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采薇是主動請纓來保定的。


    因為尚壽妃就是保定府選出來秀女。


    司禮監在京畿各府派出宮廷女醫, 每個女醫負責一個地方的選秀,女醫們當然喜歡離家近,京城五城、宛平大興最好。


    這些宮廷女醫中, 魏采薇年紀最小,她說我年輕,身體好,願意去遠一些的地方, 就去保定府吧。


    上一世她們兩個在宮裏相識, 這一世,為了避免出現意外,魏采薇幹脆更早一點認識尚壽妃,來到了保定府, 隻要牢牢抱住這位福大命大的秀女, 即使將來陸炳重蹈覆轍, 他們這些人不至於頃刻間沒有了保護傘。


    尤其是陸纓。上一世, 陸炳死後, 陸家敗落,陸纓失去了父親的庇護,在錦衣衛被人排擠, 幹不下去了,脫下一身戎裝,回歸家裏, 匆匆嫁人、匆匆守寡、匆匆出家,從此銷聲匿跡。


    如果這一世尚壽妃願意拉陸纓一把, 陸纓在宮裏有靠山,在錦衣衛的位置就能保住了。保住了陸纓,遠在敵國當臥底的丁巫才會安全, 因為陸纓是丁巫最堅實的後盾。


    所有的這一切,都必須要有後台。名利場就是這麽殘酷,人走茶涼。


    魏采薇此次就是來找靠山、燒冷灶、抱大腿的。重來一世,必定未雨綢繆,保住所有人的周全,並不隻是為了自己。


    魏采薇萬萬沒有想到,汪大夏會在這裏,而且昏迷不醒,身上還穿著新郎官的喜服!


    上一世,魏采薇都沒有看他穿過喜服。


    魏采薇的第一反應是:他穿喜服的樣子真好看。上一輩子結為對食夫妻時太倉促了,宮裏頭不能大操大辦,擺了幾桌酒,穿得稍微隆重一些,就算是禮成。留下了遺憾。


    但來不及感動,第二反應就來了:他為什麽穿著喜服?他跟誰拜堂了?


    陸纓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魏大夫,他沒事吧?”


    魏采薇心中好氣又好笑,問:“他……是自願出賣色相的?”


    如果是自願的……我就不救了!另請高明去吧!


    陸纓說道:“是我的命令。我手下這些人他長的最好,他已經是第九次被街頭捉女婿了,是個最香的誘餌。我們都沒有料到這家人會如此心急,一上來就用藥把迷得神魂顛倒。”


    魏采薇一聽,心裏咯噔一下,看著他衣衫不整的樣子,頓時大急:“這家人也太喪心病狂了,為達目的,下如此猛藥,他——他被人非禮了?”哎呀,漂亮的男孩子在外麵要好好保護自己啊!


    陸纓說道:“沒有,他節操尚在。幸好那家人全家都是奇葩,父親下藥,女兒新婚在洞房裏和新郎玩煙花,差點把洞房給燒了,我們趕到時,他們已經放了兩箱子煙花,裏頭烏煙瘴氣,全是火/藥味,就像過年除夕夜似的。”


    魏采薇一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問:“此女是不是姓尚?”


    也隻有尚氏敢這麽玩,無拘無束,天真浪漫。


    陸纓:“正是,魏大夫怎麽知道?”


    魏采薇:“哦,我剛才看見一眼剛剛來保定府衙門采選的名冊,這個姓氏很少見,又寫在前麵,就記住了。”


    陸纓關心汪大夏身體,更關心她的差事,“汪大夏受傷,就交給魏大夫了,我們還要趕往永平府辦事,不等他了。”


    作為女兒身,陸纓天然的反感選秀,她天天在錦衣衛衙門等著丁巫的消息,可是身為錦衣衛千戶,她又不得不執行陸炳交代的任務,所以趕緊走完過場了事,她還要等丁巫傳信。


    陸纓就這麽把汪大夏踢給了魏采薇,帶著手下們奔赴永平府。


    一聽說是尚氏,魏采薇立刻不介意汪大夏一身喜服了,但一想到這喜服畢竟是為別的女人所穿,她還是有些不舒服,給他配解藥的時候,要一個小宦官給汪大夏換了衣服。


    汪大夏昏迷的樣子,讓她想起了上一世他為她擋住毒箭,重傷倒下時的時候,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他,五天後他終於醒過來,但也從此落下病根。


    晚上,魏采薇悉心照顧汪大夏,三次喂藥,她把他上半身抬高,一勺勺的喂,昏迷的他吞咽緩慢,大部分的藥都漏出來了,她就每次多熬幾碗藥,確保他能喝上足夠的藥量。


    魏采薇一晚上隻是微微合合眼,不曾好睡,連衣服都沒脫,就趴在他枕邊睡了一會,聽到窸窣的動靜,她立刻睜開眼睛,看到汪大夏醒了。


    這說明她的解藥有效果,魏采薇高興極了,要汪大夏起來走兩步試試。


    但是蘇醒後的汪大夏一點都不像有病的樣子,精神的很,他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扯到了床上,就像做過無數遍似的,嫻熟的抱腰翻滾,將她逼到床裏頭,翻身而上,就像泰山壓頂似的壓過來,她避無可避,雙手又被他輕鬆控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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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這麽劈頭蓋臉的吻過來,魏采薇腦子一片空白,明明上輩子做過無數遍的事情,這輩子居然手足無措起來。


    這是怎麽了?七天不見,他就從乖乖聽話的小奶狗變成了見人就咬的大狼狗?


