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虞搖搖頭,對那些仿製品渾不在意:“不用擔心,贗品就是贗品,摹不到精髓, 客人買過一兩回,發現沒咱們的好,慢慢都會回頭的。”他們做的是長線生意,耐得住, 隻要品質在,就能留住人。


    但泄密之人卻不能不處理掉。


    掌櫃的欲言又止。


    “你說。”


    “能偷學到老闆您手藝的人並不多,您的三個學徒……”就是最可疑的人了。顯然掌櫃的也不是對小孩就毫無戒心的人。


    謝虞顯然和他看法相似,雖然沒有將最精髓的東西教給他們,但稍稍露出的幾手讓他們學了去,就已經是三人的福分。謝虞甚至是有些故意教給他們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以此來檢驗幾人。若是讓謝虞滿意,自然可以繼續學到真正有用的東西,若是不能,便會像現在這樣,急於求成,露出馬腳來。


    在決定招學徒的時候就知道此事不可避免,因而此時謝虞並沒有多少背叛的感覺,反倒覺得理所當然。


    當然這並意味著謝虞會輕易放過。


    看似一直沒有在細聽二人話的小常卻輕輕地張開手掌,將一隻被逗弄許多的蜂放走了,手心裏還有一朵醃醃的花。


    出了內奸的消息不脛而走,倒是弄得府裏人心惶惶,謝虞適時敲打了一遍,神色卻沒一點兒著急。


    謝炎盯著和他同住一個屋的蚌子,想起了很多事。蚌子很喜歡往作坊去,而且他之前可是不願來當學徒的。後來似乎被人叫出去過,回來後,就改了主意。


    到底是小孩不會藏心事,謝炎的目光蚌子很快就能感覺到。


    “你看我做什麽?”怪胎。


    “你在破廟的時候見過誰?”


    蚌子像被抓到痛處的老鼠一樣避開,明顯就有點不對勁。


    “沒有誰,你別瞎說。”蚌子翻個身,滾到另一頭。


    明明就不對勁,還說沒有。謝炎捅幾下蚌子,警告他:“小常哥哥可是救過你,你別恩將仇報。”


    “要你多嘴!”蚌子掀開被子,眼圈微微發紅。


    “餵你……”


    哪怕出了被仿製這件事,謝虞研製新品的腳步也片刻未停。結合他在現代學的技術和謝老爺教授的許多心得體會,謝虞有了很多新的領悟。他最近還在是口紅上耗費時間。


    咱謝虞眼裏,眉毛和嘴唇是最容易稍稍改變就能提升整個人氣質的地方,眉毛不用說在,自古以來人們對一雙漂亮眉毛的追求就沒有停止過,什麽蛾眉、遠山眉、柳葉眉、劍眉,層出不窮。


    五官當中似乎眉毛是最無用的,可你當真剃掉,臉就沒法看了,他就像一味調和劑,協調著整體的氣質。


    而嘴唇則顯氣色。


    氣色不好的,嘴唇發白髮紫,微微抹一點紅暈,人就顯得精神有活力起來。


    什麽正紅色、斬男色、姨媽色、裸粉色、珊瑚橘、磚紅色……在口紅顏色的細分上,口紅可以劃出幾百來個,而且每個品牌同類色又往往稍有不同,但顯然謝虞沒準備弄出這麽多顏色來。


    他始終堅信最大眾的反而是最經典的。


    對於這個時代的女人們來說,基礎色已經足夠了,那些更加妖冶古怪的反而會引起不適。


    有時候小常會在一邊看,謝虞順手就抹了一點兒在他臉頰上,塗成了個花臉。


    “哎呀,做什麽呢?”謝虞手裏這些東西在小常眼裏可都是自動轉換成錢數的,例如剛剛在他臉上胡亂玩的這一坨,又花去了多少錢。謝虞一看他眼珠子咕嚕轉就知道小常在想什麽。


    “都掉錢眼裏去了。”


    小常白他一眼:“就你能耐,養家很辛苦的,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費。”這是謝虞剛教會他算帳看帳本得來的後遺症,導致小常現在看啥都覺得花錢浪費。


    “越來越有管家人的派頭了?”謝虞取笑。


    小常喜滋滋接受這句話:“那是!” 他可是管財政大權的人。


    謝虞笑著按了一把小常的腦袋,把他剛梳好的頭髮又給搞亂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吧。”這個點兒,他還在作坊裏。剩下的事情就是將膏體安裝在管子裏。這管子仿造現在口紅管所製,有兩種製式,一是木製,一是瓷製,瓷的易碎,造假高,數量不多,僅僅隻有剛好一百套。


    謝虞和小常離開,作坊裏卻出現了不速之客。不速之客顯然在白天之時就圍觀了謝虞製作的過程,但沒看太明白,此時對著眼前的東西也搞不太懂,幹脆就取了一部分,又拿上一部分管子迅速離開。


    早已遠去的謝虞並不怕有人偷。偷了也學不會,贗品就隻能是贗品而已,他就是這麽自信。


    第二日,作坊的工人早早過來,一看裏麵的情形就有些不對勁,數量不對,明明是一百套怎麽少了幾樣。


    幾人麵麵相覷,又遭賊了。眾人擔心謝虞責罵,這作坊遭賊,擔責任的不就是他們幾個嗎?好在謝虞並沒有問責他們幾人的意思,這讓他們送了口氣。


    謝虞讓他們繼續做事,不要管失竊的事。吃過午飯,謝虞才不慌不忙地把三個學徒都叫過去。難得,三個人都拖拖拉拉綠好一會兒才看到人,平時每天一大早就能看到影子。


    “昨晚失竊了,你們知道嗎?”


    “失竊?”三人俱是震驚,但驚訝中又稍稍有區別,謝虞注意到有人不由自主手抓了下褲子,顯得有些緊張。


    “那賊捉到了嗎?”胖豆問。


    “倒是沒有抓到。”謝虞頓一下才道,“不過有眉目了。”


    “有眉目了?”謝炎咀嚼一遍此話,不禁看了蚌子一眼。他顯得有些太緊張了。謝炎想到,昨晚蚌子又回來晚了。


    “我想你們都在想,我為什麽會把你們三個人都叫在一起。”冷不丁一句話,仿若投入湖中的石子。


    “昨天晚上是誰去過作坊,是誰?”謝虞厲聲問,嚇得三人一哆嗦。


    “不是我。”三個人均是搖頭。


    “哦?”謝虞打量了三人一眼,蚌子年紀小,手握得緊緊的。他去過。謝炎也知道他去過。


    “都不說也可以。”謝虞拍拍手,外人看著以為他很生氣,但其實隻有小常看得出來,謝虞很氣定神閑。“小常,把東西拿出來。”


    小常答應一聲,拿出了一個紗罩著的籠子,裏麵嗡嗡嗡飛著的全是蜂,密密麻麻地讓人瘮得慌。這種蜂隻吃一種荊花蜜,對這種花的味道非常敏感。小常一番解釋,意思是說他早就在那些瓶子上塗滿了這種花粉。


    “這些蜂子會告訴我到底是誰偷進作坊。”小常不怕那些密密麻麻的蜂,倒是把幾個小孩嚇壞了。這種蜂一看就有毒,蜇人會很疼的。


    “再給你們一個機會,我數到三,一……二……”謝虞慢吞吞數著數,簡直就是在磋磨幾個人的心髒。


    “我……我去過……”謝虞的威壓太強,蚌子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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