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寶這兩年經過魏采薇的悉心調養, 治愈了宮寒之症,在去年臘月時,李九寶癸水未至, 魏采薇過去摸出了喜脈。


    裕王府好幾年都沒有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了,裕王和裕王妃都盯著李九寶的肚子,希望她能一舉得子,這樣皇家主脈就有人承嗣了。


    裕王府, 李九寶氣色紅潤, 躺在床上,裕王妃這個治家好手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還在各個門上掛上了弓箭,迎接新生命。


    魏采薇摸了她的肚皮, 看了產道, 說道:“不要著急, 還早, 都回去休息。”


    由於魏采薇叮囑李九寶克製飲食, 不要吃太多,經常散步活動,將來好生一些, 李九寶除了肚子大了,胸脯和屁股多了二兩肉,並沒有發胖, 她抱著大肚皮,說道:


    “王府的孩子接連夭折, 王爺因孩子的葬禮不體麵,和皇上多有爭執,惹怒了皇上, 如今我快生了,王爺也不敢進宮告訴皇上,我生的這個孩子,怕是要等到坐住了,皇上才知道。”


    每一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受到歡迎和祝福,可是生在帝王家,連這個成了奢侈。


    魏采薇安慰道:“你不要想太多,這又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事情,你隻安心睡下,明日要生的時候,想睡都睡不著了。這個時候,什麽都比不上母子平安。”


    快生的孕婦都睡不沉,連翻身都困難,還要一次次從隱隱的疼痛中醒來,到了次日中午一陣陣抽疼得頻繁起來,魏采薇還“狠心”的要兩個健壯的仆婦扶著李九寶在屋子裏走動。


    李九寶疼的裏衣濕透,魏采薇要她趕緊洗頭洗澡,眾人看得揪心,若不是裕王妃和李九寶都堅信魏采薇,她這個女醫怕是要被趕出去。


    到了夜裏,李九寶走不動了,魏采薇要她不用克製,敞開了吃,真正的戰鬥要來了。


    剛開始,李九寶還能忍不住不叫,後來哀嚎陣陣,疼得靈魂都被要擠出肉/體。


    魏采薇為她擦汗,安慰她:“第一胎不好生,都是這樣的,第二胎,第三胎就好了。”


    嘴上這麽說,魏采薇上輩子沒有做母親的經驗,她也不知道啊,看著李九寶在產床上掙紮,她不禁帶入了自己,這輩子,她應該能夠生下自己的孩子……無論男女,孩子可以長的像汪大夏,性格就不要了吧。熊孩子想想就頭疼。


    過了子夜,明月當照,一聲啼哭劃破了夜空。


    裕王府迎來了一個男嬰。


    裕王一直在祠堂裏,對著妻兒們的牌位祈禱,聽到這個好消息,他先是高興,而後惶恐,接連失二子一女的悲痛籠罩在心頭,隻是看了幾眼,就要奶娘把兒子抱下去。


    剛出生的嬰兒無論男女都長的差不多,裕王一看到兒子,腦子就出現夭折的兒女們,萬般酸楚湧上心頭。


    他麵上淡漠,內心一直默默祈禱:這個孩子一定要站住啊,我不能又失去一次。


    裕王妃說道:“李選侍誕下皇孫,綿延皇嗣有功,該給她提一提位份了。”


    裕王想著死去的兒女們的遭遇,說道:“要提位份,就得告訴宗人府李選侍生育皇嗣一事,宗人府定會報給皇上,再行冊封,到時候皇室朝廷都知道了,朝廷一些大臣必定以本王已經有了子嗣,又提出立國本一事,可是皇上一直以二龍不得相見為由,不肯立儲君,朝臣必定又有人直諫,皇上必定震怒,朝廷動蕩,皇上最後還是會遷怒於我,無論我做什麽,他都會駁回。”


    “我以前的兒女們,因皇上不喜,我幾次按照祖規給他們請封郡王和郡主,宗人府看皇上的眼色,最後都不了了之,遲遲得不到冊封,都是因我這個不受寵的父親連累了孩子。”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裕王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嘉靖帝第一個孫子出世,朝廷上下,彈冠相慶,一派喜氣,禮部按照規矩,請告於太廟、郊廟、社稷、文武百官穿著吉服朝賀,並昭告天下。


    但是嘉靖帝駁回了禮部的請求,說不必告太廟,不必昭告天下,不要百官朝賀,去奉先殿和極寶殿告訴祖宗們即可。


    後來,裕王又得了個兒子,有個伺候過裕王母妃杜康妃的老宮女鬥膽向嘉靖帝賀喜,說皇室又添新丁。


    嘉靖帝不僅不喜,還大怒,訓斥宮女無禮,宮女嚇得雙腿打顫,幸虧那時候嘉靖帝停止服用“紅丸”那種烈性丹藥,不再發瘋打罵宮人了,否則老宮女怕是要命喪當場。


    此事過後,皇嗣成了禁忌,宮中無人敢提裕王府之事。


    裕王妃跟著犯愁,“生了兒子還得瞞著,可是皇嗣滿月有剪發儀式,頭發要送到奉先殿告知祖宗的皇家有後,咱們不能自己剪,禮儀不可廢啊,李選侍辛辛苦苦生下兒子,總不能得不到承認。”