    就像冰和火焰同時朝著她攻擊而來,她是既期待,又抗拒,心中糾結成了一團麻花。


    “娘子,春宵苦短,我們放了半夜的煙花,也該歇息了吧。”


    這一句夢囈般的話立刻將糾結的麻花打碎了,這家夥還在幻境中!


    而且,你還幻想著和尚氏放煙花!和尚氏過春宵!叫尚氏娘子!


    魏采薇雙手不能動,但是脖子可以動,在那個吻即將落下時,她別過臉去,汪大夏的唇擦過她的臉頰,落在了枕頭上。


    汪大夏晃動著腦袋,像個小奶喵似的聳動,尋找她的唇,耳鬢廝磨間,魏采薇腦子全是上一世和汪公公親熱的場景,兩世的汪大夏似乎要在這一刻合體了,可是一想到汪大夏還在幻境,他想著並不是自己,魏采薇拚命扭動著身體掙紮。


    汪大夏猶如泰山壓頂,掙脫不動,不僅如此,魏采薇還能清楚的感覺到蘇醒的汪小夏膈著她的大腿,越來越來精神的樣子。


    魏采薇嗅到了危險,隻得出了下策,她不再逃避,主動吻著他的脖子,然後……用力一咬!


    啊!


    汪大夏受痛,終於放開她的手,用手捂住脖子。


    魏采薇雙手得以解脫,乘機推開了汪大夏,跑下床,拿起昨晚一壺涼透的茶水,兜頭澆在汪大夏臉上,“你清醒一點,看看我是誰。”


    魏采薇簡直要氣炸了。七天不見,你夢裏就換了人。


    疼痛加上涼茶,真實又瘋狂,汪大夏都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了,喃喃道:“不一直都是魏采薇你嗎?和你成親、洞房裏玩煙花、共度春宵,你吻了我,怎麽又咬我,還朝我頭上潑水?我隻是做了世上所有新郎會做的事情,你為什麽要這樣懲罰我?”


    到嘴的新娘突然變臉,從柔情似水變成冷若冰霜,夢境從春/夢一下子變成了噩夢。汪大夏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


    魏采薇一聽,這才明白汪大夏是怎麽回事,原來他中了迷/藥後,把尚氏當成了我。


    穿新娘服的是我。和他玩煙花的是我。共度春宵的是我。要親吻的人也是我。


    怒火被瞬間澆滅了。暴雨轉晴。


    魏采薇拿起洗臉架上的手巾,扔給汪大夏,“把頭臉擦幹淨,清醒一下,你現在不是做夢,這是現實。昨天你被那戶人家迷倒,送入洞房,和新娘一起瘋瘋癲癲的放煙花,差點把洞房給點了。


    “什麽?”汪大夏如夢方醒,顧不得去擦濕漉漉的頭發和臉,當即用被子攔住身體,像個貞潔烈夫似的在被子的遮擋下檢查自己的身體。


    “啊!我的衣服!連裏衣都不是昨天穿的那件!”汪大夏帥容失色,“我該不是被……啊!我不幹淨了!”


    “你沒有,你和新娘光顧著放煙花了,沒幹別的。”魏采薇說道:“衣服是小宦官給你換的。”


    魏采薇心想:得虧你遇到了貪玩耍的尚氏,若是其他女子,看上了你的美色,等陸纓等人醒悟過來闖進去救你的時候,你這個生米八成已經成了熟飯。


    魏采薇還把他昏頭昏腦簽的婚書拿出來,“汪伯達?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把你爹的名字寫上去,給自己找第二個後媽?”


    聽說自己貞操尚在,汪大夏由悲轉喜,一邊擦著濕頭發,一邊從床上起來,點燃火鐮,把婚書燒了,“就是簽順手了,以前在外頭欠了花銷,就簽上我爹的大名,要債主找我爹要錢去。不過——”


    汪大夏看著魏采薇臉色,“我現在已經不幹這事了。”


    魏采薇臉色轉好,知錯能改,這還差不多嘛,果然比以前有擔當多了。


    汪大夏頗為得意的繼續說道:“我現在在外頭都簽在錦衣衛的賬上,要他們去錦衣衛衙門結錢。若遇到那種沒有錦衣衛賬目的小店,我就要老板開收訖,拿著找陸統領簽字報銷。就像你昨晚給我喂的藥,我這算是工傷,湯藥費歸錦衣衛出,等你回去給我寫個條,盡量多寫點數目,我能多報點錢。”


    魏采薇:你這……也太會過日子了吧!


    “且住。”魏采薇發現汪大夏擦頭發的手巾有血跡,定睛一看,“你的脖子流血了。”


    就是魏采薇在床上咬的,沒想到汪大夏臉皮厚,脖子皮卻薄的很,一咬就透了,留下兩排帶血的牙印。


    剛才汪大夏蘇醒後關心的是他是否失身的問題,忘記了脖子疼。


    魏采薇要汪大夏坐下,她拿出藥粉,一點點的灑在脖子上止血,說道:“牙印太明顯了,你記得穿豎領的衣服,直到牙印消失。否則,頂著這個幌子出去,我昨晚又和你在一起,外頭還不知道會怎麽傳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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