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老奴理會得了。”梁媽媽忙起身應了,自去安排去了。


    這裏孔琉玥方一個人坐了,繼續想起過幾日出京去西番的事來。要帶的東西她已基本擬齊了,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難題是,她要帶了誰一塊兒去?白書和珊瑚癭絡的忠心她倒是從不懷疑,關鍵她們會不會同意自己去?萬一到時候她前腳才告訴了她們,後腳她們便去告訴了韓青瑤或是晉王妃該怎麽辦?


    可如果瞞著韓青瑤和晉王妃也不行,她們主僕不過幾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弱女子,此去西番千裏迢迢,若不帶十個八個護院隨行,她也未必敢上路,她還要去救傅城恆呢,可不能在路上出什麽意外!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韓青瑤和晉王妃都同意,然後再幫她找幾個妥帖可靠的人,那就可以保證她一路上都萬無一失了!


    然後轉了一圈,問題就又回到原點了,韓青瑤若是同意她去,她還犯得著這樣偷偷謀劃嗎?


    孔琉玥煩不勝煩,再次在心裏悲鳴起來,這要是在現代該多好,再遠的地方,坐飛機火車也可以很快抵達,而且還很安全,不必像現在這樣,連出個門都要瞻前顧後,真是有夠悲催!


    “稟夫人,王妃娘娘來了!”


    孔琉玥正自煩惱,月牲進來屈膝稟道。她隻得打點起精神,領著人接出了垂花門外去。


    不想方走出蕪香院,遠遠的就見晉王妃已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


    孔琉玥忙疾步迎上前屈膝見禮:“姐姐,您來了!怎不事先使人來說一聲呢,我也好去垂花門外等您?”


    早被晉王妃一把攙了起來,道:“我隔天就要來的,難道你每次都來接?自家姑嫂,弄得這麽客氣作什麽,沒的白生分了!”


    “姐姐可先去過樂安居了?”孔琉玥便問道。


    晉王妃搖頭:“我有要事與你說,打算先說完了,等會兒再過去。”


    姑嫂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孔琉玥因見後麵丫頭婆子一大堆,實在不適宜說正事,因先問晉王妃道:“對了姐姐,孩子們這兩日可都還好?吃飯怎麽樣?睡覺怎麽樣?心情可好些了?沒有再成日價悶在房間裏不出門了罷?”


    前日晉王妃過來看老太夫人,因見初華姐弟三個還是怏怏的,不過十幾日功夫,已是瘦了一大圈,很是心疼,遂在徵得孔琉玥同意之後,將他們接去了王府暫住,以期能讓他們在趙允睿和趙闌珊的開導下,早日打點起精神來,故孔琉玥有此一問。


    晉王妃知道孔琉玥視三個孩子為己出,這也是傅城恆和孩子們的福氣,更是整個傅氏一族的福氣,隻可惜……晉王妃眼神一黯,但隨即便打點起精神,一一回答孔琉玥的問題,“剛去時還是悶悶的,後來我讓睿兒帶著他們姐弟去太液池散了半日,回來時瞧著好了些,晚間吃飯也多吃了些。有睿兒珊兒開導他們姐弟,你就放心罷,他們會好起來的。”


    孔琉玥聞言,方放下心來。本來昨兒個她就想使人去晉王府問的,又怕晉王妃多心,晉王妃可是孩子們的親姑媽,比誰都希望孩子們好,難道還會委屈他們不成?這才忍到了今日,好在晉王妃今日就過來了。


    說話間,姑嫂二人已進了內室,白書領著小丫鬟上了茶點後,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這裏孔琉玥方問晉王妃道:“才姐姐說有要事與我說,是什麽事?”


    晉王妃見問,神色一黯,抿了抿唇,才低低說道:“征西大軍再過幾日就要回朝了,定了正月二十六日在午門獻俘,到時候煦之的……靈柩也會跟著一塊兒回來。王爺說皇上原是打算禦駕親去城外迎接的,後還是王爺和王叔再四相勸,說怕折了煦之……來世的福,皇上才打消了這個年頭,改由太子和王爺到時候代替禦駕去迎的……”


    說著,已是忍不住流下淚來,忙拿帕子拭了去,繼續說道:“王爺的意思,到時候也讓鎔哥兒和二弟四弟一塊兒去城外迎煦之,等迎進城後,再開了中門迎他回家……就算靈框是空的,裏麵隻躺了他的銀槍,我們也不能委屈了他,要讓他風風光光的離去……”


    說到這裏,晉王妃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終於忍不住捂著嘴,嚶嚶的哭出了聲來。她從小一塊兒相依為命長大的弟弟,她惟一的弟弟,如今卻落到連屍首都找不到,隻能以長槍代替他躺在棺樞裏回家,真是痛煞她也!


