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男人賣萌還賣上癮了?卻又有幾分心虛,遂連大衣裳都沒脫,便上前挨著他坐了,笑道:“我原不吃飯的,偏娘和瑤瑤都苦留,我推拒不得,隻得留下吃了飯。隻是飯後又受瑤瑤所託,去了一趟伏威將軍府,所以回來遲了。對了,你中午吃的什麽?”


    傅城恆半真半假的酸溜溜道:“隻要一見了韓青瑤,你必定立時將我拋到腦後,還管我中午吃什麽呢?”


    說得孔琉玥越發好笑,推了他一把,才啐道:“我那是去辦正事,況我不是一辦完事便回來了嗎?也值當你醋妒,早知道我今兒不回來了,就該留在慶王府陪瑤瑤的,橫豎她如今哪裏都去不了,正悶得慌,巴不得我能一直留下陪她,我索性就去陪她住個三五七日的,相信不止瑤瑤高興,娘和大哥也會很高興的……”


    “不行!”話沒說完,已被傅城恆急聲打斷,“你再是慶王府的姑奶奶,終究也是傅家人了,豈有成日裏往娘家跑的理兒?你要是真要去慶王府住個三五七日的,那我就、那我就……那我就也跟過去,在那裏住下不走了!”


    孔琉玥聽他‘那我就’了半天,還當他要說出個什麽名堂來,卻沒想到最後竟會說出這麽一句類似於耍無賴的話,先是一怔一下,隨即便笑得東倒西歪,上氣不接下氣起來,“你在家臉皮厚也、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要將你的厚、厚臉皮用到外、外麵去?”


    傅城恆倒是很淡定,除了眼裏偶爾閃過一抹狼狽:“怎麽,不可以啊?難道我不是慶王府的大姑爺?難道我不可以去自己嶽家小住?”


    孔琉玥仍是笑不可抑,“當然可以,怎麽不可以,你是大姑爺嘛,偶爾去嶽家小住幾日還不是理所當然的?”自是他不該擺出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啊,害她以為他有什麽狠招呢!


    眼見孔琉玥笑得開懷,傅城恆狼狽之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是夫妻兩個心裏都知道,這話兒他們也就隻能私下裏說說而已,真要去慶王府小住,是萬萬不能的,好容易皇上的戒心才消了些,若是兩家再來往得勤一些,隻怕又要生出禍事來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孔琉玥方去了淨房更衣梳洗。


    等她梳洗完出來,傅城恆已去了小書房,她索性叫了梁媽媽來,吩咐她:“你即刻去一趟慶王府,把去年我製的那桂花香露帶幾瓶兒給世子妃,再就是告訴她,她交代的事我已辦妥了,至多明天,事情就會有轉機了,讓她隻管放心。”


    梁媽媽笑道:“我怕我語焉不詳,讓世子妃娘娘不明白夫人的話兒,要不夫人給她去一封信?”


    孔琉玥搖頭道:“不必了,你隻管按我吩咐的說,她聽了自然明白了。”


    梁媽媽聞言,便不再多說,去找白書拿了香露後,便回房換了出門衣衫,坐車逕自去了慶王府,約莫兩個時辰方回來,向孔琉玥稟道:“世子妃娘娘讓謝謝夫人的香露,還說她會照顧好自己的,讓夫人不必擔心,再就是夫人若是得空兒,希望能時常過府陪她說說話兒。”


    她又何嚐不想時常過去陪她?孔琉玥聞及此言,不由無聲的苦笑起來,可那也得條件允許啊,如今就連晉王妃回永定公府都比先時少了好多,傅城恆和她則更是幾乎沒再去過晉王府,二人還是同父同母,滴滴親的姐弟呢,為避嫌尚且不得不減少往來,更何況她隻是慶王府的義女,在旁人瞧來比晉王妃傅城恆姐弟之間遠得多?


    孔琉玥頭天還在感嘆晉王妃如今回娘家回得少了,姐弟之間無形生疏了好些,不想晉王妃第二日就回來了。


    “姐姐今兒個怎麽得閑回來逛逛?”在垂花門外接到晉王妃,見過禮後,孔琉玥便先笑道:“姐姐氣色可真好,敢是有什麽喜事不成?”


    晉王妃今日穿了大紅五彩鸞鳳遍地蓮的對襟褙子,下麵是鵝黃繡百花的細褶子絹裙,梳了堆雲髻,戴了嵌寶石百福雲紋金步搖,並金點翠朝鳳釵,看起來端的是華貴大方,容光煥發,也難怪孔琉玥會那麽說。


    見孔琉玥問,晉王妃笑了笑,道:“並沒有什麽喜事……”


    話沒說完,金珠已在她身後笑道:“怎麽沒有喜事?王爺特意告假帶娘娘去梅苑清清靜靜的小住,為了讓娘娘能真正的散淡幾日,連世子爺和郡主都不讓去,隻自個兒一個人陪著娘娘,難道不是喜事?”


    孔琉玥聞言,也就明白過來晉王妃何以這般容光煥發了,因笑著附和金珠道:“金珠姐姐說得對,這可是大喜事,我還要給姐姐道喜呢!”說著便要福身下去。


    卻被早已紅透了臉、瞧著越顯嬌美的晉王妃攙住了,嗔道:“金珠那丫頭自來沒大沒小慣了的,怎麽你一向穩重,也跟著她胡鬧起來!”


    孔琉玥笑道:“姐夫和姐姐夫妻和美,當然是喜事,我哪有胡鬧?不信,待會兒我們問問祖母和國公爺,看是不是喜事?”


    說得晉王妃越發的羞不可擋,片刻才小聲啐道:“你在胡唚,我可就生氣了啊!”


