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黛玉回府之後, 除了疲乏之極, 才回房中歇息片刻,其餘時間皆守護在爹爹身邊盡孝。讓如海感受女兒的貼心之餘,又心酸不已。


    想著將來隻留下黛玉孤零零的一人, 如海更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之際,如海下定決心, 要為黛玉尋一個好的歸宿。


    想起賈敏去世之前的那番話,如海心中有了主意。他深知甄家兄長的脾氣, 知道他得知自己不久人世的消息後, 定會趕來見自己最後一麵。到時就可與兄長商談兩家聯姻一事了。


    依著兩家的世交情誼,縱然親事不成,黛玉也會得到兄長的庇護, 安然一生。打定主意的如海不禁急切的盼望著士隱早日到來。


    而皇天不負苦心人, 如海的期望終於成真。在黛玉回府的次日,士隱父子與北靜王爺等人便匆匆趕到了。


    他們的到來, 讓林府上下皆是鬆了一口氣。而黛玉看到甄逸之時, 更是有了主心骨般安心了許多。


    甄逸看著黛玉蒼白憔悴的樣子,心疼不已。心中暗暗做出了決定。


    手捧著皇上頒下的聖旨,如海心中百感交集。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恭恭敬敬的磕頭謝恩。他終於可以保住林家,有顏麵去見列祖列宗了。


    士隱待如海激動的情緒平複後,才將他攙回床上歇息, 並坐在床邊為他把起脈來。


    如海看兄長嚴肅中帶著擔憂的表情,心中感動不已,遂笑道:“這些年來, 竟不知兄長還懂岐黃之術。如若早知道,小弟定要請教一二不可。此時,怕是為時已晚了!”


    士隱聞聽此言,心中難受。他從懷中拿出一粒丹藥讓如海服下,如海深知兄長不會害他,自是毫不猶豫的服了下去。


    過的片刻,如海隻覺的渾身上下暖意融融,身體的酸楚疼痛減輕了不少,精神也隨之振奮起來。


    如海驚奇萬分,不禁詢問是何靈丹妙藥,竟有如此功效?黛玉看爹爹似有好轉之意,心中狂喜。也用期盼的眼神緊盯著甄伯伯,盼他能救爹爹一命。


    士隱不忍欺瞞他們,神情黯然的說道:“這丹藥雖有奇效,到底是救不得你,不過幫你略解些痛苦罷了。兄長對此無能為力,真是自責不已!”


    如海釋然的笑道:“兄長怎能有此想法,小弟命已注定,豈是人力可以挽回的?能讓小弟無痛苦的離去,已是老天百般垂幸了,焉敢再有奢望?所以兄長大可不必耿耿於懷。”


    士隱苦笑一聲,點頭不語。而黛玉的希冀落空,不免傷心難過起來。


    水玄武從旁觀看多時,見眾人心情低落,遂插言轉移了話題。


    如海因要與兄長商談婚事,遂先打發黛玉去安排酒宴為幾人接風後,又命林安請王爺去客房休息。水玄武知道兩人交情深厚,必是有話要說,再不打擾,在林安的陪同下離去了。


    而甄逸在略猶豫了片刻後,對父親點頭示意,暫且退到了房外。


    士隱知其必有要事托付,遂問道:“賢弟有事盡管明言,兄長自是盡力為你達成心願!”


    如海沉思片刻,歎道:“不瞞兄長,小弟並不畏懼生死,卻委實放心不下玉兒。如若小弟故去,玉兒她就孤苦無依了,我……”


    “賢弟不要再說了,兄長本想待你身體略好一些,才與你商談此事的。既然賢弟今兒提起,兄長就直說了吧!此次為兄之所以帶逸兒前來,就是為其求娶玉兒為妻的。逸兒雖是性子跳脫了些,卻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孩子。而且自小就與玉兒青梅竹馬、情投意和,如若賢弟看得上他,咱們兄弟便結個兒女親家。不知賢弟意下如何?”士隱打斷如海的話語,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如海聞言,自是大喜。也不矯情的點頭應下:“既然兄長不嫌玉兒愚鈍,小弟就把玉兒托付給逸兒了。不求他們大富大貴,隻希望他們能恩恩愛愛攜手白頭。如此,小弟便可含笑九泉了。”


    既已達成共識,士隱自是叫來甄逸叩拜如海。甄逸進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小婿甄逸拜見嶽父大人!”如海此時心情激動,聲音也顫抖起來:“好!……好……賢婿快快請起。”


    “多謝嶽父大人成全,甄逸不敢用假話欺瞞於您,以後自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但凡有我甄逸一日,必定照顧好玉兒妹妹。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甄逸鄭重的說完後,才站起身起來。


