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信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兩支鋼筆,也笑了。這算是一種時髦的打扮方式,就象夏天的時候在白襯衣前兜裏塞一包大前門,有意讓大前門的煙盒圖案從白襯布裏透出來一樣,擺的就是這個款兒,程希的話說,就是低調的炫耀。


    在程希大笑前,解信誠的這個插筆的行為有多少是虛榮心作祟,解信誠自己也不知道。但畢竟是個年輕人,可以得到眾人的矚目,目光中多少帶著些羨慕甚至妒嫉,都是件讓人充滿快意的事。可是,這事一拆穿,解信誠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如果自家六歲的外甥女對自己的這個行為的評價都是幼稚好笑的話,那麽,之前的那些自我感覺良好說不定就是錯覺了。虛榮,是很大的引誘。解信誠不得不承認,哪怕是這樣的小事上,還是反映出自己大大的不成熟。


    解信誠抽出鋼筆,其中一隻正是馬先生送給他的大學禮。他沒買鉛筆盒。這個時代的鉛筆盒都是鐵皮盒,上麵也沒有後世那些花花俏俏的卡通,隻是幹巴巴地鍍了一層防鏽漆,一個紅太陽放光芒的紅色圖案,一點都不好看。可就這樣的筆盒,也有很多人用不起。解信誠倒不是用不起,他做為一個大學生,他總覺得那些東西都是小孩子用的,他用起來覺得麵子過不去。所以,現在把筆拿下來之後,直接就放進了書包的角落裏,小心地塞好。


    “舅舅,你不是會做衣服嗎?那些布,剩下的邊角料,你可以做一個筆袋嘛。免得把筆到處放,丟了的話,馬先生會罵你的。”程希倒不是想要開發什麽新產品,純粹是看不得解信誠小心翼翼的樣子。


    解信誠眼睛一亮,轉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二小,拉著程希走到最裏麵:“來來來,我們進莊園。”


    莊園的時間要長些,解信誠在程希的講解之下,一口氣做了四個筆袋,筆袋做成了雙層,抽口式,看起來很結實,象是一個小型的馬桶包。深藍色的厚棉布是上次給馬先生做棉衣剩下的,還有程希剩下的紅布做了幾個五角星fèng在筆袋上做了個區別標誌。


    出了莊園一看,不過才過了幾分鍾。二小還睡得香。解信誠把最大一顆紅星的遞給程希:“那,這是希希的。”說著,又拿出另外兩個放在桌上:“這是給這倆小子的,等他們醒來給他們,算是……他們陪你玩的禮物吧。”說著,解信誠拿起最後一支,把兩支鋼筆,一隻鉛筆,還有一把鋼尺放了進去,很得意地輕輕一抽,再放進書包。笑著向程希說了一聲:“我晚上再過來,你可別跟那倆小子出去玩得沒影了。好了,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課。”說著,抱起那壇枇杷酒走了出去。


    等解信誠關上門,程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問他今天上課的感覺呢。摸了摸手上的筆袋,程希笑起來。她開始還以為四個筆袋是分給他四個舍友呢,沒想到是給自己。


    二小意外地能睡,一直睡到解信誠晚上回來的時候,還在睡,隻是略略換了幾個姿式而已,一點醒的意思都沒有。徹底把白天當晚上過了。


    解信誠也好奇地看了二小一會兒,甚至還伸手在武振邦的鼻子底下探了探,確定還在呼氣才收了手:“完了,希希,這倆晚上肯定是不睡的,你可別眼著他們折騰,你倒是可以補眠,吵著王教授和愛人就不好了。”


    “知道。”程希大口地喝著湯,玉米排骨湯,燉得爛而清淡,喝著很舒服:“對了,舅舅,你今天上課有什麽收穫?”


    解信誠沉吟了一下:“大部分老師都是大才,也有個別的……就是個混。”


    “啊?!”程希大吃一驚,在她的印象裏,現在可不象後世,哪怕是後世,想到北大來當個講師教授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怎麽會有人可以用得到這個“混”字?!


    解信誠吃菜卷吃得香,暫時沒理程希的驚訝。碎肉糜和香菇加大蒜調出來的餡,皮是圓白菜,做起來很簡單,蒸熟以後,湯汁勾芡淋在上麵就成了。這菜卷香是香,隻是程希覺得吃起來有點點膩,頂多吃一個就再也吃不下了,但解信誠顯然不這麽認為,一個接著一個,直把一盤子剩下的九個都吃進了肚,才罷休。連飯都少吃了兩碗。看著這樣的解信誠,程希很擔心他晚上會拉肚子。他們那個宿舍,廁所可是在走廊的盡頭,不方便得很。


    放下碗筷,解信誠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才想起來程希的驚訝,慢悠悠地解釋道:“有兩門課是以前留校的工農兵大學生主講,所以……”說著,解信誠露出無奈的表情,微微嘆了口氣。


    “哪兩門?”程希很擔心自己才做好的新學期學習計劃會因為這個受損。她可不想浪費時間去聽照本宣科的課。說到這兒,程希不得不承認,她是有歧視的,毫無辦法。


    等解信誠把科目說出來,程希頓時萎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拿出計劃表,輕輕地劃掉一門課。這樣的話,又空出不少時間了。到時也許混熟了可以混到圖書館去打發時間吧。程希隻能這麽給自己安慰。不知道現在的上京大學圖書館是不是象後世那樣被稱做是亞洲高校第一大館。就算還達不到,應該也有很多別處找不到的書才是。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解信誠已經洗完了碗。提著程希一早拿出來的兩瓶枇杷酒,牽起程希向王教授家走去。


    “你今天把枇杷酒拿回宿舍了?”