    見她委實羞著了,孔琉玥也就見好就收,沒有再說下去。


    姑嫂二人說著閑話兒,很快便到了樂安居。


    老太夫人見了晉王妃,十分高興,拉了她的手依依呀呀的問她怎麽沒帶兩個小的回來?當然,這個“問”是經由盧嬤嬤之口問出來的。


    晉王妃便回道:“睿兒同他父王一道進宮去了,珊兒今日已開始跟我學打理家事了,尚未理出頭緒,等下次空了時,一定帶他們回來給祖母請安。”


    在樂安居吃了午飯,老太夫人要歇中覺,晉王妃於是同著孔琉玥去了蕪香院。


    帶小丫鬟上了茶來,將眾伺候之人都屏退之後,晉王妃方與傅城恆說道:“今夏江西一帶大澇,皇上下旨讓戶部籌措治水和賑災的錢糧,你姐夫打算就借這個機會,將差使給辦砸了,好叫皇上如願……”


    雖是早就商議好了要讓晉王找機會出岔子,好叫皇上名正言順的自他手上收回戶部的大權,但畢竟不能做得太明顯,不然反而會有欲蓋彌彰之嫌,因此此事才會一直拖到了今日。隻是晉王妃接受歸接受此事,話裏還是不免帶出了幾分怨懟來。


    傅城恆聞言,蹙眉沉吟道:“這個機會好是好,隻萬一延誤了救災,受苦的還是黎明百姓,隻怕還會動搖國本……”


    孔琉玥在一旁聽了,不由暗暗撇嘴,皇帝都巴不得治死他們郎舅兩個了,他還管他什麽黎民百姓,什麽江山社稷哦,反正這天下姓趙又不姓傅,離他會怎樣呢!


    正自腹誹間,已聽得晉王妃說道:“這一點你姐夫也慮著了,說是自有分寸,不敢拿趙氏江山來開玩笑,也不會讓黎民百姓受苦的!”


    還以為隻有傅城恆一個人會這樣想,沒想到晉王也這樣想……孔琉玥無語了,暗想封建社會忠君愛國的教育可真是害人不淺啊,教出來的都是些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主兒!


    說完正事,晉王妃毫不客氣的將傅城恆趕出了屋子,說是要跟孔琉玥說體己話兒。


    孔琉玥看著傅城恆臨去前那個委屈又酸溜溜的樣子,忍俊不禁,一回頭卻對上晉王妃有些憂心忡忡的臉。


    晉王妃欲言又止,“那個,弟妹,你可直到瑤瑤她、瑤瑤她……”


    孔琉玥就知道晉王妃為何會憂心忡忡,又為何會欲言又止了。她展顏一笑,道:“姐姐可是想問我是否知道瑤瑤已有身孕之事?”


    “這麽說來,你已經知道了?”晉王妃目露愕然的訥訥問道。


    孔琉玥點頭道:“前日知道的。昨日我已去慶王府探過她了,見她氣色還不錯,娘和大哥也很高興,照顧她照顧得極為妥帖,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你心裏……不難受?不恨煦之?”晉王妃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想想也是,韓青瑤比孔琉玥後成親將近一年,如今都有身孕了,可她卻不但沒有,甚至極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偏這還不是天生的,而是認為的,且是她最親近的枕邊人所為,就算她早已原諒了他,如今聽到好姐妹有喜了的消息,未必就不會勾起往日傷心的回憶,繼而再恨上那害她如此之人。


    也難怪晉王妃會有此一問,事實上是,自打日前自晉王口中得知此事後,晉王妃便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了。以致她在梅苑小住與丈夫重溫舊夢的那幾日雖快活,畢竟一直懸著心,怕孔琉玥知道此事後會再次恨上傅城恆,所以才會於今日特特過來,就是想先探探孔琉玥的口風,如果有可能,還想開解開解她,讓他們夫妻間不要因此而生分了。


    孔琉玥見晉王妃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嘆道:“難道在姐姐心目中,我就是那等心胸狹窄,看不得別人好,隻會沉湎於過去不好的事,既折磨自己,也折磨身邊人的人嗎?”


    問得晉王妃大急,忙忙擺手道:“弟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不想讓你傷心難過,不想看到你和煦之因此而生分罷了!”


    孔琉玥隻得將前日與傅城恆說的那番話又重複了一遍,末了誠懇道:“姐姐希望我和國公爺和和美美過完一輩子的心願我知道,在經歷了之前的生離死別後,這也是我最大的心願,所以我絕不會因此就和他生分了,隻會和和美美、快快樂樂的與他過好以後的每一天,請姐姐隻管放心吧!”


    晉王妃聽了,就跟之前傅城恆一樣,感動兼感激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晉王妃看來,善良、堅韌、寬厚、大度……這些美德隻任意一樣放到一個人身上,亦是極為難得的了,從沒想過某一個人身上便能集齊這些美德,在她看來,就算是聖人,也未必能達到那個高度!


    卻沒想到,她家弟妹就將這些美德全部集齊於了一身,這實在是弟弟的福氣,更是整個傅家的福氣!


    於是等到離去時,晉王妃來之前那隱藏在心裏,並未表露在麵上的擔心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慶幸和一定要為孔琉玥求來一味靈丹妙藥,好叫她終將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的無上決心!


    送走晉王妃後,因見傅城恆去了外書房還沒回來,孔琉玥遂歪到榻上,以帕子遮了臉打起盹兒,順道想起心事來。


    其實認真說來,傅城恆和晉王妃的擔憂也並非全無道理,她心裏的的確確有些難受,就算一開始沒有,事後細想起來,也還是會難受,畢竟身為一個女人,卻極有可能一輩子沒做母親的機會,想想也夠悲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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