    如海此時心滿意足,精神亢奮,不禁拉著甄逸囑咐了許久。甄逸自是殷勤服侍,略盡半子之責。


    婚事已成定局,,兄弟二人自是高高興興、利利索索的簽下了婚書。如海為免橫生枝節,遂把賈府之事對士隱說了一遍。


    士隱父子聽罷,惱怒不已。思索了一陣後,士隱說道:“那賈府既有此心思,定會在外人麵前混淆視聽,以此來逼迫玉兒答應婚事。那外人不明就裏,自是會相信他們的鬼話。看來我們要好生打算一下了,免得他們胡說八道,毀了玉兒的清譽。”


    如海及甄逸皆點頭稱是,紛紛出策謀劃起來,定要讓那賈府白忙一場,有苦說不出才可!


    且按下這邊不提,再來說說那賈璉。自賈璉來到林家之後,可謂上躥下跳,忙了個不亦樂乎。


    雖說林家下人大多忠誠,其中還是有那心術不正之人。見老爺病重不治,小姐又年幼,就起了些別樣心思。此時在賈璉的金錢誘惑下,便將所知道的事情悉數告知了他。


    所幸這些人不是主事之人,所知有限,沒有被賈璉探知林家的真實家底。但就表麵上的一切,就足以讓賈璉為之欣喜若狂了。


    他美滋滋的閑逛在府中,很是以未來主子自居,對林家奴仆呼來喝去,著實威風了一把。在他看來,這林家一切已是自家的囊中之物,隻待如海歸天之後,這些家產就要改姓賈了!


    就在賈璉得意忘形之際,忽聽得林家有客來訪。他急派昭兒前去查探,誰知林家上下對他們並不買賬,結果問來問去還是一無所知。


    無奈,賈璉隻得仔細觀察林家下人的言行,想從中看出些蛛絲馬跡來。卻發現他們並無異常舉動,便猜度著必是林家遠親得知消息前來探視,便不再放在心上。帶著昭兒出府閑逛,為日後變賣林家家產尋找買家去了。


    這賈璉風流成性,自是少不得要到那煙花柳巷去逛上一遭。結果被那些雌兒糾纏著脫不開身,也就順水推舟的浪蕩起來。直至到了晚間喝的伶仃大醉,才在昭兒的攙扶下,東倒西歪的回到林家。


    林家下人早已得了管家的吩咐,隻要賈璉不插手林家事務,其餘的就隨他折騰去。反正他的所作所為世人皆知,損害的是他們賈府的顏麵,與林家毫無幹係。是以下人們對此也不過是看了一眼,就各自散去了。


    賈璉此番醉的不輕,直至次日辰時猶未醒來。正睡得香甜之際,忽被一陣推搡呼喊吵得不行。他尚未睜眼,便揮手打去。隻聽得“啪”的一聲,隨之昭兒的哎呦聲便傳到了耳中。


    賈璉不耐煩的睜眼問道:“有何事要擾我清夢?若不重要,定是你皮癢找打呢!”


    昭兒捂臉急道:“二爺還是趕緊起來吧,這府中出事了!不知是何原因,那林大人竟邀請了揚州地界的大小官員前來府中,不知是要做些什麽?如今人已到得差不多了,正在前廳閑坐敘話呢。”


    賈璉聞言心中一驚,莫非事情有變?他急忙掀被離塌,匆匆忙忙的穿好衣衫,簡單梳洗過後,帶著昭兒疾步奔向前廳。


    到了那裏,隻見大大小小的官員來了不下十幾位。此時正或坐或站,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低聲交談著。


    那賈璉倒是個機變之人,登時滿臉帶笑的與他們寒暄起來。通過自我介紹,那些官員得知他是賈府之人,便與他攀談起來。


    雖說這賈璉人微言輕,但架不住人家有個深得聖寵做妃子的姐妹,又是林大人的嶽家之人。是以這些官員自是給足了賈璉顏麵,讓他如魚得水般周旋在眾人之間。


    賈璉不傻,知道要順利謀奪林家家產,少不得要與這些人打交道,是以使出渾身解數,與他們交好。有些心思活泛之人,也有心借此巴上賈府這顆大樹,好為將來的仕途平順而搭橋鋪路。所以心思相通一拍即合,氣氛登時極為融洽。


    經過多方試探查詢,賈璉始終未能得知這些官員前來賈府的原因所在。心中不禁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這個將死的林姑父,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應酬交際之時,隻見林凡急匆匆的來到廳內通報:“北靜王爺和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甄大人前來宣旨,已到前院,請各位大人前去迎接。”