    皇孫滿月剪發儀式相當重要,宮裏會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等女官來藩王府給皇孫剪發,表示皇帝確定孫輩的血統。當年嘉靖帝對孫輩們淡漠如斯,甚至暴怒,最後還是在滿月的時候派了女官來裕王府給孫子孫女們剪發。


    裕王想了想:“那就先不要剪發,等皇上什麽事情心情好了再說。”


    裕王妃說道:“你我都進不了宮,天知道皇上心情如何。”


    裕王把目光落在了正在洗手的魏采薇身上,“魏大夫和尚昭儀交好,聽聞宮裏,隻有尚昭儀才能逗皇上開心。”


    素來不理庶物的裕王為了兒子的身份,破天荒的給魏采薇包了個大紅包,一親王之尊,厚著臉皮說了裕王府目前的難處,“……還望魏大夫多多費心。”


    這個紅包著實沉手。嘉靖帝隻要聽見裕王府子嗣的消息就暴怒,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不過,魏采薇還是收下了,說道:“此事需要時間還有機緣,還請裕王靜候。”


    魏采薇知道,此事有風險,但是給禦王府和尚青嵐之間建立良好關係最好的契機,嘉靖帝老了,按照上一世來看,嘉靖帝的皇位隻剩下三年了。


    三年之後,尚青嵐隻有十八歲,未來的路還很長,她要在後宮繼續過的恣意,就必須和後來的皇帝們處理好關係才行。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都是人情往來,等價交換,如果尚青嵐想要未來的日子好過,就必須先為裕王府做些什麽。


    裕王以為魏采薇至少會推托一下,沒料到她如此爽快收了紅包——這一看就是很有把握啊!看來找對人了。


    李九寶母子平安,次日,她能夠扶著走動了,魏采薇教她用布帶纏繞腹部,以快速縮腹,恢複體形之法。又教她如何運動,盡快撫平小腹的褶皺贅肉。還配了外塗的藥水,擦在臉上的妊娠斑上,快速淡斑。


    總之,想盡辦法讓李九寶再次得寵。


    裕王的愛情早在結發妻先裕王妃去世後以極其慘烈的方式燒沒了,現在和妻妾都沒有感情。


    李九寶目前是妥妥的以色侍人,生了兒子就像做賊似的還得瞞著,位份都升不上去,還是得靠美色繼續博第二胎,否則她會被裕王遺忘。出身底層的女人,隻有美貌和子宮是本錢。


    就在魏采薇忙得團團轉時,汪大夏也沒閑著,他擺了一桌子酒菜,請木指揮吃飯。自打汪千戶帶著小兒子去了江西外放,汪府就隻有這兩個大男人住著,如父如子,亦師亦友。


    木指揮玩笑道:“無事獻殷勤,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求我幫忙?晚了,中秋節那晚你去陪鄰居過節不陪我,我不高興了。”


    汪大夏嘿嘿笑著給木指揮倒酒,雙手把酒杯遞過去,“中秋節中午不是陪您先吃過了嘛。還是您最了解我,我確實有事相求,事關我的終生大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親遠在江西,他人又古板,我怕他不肯答應,就想請木叔叔當個媒人,一來說服我父親點頭,二來幫忙提親,三書六禮,總得弄齊全了,”


    把木指揮嚇一跳,差點酒杯失手,脫口而出:“隔壁小寡婦懷孕了?”


    自打汪千戶走後,汪大夏出入鄰居家愈發肆無忌憚,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木指揮對他的心事心知肚明,隻是,汪大夏突然主動捅破窗戶紙,讓木指揮不禁往歪處想。


    汪大夏先是一愣,而後又羞又怒,“木叔叔說些什麽呢,我們都是正經人,並無越禮之舉,我今年十七歲了,正等婚齡,這三年攢了些錢,夠買一座三進的房子,也升了千戶,就差娶老婆了,我和魏大夫兩情相悅,我要娶她過門。”


    木指揮沉吟道:“這個……魏大夫的人品和本事自不必說,唯一的缺點是個寡婦,外頭風評也不好,你娶了她,怕是很多人指指點點,不得安寧。”


    汪大夏說道:“世人如何看,我們都不在乎,反正他們都不敢在我們麵前說出來,我們關起門過小日子,管他春夏與秋冬。”


    上一次公然羞辱魏采薇的三個人,吳蓮池,卜堯廉和陸仁佳已經被汪大夏剝了衣服,在雨中遊街,“美名遠揚”了。


    汪大夏說一不二的性格,木指揮最清楚了,說道:“你父親那邊,我寫信為你們說和,其實你和鄰居來往密切,他早就有了猜疑,以為你年少輕狂,圖一時新鮮,過陣子就沒事了。你既然決意要娶,縱使諸多不滿意,你父親應該不會用父子決裂的代價來反對這門婚事,反正他人在江西,眼不見心不煩,應該會同意。”


    汪大夏當場跪下了,“謝木叔叔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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