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人驚聞失戀的汪大夏要娶小寡婦, 魏采薇成了接盤俠,她對汪大夏和魏采薇都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


    她叮囑陸纓:“好聚好散,汪大夏畢竟還是你的手下, 他訂婚了,你補送一份厚禮,畢竟是你甩了人家,他才負氣要娶隔壁寡婦的, 也不知將來這兩人能不能把日子過好。”


    真是作孽喲。


    李宜人代表著普通路人的觀點, 都不看好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李宜人將禮物都打點好了,把兩份厚厚的禮單遞給女兒,“兩人訂婚,一份送給汪大夏, 另一份送給魏大夫, 她以前救過你父親。”


    陸纓打開禮單一瞧, 確實豐厚, 母親這回是心中有愧, 訂婚送一次,到時候結婚還要送一次。


    不過,陸府有錢, 禮物再豐厚也是九牛一毛。


    陸纓去北城送禮,身後挑著用紅紙鋪陳的箱籠就有十幾抬,浩浩蕩蕩, 她又穿著男裝,騎著大馬,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上門給姑娘家裏送聘禮。


    甜水巷,巷子口湧出一股硝煙之氣,就像剛剛打完仗似的, 鞭炮的碎屑鋪滿了巷子的石板路,兩家住的近,比賽似的放著炮仗,此外,還準備好了煙花,預備晚上再放。


    總之,怎麽熱鬧怎麽來,怎麽喜慶怎麽來。


    陸纓先送汪府,祝賀手下定親,把禮單送給汪大夏,汪大夏打開一瞧,見錢眼開,樂得嘴角幾乎都要扯到耳朵根了,“李宜人真大方啊,你是如何說服李宜人的?她怎麽對我比以前還要好?”


    汪大夏還以為李宜人會氣得大罵他移情別戀,甚至親爹汪千戶在江西指揮使司同知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畢竟是靠著莫須有的裙帶關係上去的。


    為了避免露餡,陸纓實話實說:“我就說是我變了心,把你甩了,你氣得連報銷單都撕了,說‘你不要我,別人要我’,負氣娶了魏大夫。如此一來,李宜人不僅不怨恨你,也不會影響你父親的仕途。”


    汪大夏笑道:“陸統領真是太了解我了,連報銷單都撕,這是真的動了怒氣。”


    陸纓接著去隔壁家送禮,來看熱鬧的街坊見大名鼎鼎的疤麵俏郎君才出汪府門,又進寡婦門,當麵不敢說什麽,背地裏,鼓樓西謝姐的茶館酒樓炸了鍋的議論:


    “瞧見沒有?昔日情人們相見一笑泯恩仇!當年小寡婦為疤麵俏郎君流過產,現在疤麵俏郎君還招搖過市給兩邊新人送禮,這是在乎呢還是不在乎舊情?”


    “噓,汪衙內和疤麵俏郎君都不好惹,別說了。”


    “魏大夫就好惹了?宮裏頭寵妃尚昭儀身邊的紅人呢。”


    “所以,他們三個人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


    “依我看,定親的太突然,八成是奉子成婚。”


    “依我看,疤麵俏郎君兩邊都送了厚禮,魏大夫肚子裏頭的未必是汪衙內的種。”


    “有道理!疤麵俏郎君還在孝期,孝期搞出個孩子來,就是大不孝,但是肚子大了遮不住,必須給孩子一個名分。所以有了這門親事。”


    “我覺得不對,汪衙內不是那種願意給人當便宜爹、給別人養孩子的人。”


    “哼,你覺得汪千戶從革職到連升兩級去江西當大官是因為什麽?還不是靠巴結疤麵俏郎君的緣故?”


    “真知灼見,佩服佩服!”


    “真相了!”


    “就是如此!”


    三年了,北城區百姓們的八卦能力、想象力和邏輯自洽能力依然是京城第一名。


    三年了,汪大夏,魏采薇和陸纓這個鐵三角依然是北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猛料,


    嗑最猛的料,輸出最猛的傳聞,說服全京城的百姓,這,就是真相。


    路人再看汪大夏,都會自動在他頭上幻想一頂綠帽。


    傳聞到了西城李宜人耳邊,李宜人越發愧疚,都是自家女兒造的孽,就把將來要送的結婚禮物加倍,用來補償一對新人。


    陸纓出手大方,她的禮物一送到,魏采薇的小樓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宮裏尚昭儀送來賀禮,送禮的正是陳經紀。


    剛好裕王府也派人給魏采薇送來賀禮,狹窄的甜水巷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寡婦再嫁,連訂婚禮如此隆重,北城罕見,又引來不少路人圍觀,足足鬧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天上飄起了涼颼颼的秋雨,才把路人給驅散了。