    “嗯。”解信誠好笑地摸了摸程希的頭:“放心吧,他們都很喜歡。你猜誰最喜歡?”


    “肯定是幹爹,他一看就是個愛喝酒的。”


    “錯!”


    “啊?那是誰?”程希納悶。


    “顧偉祥!”解信誠快活地笑起來:“富安是愛喝酒,但他愛喝老白幹,二鍋頭。這個酒,他說不過癮。倒是顧偉祥喝了就不放手,一個勁地誇,什麽入口慡柔,回味綿長之類的。我下午過的時候,他還在喝呢。我說是你釀的,他一個勁兒地說,他也要當你幹爹呢。怎麽樣,希希,成萬人迷了,感覺如何?”


    廚藝征服天下嗎?程希想到早上二小來時的理由,不由黑線一片,什麽時候自己竟然逃不過這樣的角色了?


    還沒等程希埋怨,二人就來到了王教授的門口。解信誠節製地輕輕敲了三下門,幾乎是一瞬間門就被打開了,果然是王夫人一臉歡喜地看著程希:“哎呀,希希,就等你來呢,嘮叨半天了。小解啊,進來進來。”王夫人顯然把解信誠當做是捎帶的那位了,甚至沒看見解信誠手上明顯的兩瓶黃澄澄的酒,拉著程希就笑嗬嗬地走了進去,把解信誠丟在門邊關門。


    王教授見夫人這麽高興,就沒有直接上去開教,把學生丟給夫人玩弄去了,自顧自拉著解信誠到一邊,問起了學業。同樣的,見到枇杷酒,王教授沒推辭,當場打開,喝了兩口,一付很喜歡的樣子,並發了話:“以後再釀,多拿幾瓶過來。”解信誠連連點頭。


    王教授雖然是翻譯界的大拿,但不代表他別的都不懂。和解信誠說起犯罪心理來也說得頭頭是道,還不時舉出實例來,特別是他留學時聽說的各類犯罪,一一分析,聽得解信誠興奮地甚至想回家拿出本子來做筆記。二人邊說邊喝,說到最後,王教授差點把自己今天收了個小學生的事給忘了。


    “來,小解,這本書借給你。一個月後還給我。不許給我弄壞了。”王教授臉上多了幾分血色,起身在自家的書架上拿出一本硬皮書遞給解信誠。


    解信誠一看,從裏到外的英文,就算解信誠在現在的學生裏,英文算是不錯的,也看得不由一陣頭大。封麵就認識幾個單詞,應該是關於犯罪心理的書。解信誠一陣感激與恐懼,連連感謝加保證,把書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心裏覺得突然有好大的責任,要看懂這本書,恐怕一個月完全不夠,要不自己就先抄下來?解信誠想著,看看時間,就要告辭。


    解信誠看時間的動作讓王教授警覺,也往時鍾處看了兩眼,果然已經九點半了。十點睡覺的習慣讓他感覺有點困。可是……王教授看了眼與自己愛人相處得很和諧的程希,想了一下,在自己的書架上找了找,找到一本不厚的英文書,又拿了本英漢辭典,向程希招了招手:“程希過來。”


    聽見召喚,程希連忙跳出王夫人泛著愛的光芒的包圍,跑到相對冷靜的王教授麵前來鞠了一躬:“教授。”


    “嗯。今天時間晚了。這本書和辭典你拿回去查著看,什麽時候完全看懂了,故事看完了,再來找我,我再和你一起總結,教你誦念。全部完成了,再換另一本。”說著,把書遞給了程希。


    程希心裏有點囧。這是正常教英文的辦法嗎?難道不是先從單詞語法開始嗎?直接就讀小說了?程希接過書一看,封麵上畫的是個帶著牛仔帽的小男孩,用花體印著the adventure of tom sawyer,看到這裏,程希鬆了口氣。好嗎,以自己快忘光了的四級水平,用字典看《湯姆·索亞歷險記》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是兒童小說,而且馬克·吐溫同學一向不愛炫耀詞藻。


    “謝謝教授!”程希很認真地再一次向王教授鞠躬。


    王教授最後又叮囑了一句:“看書要愛書,絕對不允許把書弄壞弄髒,特別是詞典!”


    “是。我保證。”程希說著,又看了眼解信誠:“不然王教授就唯舅舅是問吧。”


    此言一出,隻有王夫人抿著嘴笑起來,王教授和解信誠都是一臉地無語表情。解信誠不得不再次保證,王教授才揮了揮手讓二人離去。


    剛一出王教授家的門,解信誠就蹲下來把程希抱起來,小聲說:“希希,舅舅幫你做保證,舅舅對你好不好?”


    “好。”


    “那這個英漢詞典咱們倆一人用一天,行不行?”


    聽見解信誠小心翼翼的口氣,程希不禁好笑,這年頭買不到英漢詞典,連借都要這麽惶恐。程希把詞典往解信誠懷裏一揣:“舅舅,我晚上在莊園用,你白天用,行不行?”


    “哦,那太好了。”頓了一下,解信誠又道:“不如這幾天我就在你這兒睡吧,怎麽樣?我也該洗澡了。”


    程希無語,學習的魅力竟然這麽大嗎?沒從這個時代經過的人完全無法理解,比如程希。程希嘿嘿笑著:“當然好,我最喜歡和舅舅一起了。”


    二人剛打開自家門,黑黢黢中就聽見武振邦略帶委屈的聲音:“希希,解叔,你們到哪兒去了?我和小叔餓到不行,還找不到燈的開關在哪兒……”</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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