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


    三星洞!


    空地前方,一隻猴子跪在地上,怔怔看著前方…


    他前方,是一個老道,手持拂塵,自有幾分道骨仙風!


    恍惚間,時間似乎定格了。


    一如數百年前。


    那時,一隻猴子遠渡重洋,茫然無知下,循著一樵夫指引,來到這三星洞中,拜了須菩提為師。


    自此得名,孫悟空!


    如今,數百年過去,曾經那一隻猴子脫了稚氣,也在三界闖出了一些名頭,甚至惹了不少禍端。


    但他心中的茫然,要遠遠勝過數百年前,求仙問道之時!


    ……


    “悟空,你且…起來吧!”


    望著麵前這一隻猴子,菩提祖師沉默片刻,輕聲開口道,


    “為師知你心中疑惑…”


    “這些年,為師…其實一直在看著你…”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


    卻帶著幾分感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須菩提亦是如此…


    孫悟空是他弟子。


    受他衣缽。


    雖因一些緣由,可終究有著師徒的情誼在。


    曾經,這猴子不來尋他,菩提祖師心中安慰,若就此茫然一生,修了一個‘正果’,卻也比身死道消要好。


    故此,他隻看,卻不曾有絲毫幹預。


    任憑這量劫進行下去。


    但現在,這猴子尋上門來,且是逃出。


    他本不想再見,但…不知為何,還是出現了。


    ……


    “祖師…”


    聽到這話,孫悟空身軀一顫,旋即默默起身,站在了菩提祖師身前。


    他有些局促。


    甚至緊張…


    因為,孫悟空不想在菩提祖師口中聽到那一個自己思考了許久的回答。


    但事實,卻越來越接近了!


    ……


    “為師,乃是聖人一具分身,或者說…善屍…”


    在孫悟空緊張目光之中,菩提祖師輕輕笑了笑,仔細看了一眼這孫悟空,這才繼續開口道,


    “善屍,現在的你,應該能理解一二!”


    “凡大羅金仙者,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這三花,分別為天花、地花、人花!”


    “若再進一步,三花凝聚,化為人形!”


    “可稱,善屍、惡屍、自我屍!”


    “之後,斬去三屍,可靈台不染,萬法不侵!”


    ……


    斬三屍之法!


    這是昔年道祖證道時,所用的法,之後由道祖口述,親傳下來。


    凡一眾生靈,隻修的大羅金仙,便可斬去三屍。


    三屍與本體,雖同出一脈,卻也有著些許不同。


    但尋常大羅金仙乃至準聖,斬去的三屍隻相當於一個分身,很少產生自我意識…


    因為他們修煉的‘斬三屍’還未到極致。


    可聖人不同!


    其斬去三屍,相當於徹底拋開,與之斬斷一切聯係。


    如此,靈台不染,方能將一絲元神寄托天道,繼而成聖!


    須菩提身為聖人善屍,在其誕生那一刻,已與聖人有了本質不同…


    他有自己的意識,有喜怒哀樂。


    可以任意在洪荒行走,不像其他分身一樣,隻要失去了本體的支撐,便會隨之消散。


    但即便如此,他終究與聖人有一絲因果在。


    這才有了,三星洞傳道!


    ……


    孫悟空靜靜聽著…


    他沒有打斷!


    對於斬三屍之法,自修煉到大羅金仙之後,他確實冥冥之中有這種感覺,但卻未曾像須菩提講述之中那般清楚,將分身分為了‘善’、‘惡’、‘自我’…


    可以說,這也是須菩提在給他闡明前行之路。


    但現在的孫悟空,似乎達到了一種‘無我’的狀態,不悲不喜。


    心神已經徹底放空了。


    ……


    “所以,您…當年收我,是早已注定…”


    “是佛門安排的…”


    許久之後,孫悟空緩緩抬頭,看著菩提祖師,沙啞的聲音徐徐回蕩開來。


    雖說早有猜測,但真到了這一步,孫悟空仍是有些恍惚。


    他很難相信,自己此生最為敬重的‘師父’,竟然是他們安排,這才…收自己為徒的。


    若無此安排,他們會如何?


    恐怕,沒有師徒緣分了吧。


    ……


    “是!”


    聽著孫悟空的話,菩提祖師沉默了片刻,許久輕輕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那一日,我於洪荒之中行走,準提找到了我,讓我教你修煉…”


    “境界,隻到太乙金仙!”


    “所以,我傳你殘缺版八九玄功,即便你修煉到極致,也隻到…太乙金仙…”


    說到這裏,須菩提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孫悟空那大羅金仙級別的修為,輕輕搖了搖頭,再次開口道,


    “看來,你已經打破了這一個限製!”


    “也好!”


    “很好…”


    ……


    菩提祖師緩緩講述,將自己當年遭遇聖人的一事,盡皆講述了出來。


    孫悟空仍是沉默。


    似乎除了沉默,他已經不知應該如何做了。


    他想恨須菩提…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在騙自己。


    從他踏入靈台方寸山境內…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或許,那一個樵夫,就是須菩提幻化出來的。


    但…但孫悟空在掙紮了許久之後,卻發覺…心中對須菩提卻生不出絲毫恨意。


    他想到了那一個夜晚…


    就是白日,自己頭上被敲了三次,真正開始修行的那一晚。


    對於孫悟空來說,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磨滅的記憶。


    自此之後,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說感激嗎?


    不管如何,都是須菩提帶自己踏入修煉一途…


    以前的孫悟空,或許會這般想。


    但現在,他也實在感激不起來。


    心中極為複雜。


    ……


    “現在,那漫天神佛都在找俺老孫…”


    沉默了良久,孫悟空輕輕抬頭,看向須菩提,認真的開口道,


    “你亦屬佛門…”


    “現在將俺老孫抓住,帶到靈山,稱得上是大功一件!”


    “俺現在,隻是大羅金仙,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


    孫悟空緩緩開口。


    他進入這斜月三星洞之前,已經將最壞的結果全都想到了。


    無非就是被須菩提抓住,交予佛門。


    他也做好了這種準備。


    反正,按照現在佛門堪稱天羅地網的圍追堵截,他暴露是遲早的事情。


    不如讓菩提祖師抓住。


    反正他之所以能到今日,都是昔年須菩提的教導。


    如今一朝散了。


    也算…有始有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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