,索性弄假成真,將真正的孫悟空殺死,讓六耳獼猴取代孫悟空,陪著玄奘西天取經…


    這樣一來,任何不穩定的因素,全都剔除了。


    西行絕對可以順利進行!


    ……


    當時,有這樣想法的佛陀、菩薩不在少數,這一個觀點,也是甚囂塵上。


    被一些佛陀、菩薩所討論!


    但最終,為了防止替換了孫悟空之後,這西行路上可能出現的一些意外,如來還是沒有采納這一個建議!


    而有了這諸佛陀、菩薩‘珠玉在前’,當孫悟空失蹤之後,觀音這才自然而然的提出讓六耳獼猴取代孫悟空這一個辦法。


    可現在看來,這六耳獼猴再像,也無法取代孫悟空啊!


    ……


    “假的終究是假的…”


    搖了搖頭,觀音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六耳獼猴,眼眸之中浮現出一絲冷漠,輕聲開口道。


    觀音聲音很低,幾乎微不可察!


    這也隻是一句抱怨而已!


    畢竟,這六耳獼猴此番失敗,給觀音也帶來了不少麻煩。


    自讓觀音心情有些沉悶。


    但是,那六耳獼猴天生可以聆聽萬物,即便是再細微的動靜,也可以清晰的聽到。


    更別說距離這麽近的一道低喃了。


    ……


    “菩薩,我…我失敗了!”


    沉默片刻,六耳獼猴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愧疚之色,小聲的開口道,


    “我…”


    他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


    雖說,六耳獼猴覺得,自己已經將自己能做的一切,都達到極致了。


    可失敗了就是失敗了!


    那玄奘,隻用了一句話,就讓自己呆愣在原地。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這玄奘早已遠去!


    這一點兒,六耳獼猴無法否認!


    ……


    “阿彌陀佛!”


    看著這低著頭,有些局促的六耳獼猴,觀音臉上不由泛起一絲冷漠,本來她向如來舉薦這六耳,覺得以這六耳獼猴的天賦神通,足以以假亂真。


    到時候,可以最大程度上削減孫悟空消失給佛門帶來的影響!


    可是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唐突了。


    可以想象,當自己回歸靈山之後,一些與她不對付的佛陀、菩薩,必然會在這一個時機跳出來,紛紛攻陷自己。


    到時候,自己在佛門的地位,恐怕也會下降!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六耳…


    眸光微動,觀音看向那六耳獼猴的眼神之中,隱約帶著一絲寒光。


    都怪這猴子。


    若是其能裝的再像一些,甚至於瞞天過海,將天道都瞞不過…


    那自己不就不用這麽糾結了嗎?!


    ……


    當然了,觀音自己心中也清楚,要想讓這六耳獼猴瞞過天道,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她還是忍不住遷怒這猴子…


    畢竟,若不遷怒這猴子的話,觀音還真的不知遷怒誰了。


    總不能,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吧?!


    ……


    “菩薩,現在…我應該做一些什麽?”


    似察覺到了觀音的不對勁,六耳獼猴小心翼翼的抬頭,輕聲開口道。


    玄奘已離開。


    自己再追上去,恐怕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現在,六耳獼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一些什麽了。


    ……


    “你便待在這五行山!”


    “等有本座的傳令,再做行動…”


    聞言,觀音眉頭一皺,冷冷地掃了一眼這六耳獼猴,隨口留下一句,


    “記住!”


    “這些時日,你也要‘扮演’好孫悟空的角色,不能讓人察覺出絲毫異樣。”


    “明白了嗎?!”


    ……


    “是…”


    聽到這話,六耳獼猴認真點了點頭,沉聲開口道,


    “六耳知曉…”


    ……


    “恩…”


    見六耳獼猴這一副模樣,觀音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旋即不曾遲疑,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靈山方向而去!


    觀音心中清楚,這一次五行山之事,必然會在靈山掀起驚濤駭浪。


    說不定,現在整個大雄寶殿都已經炸開鍋了!


    自己要不趕緊回去,怕是會出大問題!


    主要是,觀音擔心,自己不在,那一些平時在佛門跟自己過不去的佛陀、菩薩,還不知道在背後如何編排自己呢!


    她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


    而正如觀音心中所想…


    當看到玄奘拒絕讓六耳獼猴跟著自己一塊西行,整個靈山…真的炸開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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