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慶十七年, 就這麽跌宕起伏的匆匆度過了。值得一提的是, 賈家的璉二奶奶王熙鳳,終於夢想成真產下一子,取名賈桂。熙鳳有了終身依靠, 自是一顆心撲在兒子身上,再不管賈璉如何折騰了。她與邢夫人一起, 為子女的將來而努力謀劃著。


    十八年的春天悄然而至,因五月二十四日就是甄珠十六歲的生辰, 甄家和王府早就商議過了, 待甄珠生辰過後,便尋一良辰吉日為兩個孩子完婚。


    為此,王妃早就進宮向太後稟報過了。太後和皇上聽了自是高興, 言說兩人的婚事由宮中一力操辦。因四月十六就是太後六十五歲的壽辰。皇上想著要好生為太後慶祝一下, 便準備在壽宴之上宣布此事,也好喜上加喜, 讓所有人分享一下皇室的喜悅之情。


    轉瞬間, 太後壽宴來臨。此時皇宮內早被裝飾一新,那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皆是麵帶笑意,喜氣洋洋。


    因壽宴是在申時舉行,是以自午後開始,便有那朝廷命官攜帶全家, 絡繹不絕的奔向皇宮。凝煙也帶著甄珠與北靜王妃一起早早進了宮,在太後殿中商議著婚禮籌備的情況。


    太後素來疼愛水溶這個孫兒,又極其喜愛甄珠這個孫媳, 所以很是大方的賞賜給二人不少好東西。皇後從旁看見故作嫉妒的說道:“可見母後是疼孫兒孫媳,那好東西一連串的賞了出去,那眉都不帶皺一下的。可平日裏賞給皇媳丁點物事,便心疼個好些天。可見母後是不待見皇媳,真是讓人傷心難過!”


    “看看,這平日裏端莊大度的皇後,竟與那小輩爭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罷罷罷!馮嬤嬤快去找兩件好東西給皇後,免得她嫉妒起來去搶太子妃的東西,那可就鬧了大笑話了!”太後被皇後的話,逗得大笑不已,吩咐馮嬤嬤趕緊去翻箱子。


    太子妃是個溫柔賢惠之人,見太後打趣婆婆,便含笑說道:“太後自是不知,母後從您這裏踅摸的好東西可都便宜了孫媳呢,孫媳見了愛的不行。所以呀,孫媳就想著和母後輪番孝敬太後,也好把太後的好東西都搜刮幹淨才好。如今有了溶弟妹,那咱們的力量就更足了,太後可要把那好東西藏好了,免得被我們惦記著,踅摸了去。“


    “瞧瞧這張小嘴,真是能說會道。不過人家算計都是偷偷摸摸的,哪像你竟直白的說了出來。想必是怕你婆婆坑了哀家,你才有意提醒的吧?真是好孩子,不枉哀家疼你一場。”太後笑著說道。


    一行人陪太後說笑了好一陣後,那吉時便到了。司禮太監前來恭請太後鳳駕到仁壽殿接受皇上及宗室朝臣的朝賀。


    太後在皇後及王妃的服侍下,略整理了一下儀容,便坐上鳳輦前去仁壽殿了。待那邊的儀式完成後,留皇上與朝臣們開宴慶賀,太後鳳駕又轉回壽安宮接受那些命婦的朝賀。


    此時壽安宮內,酒宴早就備好。那些後宮嬪妃及公主、宗室親眷,朝廷命婦及閨閣千金早已按照自己的品階分列左右兩旁,恭迎太後的駕臨。


    太後在太子妃及甄珠的攙扶下,穿過人群來到寶座上坐穩後,兩人才退到自己的位置。稍後在皇後的帶領下,殿中諸人皆跪倒在地恭賀太後壽辰。


    太後含笑讓她們免禮平身後,那司禮太監便宣布酒宴開始。殿中之人初始還有幾分拘謹,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便逐漸的放開來,與周邊的人攀談起來。