    眾人聽得此言,一陣慌亂過後,在揚州知府的帶領下,列隊迎了出去。賈璉見此心中一突,頓覺不妙。隻是此時容不得他再細想下去,也隻能尾隨其後一同出去了。


    待把兩人迎接進廳中,如海已著好朝服,備好香案,恭敬以待了。北靜王念在如海病重的份上,特許他坐聽旨意。


    等眾人聽完聖旨的內容,或羨慕或嫉妒,又或是同情歎息,可謂眾生百態。


    賈璉此時卻是糾結中又帶著欣喜。原因無他,這林姑父竟然得了皇上恩寵,念他為國鞠躬盡瘁,勞累成疾。故允他辭去巡鹽禦史一職,恢複其祖上的安樂侯爵位。並言明三代始降。更是念在他無子繼承,特許其女暫代侯爺職則管理侯府,待其出嫁有子後,由朝廷審核過繼林家以承宗祧。


    賈璉心中暗自思量,雖惋惜不能立時謀奪林家家產,卻可以在林姑父死後,讓老太太做主將黛玉許給寶玉。這樣同樣可以人財兩得,而且自家還多了一個侯爺的爵位,賈府自會更加興盛起來。


    越想越美的賈璉麵帶笑容,跟隨眾位官員向如海道喜。在謝過了各位同僚的好意後,如海言道:“今日請大家百忙之中至此,一是感謝在如海病重期間,各位同僚對我的關心;二是如海即將返回姑蘇養病,特請各位到此一聚。隻是如海身體不支難以相陪,是以就由甄兄與我那賢婿代勞了,還請大家多多體諒。”


    那些官員見如海如此稱呼士隱,皆感歎兩人交情之深厚。又心中暗自詫異,沒聽說林家女兒擇了親,這賢婿卻是哪家公子?


    水玄武從旁笑道:“林大人不必客套了,你們兩家本是兒女親家,誰來作陪都是一樣的,你還是好生保重身體,等著將來抱孫子就事了。”


    此話一落,滿座皆驚。其餘人等暗歎林家好運,得了爵位不說,更是找到甄家這樣的姻親,林家女兒好命啊!


    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翩翩少年,那一身的風華登時將廳中之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隻見他笑容璀璨的對眾人見禮道:“甄逸見過各位大人,大家對林家的深情厚誼,晚輩在此代嶽父一一謝過了!”


    那些揚州官員見甄逸如此才貌,皆是眼熱之極!那家中有女兒的,恨不能將他搶將過來當自家女婿。那無女的卻感歎自家兒子略遜一籌,可惜不已。


    賈璉此時卻已被震得不知身在何處!這林家和甄家何時聯姻的,怎麽自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如若此事是真,那自家豈不是竹籃打水,白忙一場!


    就在他著急上火之際,就聽得王爺又說道:“各位有所不知,這甄林兩家的親事,可是由本王一力促成的!所以今兒你們要好生感謝我才是。”


    那些官員極為識趣,自是好奇的詢問緣由。王爺很是自得的講述了一番:洪慶十年,他攜世子來江南遊曆。恰逢甄林兩家,便一起相處了幾日。期間看兩家的孩子極其相配,便戲言可結為姻親。誰料兩家正有此意,是以他就成了大媒人,一力促成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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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皆讚王爺這媒保的好!又對如海、士隱恭喜了一番,說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話來。


    賈璉打量著甄逸,不得不承認寶玉是比不上的。但卻又極不甘心,猶恐這是如海編造出來的謊話。就上前強笑道:“侄兒在此給姑父道喜了!這幾年來,姑父竟絲毫不曾提起林表妹的親事,倒讓老太太為此費心不少。還請姑父可憐侄兒,讓侄兒看看婚書,回去也好對老太太有個交代,讓她老人家也為外孫女高興一番不是?”


    此話才落,賈璉便收到了大家質問的目光。而甄逸更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的怒火讓賈璉冷汗直冒。


    如海怎不知他的小心思,點頭讚許:“侄兒此話甚是,京中嶽母對我林家百般照顧,更是對小女寵愛有加。有此好事,很該讓她知曉才是,都怪我素日忙於正事竟忽略了這些。也罷,今兒就在此拿出婚書,也好讓大家為我甄林兩家的深厚情誼做個見證。”


    說完,打發林安去書房取來了婚書,讓大家傳閱。賈璉急不可耐的搶過來觀看,見婚書已經顯得比較陳舊,上麵除了如海和士隱的印章外,還有北靜王爺的私印。翻來覆去的看了多次,並無偽造的痕跡,定是真跡無疑!


    賈璉再也承受不住這打擊,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發愣。那些官員見他如此異常,初始不明所以。在看到甄林兩家鄙視不屑的態度後,經過仔細思量,頓時明悟。看向賈璉的目光中便有了幾分譏諷之意。


    任他站在那裏發呆,如海在林安的攙扶下回房歇息。而士隱父子則招呼著王爺和揚州官員出廳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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