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信誠一口水噴出來,年紀畢竟輕,被程希的這個問題一問,臉就紅了,惱怒地看著程希:“你想太遠了吧,希希?舅舅就算要結婚也得等工作之後了。”說著,突然頓了一下,盯著程希聲音低下來:“希希,你是在擔心什麽嗎?”


    “哪有?”程希死不承認。


    “真的沒有?”


    “沒有。”


    “可是……我記得我生日那天晚上,某人還趁我睡著問我什麽問題來著……”解信誠憋著笑。


    程希口氣一頓:“我就是好奇。舅舅要是不肯說就算了。”雖然這麽說,程希的臉卻垮了下來。


    見程希如此,解信誠也不逗了,連忙蹲下來,哄著:“有什麽不能說?希希問什麽,我都能說。希希不就是怕我結婚以後,就對希希冷淡了嗎?我在這兒保證,無論發生什麽事,希希永遠都是我解信誠最重要的人。好吧?相信舅舅,嗯?”


    “我當然相信舅舅啦。”誓言要是有用,法律要來做什麽?程希心裏吐糟,上前抱住解信誠:“舅舅也是希希最重要的人了。”


    解信誠一把抱起程希,感嘆了一句:“其實,我看見王勝男的時候總在想,希希以後也要長大,長得象王勝男一樣大的時候,就要結婚,和另一個人組合成一個家庭。到那時,無論希希的甜蜜幸福還是痛苦煎熬,舅舅都無法參與,甚至無法知道了。這種嫁女兒的心情,提前讓舅舅很不痛快。所以,我理解希希。你也一定和我的想法一樣。所以,我也願意讓希希安心,什麽都不瞞著希希,哪怕希希現在是個小孩子也一樣。”


    程希一下笑開來,解信誠還真會安慰人,自己一下就覺得自己太杞人憂天了。想著吧唧在解信誠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舅舅,我想通了。舅舅選的舅媽肯定是好的,我根本不用擔心。頂多以後,我幫舅舅帶表弟就好了。”


    解信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程希嘴裏的“表弟”是哪一個,明白過來之後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麽知道是表弟,不是表妹?”


    “表弟好啦。表妹的話,我不好意思欺負她。”程希也跟著笑起來。


    這件事揭過之後,二人再次麵對王勝男的時候就自然了很多。隻是這時代男女避嫌的事項很多,解信誠與王勝男的交談並不多,但笑容多了起來。本來,程希覺得王勝男有希望成為自己的未來舅媽的時候,程希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對解信誠似乎頗有好感的女性。


    這個女生叫什麽名字,程希還不知道。程希隻知道這女生與解信誠同屆,好象是中文係的。那天吃了飯與解信誠走在校園裏散步,遇見了這位女生。傍晚的天色,程希沒看清女生的長相,但身材很窈窕,穿了件束腰的連身裙,看起來大方得體。


    “解同學。”本來隻是微笑點頭,錯身而過,此女生突然回頭叫住解信誠。


    “你好,喬同學。”解信誠很客氣地轉過身去點頭:“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這位喬女生走上前來,把事情一一說明,原來,中文係想辦一個校內文學期刊,表現上京大學的風貌,既有才情又要關心時事。才情方麵,喬女生說了,中文係可以內部解決,但時事方麵,喬女生卻覺得解信誠更擅長一些,所以才找上了解信誠。而且還拿出一本水木大學的同類型校內期刊,顯然,這是兩校學生在這方麵的互相較量。


    看著二人客氣地你來我往地交談。程希可一點都不相信這位喬女生的說法,要說對時事的了解,她最該找的應該是國際關係係的同學,而不是前不搭村後不搭店的社會學係的解信誠。從哪個方麵看,程希都覺得這位喬女生其實是在找機會接近解信誠而已。程希挺佩服她,這種主動的追求方式,哪怕是自己前世也未曾有過這種勇氣。


    看著二人融洽地交談,程希突然覺得王勝男的辦法太遜了。果然還是要與事業學業有關的事,解信誠才會不顧男女避嫌,聊得如此上心。象王勝男那樣單純地交好方式,打招呼打個一百年,還處於打招呼的狀態,想想實是……悲劇。


    最終,解信誠答應了喬女生的約稿請求。回去的路上都有些興沖沖的,一到家,就坐在桌前,拿著那本水木的期刊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然後拿起筆來寫寫劃劃,一晚上都沒離開座位。程希直到自己睡著,都沒有機會開口問喬女生的八卦。


    這事程希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機會問。因為第二天,她按例去了林立新那裏學長笛。最近一直在被要求練習科勒練習曲。程希也覺得很有收穫。一節課畢,林立新點點頭說了句“不錯”,突然拿出本新譜遞給程希:“這一個月突擊這個曲目,下個月,隨團去東歐慰問華僑演出。”


    程希接過曲譜,一看就傻了。竟然是《匈牙利田園幻想曲》!這可是八級考試曲目!雖然程希很愛這首,但裏麵華麗的技巧式演奏,節奏非常自由,自己這水平恐怕很難掌控。哪怕讓自己吹《天鵝》也好過這首啊。


    “那個……”


    程希的話還沒說出口,林立新就目光兇狠地瞪了過來:“你要說什麽?!”


    被林立新這麽一瞪,程希那句“我不行”的話立刻說不出口了,眨了眨眼,婉轉地說了一句:“老師,一個月的時間恐怕不太夠。而且,我又不屬於團裏的人,跟團出國演出合適嗎?”