    此時殿中的氣氛何其熱烈,但有一人卻與這熱鬧的場麵格格不入,心中憋屈的厲害。此人就是去歲因科舉案而被貶為嬪的德妃,不過如今卻要稱呼她為德嬪了。


    自貶為嬪後,德嬪的日子便不如先前那麽逍遙自在了。雖然皇後對她並不苛刻一如從前,卻架不住那些被自己欺壓過的其他妃嬪來找麻煩。而這當中最難纏的當屬深得聖寵的賈元春。


    那賈元春每日窮極無聊的來奚落一番自是不說,還暗中指使著其它妃嬪給她設陷阱下絆子,讓她被太後與皇上連番的斥責。


    德嬪有時在想,如若不是自己膝下有廉郡王這個兒子,讓賈元春有所顧忌的話,怕是她滅了自己的心都有。在娘家勢力大不如前的情況下,自己萬不敢觸其鋒芒,隻能暫且忍耐一時了。


    德嬪如此隱忍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會找上門來。她在此低眉斂目裝低調,卻是惹惱了在座中的一人,定要弄出些事來不可。


    此人就是靜安侯的夫人懷淑公主,這懷淑公主本是先帝柳皇後之女,在其兄長前太子去世後,曾力推兄長之子如今的忠順王爺為太子。隻是最終卻不能如她所願,被當今皇上繼承了皇位。


    為此她心中十分不滿,便又與侄兒忠順王一起,輔佐小姑德妃之子廉郡王與太子水清抗衡。本來好不容易謀劃的大好局麵,竟被一個橫空出世的賈府攪了局,落得現在被動挨打的份上。這怎不讓她對賈府恨之入骨呢?


    今兒這壽宴上,見到賈元春趾高氣揚的摸樣,再看看小姑那憋屈的表情,這天差地別的境遇讓她的怒火成倍的上升。她盤算著定要尋一個時機讓賈元春及賈府落落麵子不可!


    她打眼望去,見賈元春正陪著笑臉奉承著太後與皇後,還不時地與北靜王妃和甄夫人套近乎扯關係,便冷笑了一聲轉頭看向賈府的席麵。


    隻見有不少朝廷命婦正簇擁在賈母身邊,那諂媚的熱乎勁讓人看了都覺得慎得慌。她的目光逡巡之際,落到了賈母身後的幾個姑娘身上。其中的兩個倒是從容淡定不被外物所擾,規規矩矩的應答著別人的問話。而另一個神采飛揚的姑娘就不同了,打扮的華美不說,那舉止更是落落大方,巧笑嫣然的與命婦、小姐們攀談著,著實吸引了不少目光。


    懷淑公主仔細觀察了一下,發覺她的野心不小,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對權勢富貴的渴望。順著她嫉妒的目光望去,卻發現她緊盯的竟是正與太後等人敘話的甄珠。


    懷淑公主略思索了一下明白過來,頓時露出了一個鄙視的笑容。一個小官員家的千金竟然妄想著與一品大員家的千金比肩,真是自不量力,癡心妄想!不過……或許可以拿她做些文章,讓那賈府出出醜,順便膈應一下甄家和北靜王府,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打定主意的她開口笑道:“到底是太後的福氣大,這兒孫滿堂的令人羨慕的緊!我那太子侄兒已大婚有嗣。不知這溶侄兒何時傳出喜訊?看今兒來了眾多的大家閨秀,太後不如趁此吉日給溶兒選個世子妃才是。”


    聞聽此言,讓時刻關注著太後這邊情況的諸人,皆停下了交談,靜聽太後如何反應。雖然他們早就得知皇家屬意甄府千金,但一日未塵埃落定,她們的女兒便還存著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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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見懷淑如此說話,便知這頗有城府的公主要出什麽幺蛾子了。她看了公主一眼笑道:“倒是你聰明乖覺,把哀家今兒的心思給猜了出來。也罷,這本是一樁大喜事,哀家便不再瞞你們了!來人,將哀家的懿旨宣讀給眾人聽聽,讓大家也高興一番!”