    沙——沙——沙


    甜水巷裏傳來大掃把清掃地麵鞭炮屑的聲音,魏采薇撩起裙擺,抬高腳步,艱難的從屋裏堆積如山的禮物中穿過,去後院燒水。


    汪大夏擼起袖子抬箱子,清出一條過道,“明日要人把東西抬到什刹海新房子那裏去,三進的大院,足夠放你的箱籠。”


    魏采薇今日定親,脫下穿了三年的素服,換上大紅通袖袍和大紅裙,施了脂粉,戴上馬尾編製的假髻,再插戴上圈套的金嵌寶石頭麵首飾,一天下來,脖子都壓得酸疼。


    她把頭上的首飾全擼下來,汪大夏說道:“挺好看的,幹嘛不戴了。”我想戴還戴不上呢。


    “頭沉的慌。”魏采薇摘下假髻,將一頭青絲鬆鬆的綰在頭頂,用一根紅發帶紮束起來,聞聞身上全是鞭炮的煙味,有些受不了,就去了浴房,“我去洗澡,爐灶上燒著水,待會水涼了我叫你,你把熱水提進來給我添上。”


    “什麽?”汪大夏正在搬箱籠,差點失手砸到自己的腳。


    魏采薇說道:”秋天了,稅涼的快,要添熱水。“


    “不不……不是。”汪大夏心慌如麻,語無倫次,“我我……我送?”


    魏采薇環視一圈,“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們今天定親,你是我的未婚夫,送個熱水很為難嗎?要不算了。”


    汪大夏趕緊放下箱子說道:“不不不,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水涼了就得及時添熱水,小心得了風寒。”


    雖然吃不到嘴裏,看得到也是好的。


    魏采薇去浴房洗澡。聽著隔壁嘩啦啦的水聲,汪大夏用蒲扇扇著火爐,爐火直往上竄,心火也成了燎原之勢。


    由於他扇得太快,一壺水很快就燒開了,蒸汽頂著壺蓋哐當哐當直響,就像他的心跳一樣快。


    “水涼了,添點熱水過來。”隔壁傳來魏采薇慵懶的聲音。


    “這就來。”汪大夏把開水倒進木桶裏,兌進去一些涼水攪合,用手腕試了試水溫,提著熱水過去,敲門。


    “進來,門沒關。”


    魏采薇背對著他躺在浴桶裏,隻露出個美人頭,浴房氤氳的水汽裏有一股玫瑰花香。


    汪大夏拖著僵屍般的步子,提著熱水緩緩走近,浴桶裏泡著平日用來泡茶的幹玫瑰花,此刻吸飽了水,一朵朵重新綻放,就像剛摘下的一樣,一朵朵玫瑰把未婚妻的身體遮得嚴嚴實實。


    難怪屋子裏香香的。


    汪大夏說道:“我……我要加水了,你試試水溫如何?”


    從水裏出來一節如剛挖出來的新藕般的胳膊,手伸進熱水桶裏,“嗯,可以,倒吧。”


    汪大夏提起水桶,往浴桶裏傾倒。


    嘩啦啦!


    熱水注進了浴桶,把漂浮的玫瑰花衝開了,顯露出晉江文學城裏絕對不可以描述的所有部位。


    汪大夏趕緊別過臉去,卻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瞟著那些不可描述,還一邊安慰自己:不是我的錯,是熱水動的手,要怪就怪熱水。


    為了多看一會,汪大夏故意倒得很慢,就像山穀溪水的涓涓細流,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然而,熱水畢竟有限,總有倒完的時候。


    流水從嘩啦啦變成滴滴滴,最後一滴都沒有了。


    汪大夏戀戀不舍的放下木桶,“你先泡著,爐子還在燒熱水,等覺得涼再叫我。”


    送水工汪大夏就要走。


    唉,還是和上一世剛開始一樣不開竅,不懂風情,我都這樣露骨的暗示了,還是看不懂。魏采薇心中歎息,隻得像上一世一樣先主動,一把拉住了汪大夏的手腕。


    汪大夏:“你……你還有什麽吩咐?”


    魏采薇從漂浮的玫瑰花裏選了一朵大的,遞給汪大夏,“喜歡嗎?”


    汪大夏接過玫瑰花:“喜歡。”我最喜歡花兒粉兒的。


    魏采薇問:“你想把這朵玫瑰插戴在我身上那個地方?”


    汪大夏不假思索的將玫瑰花插戴在魏采薇綰在頭頂的一窩青絲上!


    魏采薇:“……”


    汪大夏渾然不覺,還以為自己做對了,讚道:“鮮花贈美人,真好看。”


    榆木腦袋就是不開竅,魏采薇放棄了引導,簡單粗暴的單刀直入,她把發髻上的玫瑰花拔下來,藏在身下,“我們玩個遊戲吧,很簡單,找到剛才那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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