    “借調一兩個人,我還是有這個權力的。這些你不用操心。一個月時間一定要把它練熟,我會讓鋼琴配合你。”


    “……”程希已說不出任何話來了。雖然她很想說,老師您高估我太多了,但林立新這種堅定自然的表情,讓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行,練就練就吧。不就一首曲子嗎?頂不及自己天天在空間裏練,一個月練出半年的效果來,不信就真的不行。


    想著,程希認真地點頭。晚飯後,解信誠從馬先生那裏過來接自己回大學,進門,林立新就把這事說了,並叮囑了一句:“明天把希希的戶口簿拿來,我給她辦手續。”


    解信誠雖然吃驚,但應得很慡快。回去的時候一路都在嘮叨:“哎呀,希希要出國了,希希要出國了,窮家富路,到哪兒給你換點外匯呢?對了,希希,你英文現在怎麽樣?萬一迷路的話……”


    “舅舅……”程希一腦門子汗,她現在更擔心的是自己的演奏,無奈地打斷解信誠的嘮叨:“東歐去四國,沒有說英語的。而且,我跟團,不亂跑,丟不掉的。舅舅,這一個月,飯隻有靠你自己做了,我要開始突擊練習了。”


    “嗯嗯嗯,當然的。”解信誠連連點頭:“一定要練好,別給國家丟臉。飯我做,你別擔心。”


    這事,轉眼,王教授和二小都知道了。王教授拉著程希,特地教了她幾句德語的日常用語,比如,點餐,問路,自我簡介,找警察之類的。拚音標記,也不費神讓她透徹理解了,會用就行了。匈牙利語,波蘭語什麽的,王教授也不會,隻能以德語示之。幸好,德語在東歐算是比較行得通的語言了。王夫人一再叮囑程希,千萬不要亂跑,跟緊林立新,當個小跟屁蟲就行了。這些嘮嘮叨叨的話說了好幾遍,其實,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


    在這期間,程希還去了趟上京大學附小,期末考試。非常正式地拿回了個雙百,如果不是沒有平時成績,拿個三好學生絕對沒問題。不過,程希不忘在考試之餘,“意外”地掰壞了附小的一個木頭凳子的角。讓附小的老師們又是歡喜又是無奈。多好的一個苗子啊,竟然有這樣的怪病。


    現實一個月的瘋狂練習,在莊園裏更是連睡覺的時間都壓縮了,每日不停地練習著這首《匈牙利田園幻想曲》,開始覺得很艱難,死扣節奏,一個拍子有多少音符,半個拍子有多少音符,等長還是切分,或者是符點什麽的……開著節拍器練,練到最後,覺得覺都沒辦法睡著,滿腦子都是那些跳躍的旋律,手指更是因為強大的手速要求(對於程希來說),抖得筷子都拿不起來,自我感覺很崩潰。


    更崩潰的還不是這些,而是每周去被林立新檢驗的時刻。從前,林立新對程希多是誇獎多,有問題,提出來也很溫和,程希一直覺得林立新這個老師就是這個脾氣。誰料到,現在卻突然之間變成了獅子般的嚴師。開始的一兩周,聽程希吹,一段都沒聽完就直接揮停,用近乎咆哮的聲音把程希差點打擊到地底下去:“你這一個一個往外崩音,也好意思說是吹長笛?!”“這是田園幻想曲,不是地震幻想曲!”……之類的,程希從來不知道原來林立新也有如此毒舌的時候。


    程希幾乎每次是哭著回去的,抹開眼淚接著練。把自己的問題列下來,一條一條地克服。看著這樣的程希,把解信誠心疼的,可是卻毫無辦法,隻能盡量做些有營養的讓程希多吃。可就是這樣,程希還是漸漸露出了尖下巴。


    到第三周隨著程希的狀態好轉,林立新又再次地回歸溫柔,好象前兩周地獄魔師的形象完全是程希幻想出來的似的。被程希小心翼翼問起高音弱奏的方法時都是笑眯眯,並誇獎她:“不錯不錯,這裏是應該高音弱奏,注意,是這樣的,我給你示範一下……”


    到了最後一周,程希終於覺得自己圓滿了,配上鋼琴,自己都陶醉了一會兒。可是,等鋼琴伴奏走了之後,林立新做無事狀,很隨意地放了一段都卜勒的《匈牙利田園幻想曲》的唱片,一下就把程希的自得給打翻了。


    見程希瞬間沮喪的表情,林立新一下笑了起來:“行了,你才七歲,學長笛才兩年。能吹成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現在隻是讓你明白真正美妙的音樂是什麽樣的。你的技巧達不到這樣圓潤,但感情可以靠近。對不對,希希?我想帶你各處走一走,聽一聽別人的演奏,開闊眼界也有利於感情方麵的發揮。”


    “是,我知道了。”程希好久以來,第一次覺得讓自己崩潰了好幾次的樂曲竟如此美妙。心中第一次覺得自己也還是有熱血的,握著長笛的手一下緊了很多,心怦怦隨著熱情的快板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慰問華僑的演出,那一陣還挺多的。比如蔡國慶同學,就是那時候演話劇,被波蘭(?是波蘭吧?)人稱之為小王子的。


    多謝今天的小萌物:pigflytv、不知年。感謝你們年前還如此支持~~


    特別是pigflytv同學,竟然一下投了三個地雷,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連續地投雷,炸得我心顫顫,多少還是有些虛榮的,哈。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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