    那司禮太監手捧太後懿旨站了出來,此時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待聽到命甄珠上前接旨之時,那些心存僥幸的人便徹底歇了心思。


    隻聽得,甄珠被封為北靜王府世子妃,婚期定於五月二十八日,一切事物皆有宮中代為操辦。一時,殿中的人們強壓下心中的羨慕,皆向凝煙與王妃道起喜來。


    正在兩人應接不暇之際,就聽到懷淑公主又說道:“太後的眼光真真的好!這甄家小姐生的如仙子一般,叫人見了就打心底喜歡。如若不是溶兒與她情深意濃的,我還真想搶了去做媳婦呢!”


    此話卻是大有深意,太後不禁皺起了眉頭。凝煙見公主詆毀女兒的名聲,心中惱怒便要開口反駁。誰料,王妃搶先開口說道:“這珠兒丫頭是侄媳從小就看到大的,與溶兒青梅竹馬。太後與皇上早就屬意二人,因他們年紀尚小,便拖至了今兒。可侄媳如今聽著皇姑的話,卻覺得有些不太明白,不如皇姐給弟媳解釋一下可好?”


    公主被王妃的反問給堵了一下,強笑道:“不過說你們兩家原本情誼深厚,而今做了親家自是更親熱了些,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弟媳婦倒著實敏感了些。”


    她猶不死心的對太後說道:“太後,人常說好事要成雙,這溶兒的世子妃定了,不如再從殿中的千金中再選出一位側妃來,同甄小姐一並嫁給溶兒,到時雙喜臨門,豈不是美事一樁嗎?”


    太後幾人氣怒之餘,倒也想看看她到底是打得什麽主意,便問道:“看懷淑如此熱心腸,想必是有了極佳的人選了吧?不妨說來一聽,看看與溶兒是否相配。”


    在眾多千金期盼的目光中,公主指著賈府的席麵說道:“這看來看去,當屬賢德妃娘娘家的幾位小姐最為出色,太後不如從中選取一位,如何?”


    此話才落,便引來了一陣竊竊私語聲。賈母等人反應不及愣在那裏,待回過神來,賈母趕緊起身回道:“世子爺尊貴,矯矯不群,臣婦這幾個孫女著實愚笨,實不敢高攀,還望太後恕罪!”


    元春聞言一愣,不明白祖母為何推掉這送上門的好事。待轉頭看到太後幾人臉上的怒氣,懷淑公主及德嬪臉上的喜色後,才心中一凜明白過來。


    這懷淑壓根就沒安好心!那皇室對甄珠極其滿意,根本不容許有人去破壞這門親事。如今她這番舉動,分明是讓皇室及甄家對賈府產生怨恨之心,借皇室之手來打壓賈府,真是好算計!


    頓悟之後,元春也趕緊順著賈母的意思婉拒起來。


    德嬪此時已明白了公主的用意,便從旁幫襯道:“娘娘和賈老夫人過謙了,貴府的小姐皆是聰明伶俐,文采不凡。這京城中哪個沒拜讀過小姐們的詩作?她們要是愚笨,可教那些隻讀過《女四書》的閨秀們如何自處?再說了,還不知兩位夫人的意見如何呢,所以還是不要早下結論的才好。”


    元春被德嬪氣的不輕,閨閣女子的詩作傳遍京城,豈不是說賈府規矩禮法有差?這話被這滿殿的命婦聽在耳中,賈家女兒的終身便就此毀了!元春越想越氣,想著日後定要找她算賬不可!


    就在這時,邢夫人站起來回道:“可是讓公主、娘娘失望了,臣婦這丫頭已經相好人家,隻待細節談妥便可定下了,所以倒是沒有這個福分伺候世子了。”


    見她如此回答,賈母和元春頓時鬆了一口氣。賈母更是難得給了邢夫人一個讚許的笑容。隻是她們的心放的略早了些,這不,就見到王夫人出來說道:“臣婦這三丫頭倒是沒定人家,隻要太後和王妃不嫌丫頭愚笨,就讓她去伺候世子和世子妃吧。”


