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椅子上看書的初華最先發現孔琉玥進來,忙放下書站起來屈膝給孔琉玥見禮:“母親來了。”


    初華已經快要十七歲了,正是屬於一個女孩子最美的年紀,雖不若蕙華生得那般精緻,就像個玉娃娃似的,一看便知長大後會美絕天下,卻也是生得明眸皓齒,杏眼桃腮,再加上明兒便要出嫁,臉上有著新嫁娘所特有的嬌羞和對未來的憧憬,讓人一望便移不開眼球。


    “我來瞧瞧你。”孔琉玥拉了初華的手,行至另一麵的榻上坐了,方看向潔華和蕙華笑問道:“你妹妹們沒鬧你罷?”


    初華還未及答話,對麵蕙華已自榻上滑下,蹬蹬蹬跑到了孔琉玥麵前,仰頭討好的笑道:“我和二姐姐都乖著呢,才沒有鬧大姐姐,不信娘問大姐姐?”因已分過家了,家裏的排行也無形中改了,如今傅鎔是大少爺,初華是大姑娘,潔華和蕙華則分別是二姑娘三姑娘。


    孔琉玥就笑著擰了一下蕙華的小臉蛋兒,“你倒是會自誇,說你乖得很,還不是吃定了你大姐姐疼你?”


    蕙華就扭了扭小身子,毫不害臊的道:“人家本來就乖得很嘛!”


    逗得孔琉玥和初華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潔華也是笑個不住,逗蕙華道:“三妹妹,這會兒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再來下一盤,這次我讓你七個子?”


    蕙華聞言,小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不來了,二姐姐太厲害了,人家十次裏九次都是輸,我還是等允罡哥哥來了,跟他下罷!”


    孔琉玥失笑,“你怎麽不說是你自己棋下得太臭?就是吃準了你允罡哥哥!”


    初華也笑道:“也不知三妹妹棋怎麽就能下得那麽臭?爹爹棋下得好,我和鎔弟還有二妹棋也都下得不差,怎麽偏就你一個人下得那麽臭?也不知是像誰!”


    娘兒們幾個正說著,一個身著大紅色牡丹花紋圓領褙子,下著一襲杏黃色瀾邊襦裙,梳百合髻,裁著牡丹花開點翠金步搖的年輕女子滿麵是笑的走了進來,見了孔琉玥,忙屈膝給她行禮:“大舅母!”


    不是別個,正是趙允睿新婚不久的妻子、晉王府的世子妃、翰林院學院大學士的嫡長女胡氏,也是孔琉玥特意請來待會兒要跟去夫家給初華鋪床的伴娘。原本伴娘一職,是該由新嫁娘的嫂子弟妹們擔任的,但因傅鎔還沒娶親,孔琉玥隻好委了胡氏,橫豎趙允睿與初華表兄妹向來感情好,與親哥哥也不差什麽了。


    孔琉玥忙起身招呼胡氏坐了,才笑道:“今兒個要辛苦世子妃了。”


    胡氏是深知自家公婆和夫君對眼前這個大舅母有多敬重的,聞及此言,不敢怠慢,忙賠笑道:“大舅母言重了,這原便是我應當應分的。”


    孔琉玥方要答話,就有小丫鬟進來屈膝稟道:“回夫人,慶王妃娘娘和晉王妃娘娘、輔國公夫人、興安侯夫人等貴客到了!”


    小丫鬟話音剛落,蕙華已先高興的叫道:“外祖母來了,也就是說,允罡哥哥也來了?”說著已歡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瞧得孔琉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想幸好兩個孩子如今都還小,待再大一些後,就該有所避諱了。因命胡氏和潔華陪著初華後,也領著人即刻跟了出去迎接客人。


    慶王妃晉王妃等人今兒個是來為初華添妝的,見了初華後,不免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一通吉祥話,慶王妃還叮囑初華,“允坤那小子若是敢欺負你,就告訴外祖母,外祖母親自給你做主撐腰去!”


    晉王妃也道:“允坤若是敢欺負你,就告訴姑媽,姑媽好歹是那小子的嬸嬸,在我麵前,他不敢齜牙的!”


    眾人也紛紛打趣,“這還沒過門呢,就已有兩尊大佛撐腰了,二公子一定勢必不敢對大姑娘有一絲半點不好的!”


    饒初華向來大方,也不由被打趣得通紅了臉,低垂下了頭去,一副羞不可當的樣子。


    不多一時,又有小丫鬟滿臉是笑的跑進來屈膝稟道:“回夫人,姑爺家的人搬帳子來了!”


    隨即便是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眾人忙都去了前院看熱鬧。


    初華的嫁妝一共一百二十抬,這還是為了不滅過泰王府世子妃的次序,所以才減了的,不然依照傅城恆和孔琉玥的本意,還要給她準備更多。是以第一抬嫁妝都進了夫家的門了,最後一抬嫁妝才方出永定公府的門,引來路人都紛紛觀看,嘖嘖稱奇。


    是夜,依照民間婚嫁的習俗,初華是與孔琉玥一道睡的。


    在滿臉通紅的聽孔琉玥“傳授”完某些不得不說的秘密後,初華忽然拉了孔琉玥的手,飽含感情的道:“母親,您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感激你,沒有您,就沒有今天的我,也沒有今天的爹爹和弟弟妹妹,更沒有我們這個家,母親,這輩子能得您教導,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孔琉玥就一下子紅了眼圈,忽然覺得這些年來哪怕就是再委屈再辛苦,也都是值得的了!