    賈母和元春被她氣了個倒仰,好不容易才轉圜過來的局麵,生生毀在了王夫人手裏。


    隻見德嬪掩嘴笑道:“太後您看,這夫人都答應了,就等您金口玉成此喜事了。”


    太後含笑說道:“哦,既然如此,不妨將這丫頭喚上前來,待哀家瞧瞧是否如你們所言的那麽出色。”


    那身邊的隨侍極其有眼色,見太後如此言講,早就過去將探春帶了過來。探春來至太後及皇後麵前盈盈下拜請安。那姿勢曼妙之極,嗓音也如黃鸝般清脆悅耳,太後等人看去,雖然相貌舉止比甄珠略遜上一籌,但也確實是一個極其難得的絕色美人!


    “怪不得懷淑對其讚譽有加,這丫頭生的確實出挑!不過這樣的人品做個側妃倒著實是委屈了些,哀家倒是極不忍心。對了!聽說懷淑的次子文淵尚未婚配,這丫頭又入了你的眼,倒不如聘了去做媳婦,也算成全了你們娘倆的這場緣分,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太後混跡宮中一輩子,什麽樣子的人沒見過?自是沒有錯過探春眼中的嫉妒和狂喜。遂對其鄙視了一下後,對懷淑笑道。


    北靜王王妃早就對懷淑公主的多管閑事,而惱火了半日。今見太後將火又燒回她的身上,自是趁熱打鐵的說道:“太後說的極是!我素來脾氣不好,與其看這丫頭在我那裏受委屈,倒不如到皇姐那兒享福去。這世人誰不知皇姐最是體恤媳婦的?這丫頭也算得了個好歸宿,最是合適不過的事了!”


    懷淑被兩人反將一軍,愣了半晌後才勉強笑道:“可真是不巧!我們家老爺正與賀大人商討著兒女親事,也是不敢委屈了這賈小姐。既然如此也就罷了,隻能說她與咱們皇家無緣了,倒真是可惜的很。”


    那探春初過來之時,心中自是信心滿滿,想著要是入了太後及王妃的眼,那自己也會如甄珠一般風光。再也不用為趙姨娘母子之事連累的抬不起頭來。


    隻是,隨著太後等人的相互推諉,她的信心一點點崩潰。看著殿中那些千金小姐投來的幸災樂禍的眼神,她的心如墜冰窟,再無絲毫暖意。此時的她恨不能趕緊逃離這個讓她丟盡臉麵的地方。


    而此時,王夫人不顧賈母的示意與邢夫人的阻攔,兀自想替探春爭取一下。元春見母親如此愚蠢,心中恨得不行。看著殿中眾人一副看戲的摸樣,元春想著萬不能再讓人看笑話了,於是她把最後的手段使了出來。


    隻見她身體搖晃了幾下,眼睛一閉昏倒在心腹丫頭抱琴身上。抱琴見此登時呼喊起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元春身上。


    皇後本來正坐在那裏樂嗬嗬的看著這出大戲,不料元春竟來了這麽一出,眾目睽睽之下自是不能置之不理。於是趕緊吩咐下去,宣太醫前來診治,殿中頓時慌亂起來。


    賈府眾人見元春無緣無故的暈倒,皆是心慌意亂。王夫人更是忘了初衷,再也顧不上探春之事,麵帶憂色的望著元春。隻有賈母大概猜中了元春的想法,顯得比較鎮定。隻是王夫人見她如此,認為她對元春太過冷血冷情,心中不禁對賈母又多恨上了幾分。


    此時元春已被安置到偏殿暫歇,待太醫把完脈後,便派人前去稟報太後:“賢德妃娘娘有孕在身,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霎時殿中恭喜聲四起,太後與皇後雖心中疑惑,卻依然麵帶喜色的吩咐宮女、太監好生服侍賢德妃回鳳藻宮休息,又格外開恩讓賈府眾人一同前去探視。


    賈母乍聽到此喜訊,狂喜不已。帶著眾人謝恩完畢,便告退出來直奔鳳藻宮而去了。


    而這次鳳藻宮之行,導致又有幾條性命毀在了這些居心叵測的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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