    她也飽含感情的反握了初華的手,哽聲道:“母親能得你為女,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去了夫家之後,一定要自立自強,王府規矩大,你就算是小兒媳婦,不必主持中饋,最開始兩年,也必定會極辛苦,若是覺得委屈了,就使個人回來說一聲,我打發人去接你回來散散;再就是姑爺若是對你不好了,你也不要忍著,你還有我們,當然,你也不能一味的要強,婚姻是要靠自己悉心經營的……”


    孔琉玥說一句,初華便應一句,漸漸便忍不住掉下了淚來,卻深知這是歡喜的淚。


    母女兩個一直說到三更都過了快交四更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卻覺得才隻剛閉上眼睛,已被丫鬟叫了起來。


    沐浴、開臉、描眉、梳頭……等全副太太一番忙活下來,已是巳時了,客人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待花轎上門,吉時將至,新郎官來接人時,孔琉玥第二次見到了初華的夫婿,如無意外她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趙允坤。


    趙允坤係泰王府嫡次子,身為雖不若世子那般尊貴,卻也是從小被捧鳳凰一般捧大的。但難得的是,他身上並無多少世家子弟泰半都有的紈絝習性,反而十分喜愛讀書,待人接物也謙恭有禮,進退有度,這也是傅城恆會最終選他為婿的原因。


    當然,小夥子長得也很俊朗很精神就是了,不然當初孔琉玥作為丈母娘第一次相女婿時,也不會對其很有好感了,雖然不能讓初華與其婚前培養感情,但小夥子長得不錯,人品也不錯,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罷?


    與傅城恆一左一右坐在正廳中央的太師椅上,當看見蓋著大紅蓋頭的初華被丫鬟扶到正廳中央,與身著一身大紅喜袍,越顯豐神俊朗的趙允坤來辭父母時,孔琉玥原不想哭的,但不知為何,眼淚卻怎麽忍也忍不住。


    傅城恆的神色看起來也有些沉重,顯然彼時心情與孔琉玥差不多,隻不過他終究是男人,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罷了。


    待傅鎔將初華背上花轎,吹吹打打的被簇擁著漸行漸遠後,傅城恆與孔琉玥心裏嫁女的喜悅已經所剩無幾了,隻剩下滿心的不舍和悵然,還有擔心,怕初華去了夫家會受委屈,怕她會不適應夫家的環境和人際關係,畢竟作姑娘與做媳婦子,其差別無異於天壤。


    還是待三日回門時,見了初華麵色紅潤,眉眼間都寫滿了喜悅和幸福時,二人方放下心來。


    隻是待晚間躺到床上後,夫妻兩個尤其是傅城恆,心裏還是有些不慡就是了,“我算是明白大家為什麽都想要兒子了,生兒子還能賺一個,不像生女兒,一長大便是別人家的了,我真希望潔姐兒和蕙姐兒都不要再長大,永遠都這麽大就好了!”


    說得孔琉玥啼笑皆非之餘,倒也覺得他說得頗為有理,因點頭道:“是呀,生兒子還有得賺,生女兒就真是為別人家養的了!”


    傅城恆見孔琉玥贊同自己的話,越發來了勁兒,猛地坐起身來道:“我決定了,我要養著潔姐兒和蕙姐兒一輩子,不叫她們嫁人了,憑什麽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女兒,要送到別人家白受委屈去!”


    隻是話音剛落,連自己都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是有多麽的不靠譜,隻得又頹然的躺回了床上去,然後便一把抓過孔琉玥,上下其手起來,一邊上下其手,一邊還道:“趕緊再生個兒子,好歹也要再賺一個回來,才不至於虧得那麽慘!”


    弄得孔琉玥是哭笑不得,反駁道:“你當生孩子是做生意呢……”隻是話還沒說完,已被堵住了……


    送罷初華後不久,離京四年多僅隻回來過一次的趙天朗和韓青瑤終於再次回來了,不但兩個大人回來了,肚子裏還帶了個“球”回來。


    這也還罷了,老華太醫在給韓青瑤診過脈後,還證實了她這一胎懷的是雙生子。


    當下便將慶王爺和慶王妃並伏威將軍府的人給喜瘋了,惟獨趙天朗心有餘悸,生恐韓青瑤這一胎會像當年生趙允罡時那樣難產,最後隻能剖腹取子,以致在韓青瑤整個孕期都緊張得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孔琉玥和華靈素也是嚴以待陣,一早便做好了隨時做剖腹手術的準備。


    不想到了臨盆時,韓青瑤卻很順利的便將兩個孩子都給平安生了下來,且是一男一女,難得一見的龍鳳胎。


    以致傅城恆很是羨慕,待孔琉玥一回家後,便酸溜溜的道:“你說韓青瑤怎麽就不生兩個女兒呢?那樣虧死子綱那個混小子!偏生一男一女,就算女兒要嫁出去,總還可以靠兒子賺一個回來!”


    差點兒沒把孔琉玥笑死。


    原來自初華出嫁了以後,傅城恆便多了一個毛病,每聞得誰家添了女兒,便幸災樂禍,說人家又該虧本了,每聞得誰家添了個兒子,又會不平,一到晚上便拉了孔琉玥再次努力,以期能讓自己別虧得那麽慘!


    在此期間,當今皇上開始漸漸昏聵起來,成日裏都沉迷於後宮女色,甚至連初一十五都不再歇在中宮了,與皇後的夫妻情分已是蕩然無存。


    好在皇後也早對皇上死了心,隻一心扶植輔佐太子,帝後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而太子因為皇上日漸昏聵,不理朝時,倒是難得得了大展拳腳的機會,將整個大秦給治理得是井井有條,引得文武百官交口稱讚,將來太子若登了基,必定會是一個不世出的明君!


    因傅城恆“抱病”賦閑在家,認真說來,這些朝堂上的事與永定公府幹係並不大,至多晉王偶爾過來做客時,會在他麵前抱怨幾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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