    孔琉玥也是一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竟然隻能以一桿長槍代躺在棺樞裏代他回家,就心如刀絞,但她好歹沒有哭出來,隻因她堅信傅城恆還活著,她一定能找到他,帶他回家!


    她反倒勸慰起晉王妃來,“姐姐,你不必傷心,我相信侯爺他一定還活著,也一定會回來的!你不必太難過,不然難過壞了身子,到時候侯爺回來看見了,豈非心疼得慌?”


    一席話,說得晉王妃不但沒有好轉,淚反而流得越多也越快了,“弟妹,我知道你跟煦之夫妻情深,至今不肯接受他己……這一事實,可距離他出事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就算再不肯接受,事實就是事實,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煦之他的的確確是沒了,你醒一醒,醒一醒罷,不要再說什麽他一定還活著,一定會回來之類的傻話兒了,他根本就回不來了……”


    孔琉玥不想哭的,她隻想反駁晉王妃的話,告訴她傅城恆真的還活著,他一定會回來!


    但話都已到了嘴邊,她才發現,自己的喉嚨似是被人卡住了一般,怎麽也開不了那個口,嘴角也隨即嚐到了濕濕鹹鹹的味道,她方知道,原來自己已不知不覺哭了。她心裏很難受,連晉王妃這個一奶同胞,渾身上下都流著跟傅城恆一模一樣血液的胞姐都不相信他還活著,那這世上豈不是再沒有別的任何人肯相信了?


    孔琉玥一邊哭一邊在心裏告訴自己,就算這世上所有人包括韓青瑤都不相信她的話,不相信傅城恆還活著,她也一定不會放棄,她也一定要找到他,帶他回家!


    晉王妃哭了一回,心裏漸漸好受了些,見孔琉玥雖正無聲的流淚,臉上卻寫滿了堅毅和執著,顯然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不由暗嘆了一口氣,拭了淚啞聲說道:“弟妹,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敢說我比你更要希望煦之還活著,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難道不想他活著嗎?我巴不得他長命百歲,一輩子都平平安安!可事實就是事實,他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下麵又是寒潭,就算沒有掉壞,也凍壞了,沉到潭底去了,那麽多人以那樣地毯式的方式都找他不到就是最好的明證,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他是真的已經……”


    說著有些艱澀的吞咽了一下,才下定決定般說道:“他是真的已經死了,你不要再沉涵在自己的世界裏自欺欺人了,他是真的已經死了!”


    這是自傅城恆出事以來,晉王妃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提及這個‘死’字,其目的就是要點醒孔琉玥,也點醒自己,讓她和自己都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們最親的那個人是真的已經不在,以後她們要再見到他,真的隻能是在夢裏了!


    孔琉玥卻仍聽不進去她的話,仍然固執的搖頭道:“不,姐姐,他沒有死,我有感覺,他真的沒有死,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正好要去找姐姐,告訴姐姐我打算過幾日便出發去西番找他之事,既然姐姐今兒個來了,那我也就不必再跑一趟了!姐姐,你相信我,他真的還活著,我此去一定會找到他,平安帶他回家的!”


    晉王妃被她這番話說得臉色大變,之前她是曾聽趙天朗和韓青瑤說過她想親去西番尋人之事,先還隻當她是說著玩的,卻沒想到,她竟是真的有此打算,因忙抓了她的手道:“弟妹,我是不會讓你走一趟的,不但你,連子綱我也不會讓他去!煦之他是真的已經沒了,何苦再讓你和子綱白跑這一趟,甚至讓子綱惹來皇上的猜忌?我已經失去最親的弟弟了,我不能再失去弟妹和另一個弟弟了,你明白我的心情嗎?我是不會讓你去犯險的!”


    孔琉玥不知道該怎麽跟晉王妃說,才能讓她相信自己不是因為難以接受傅城恆的死譏,所以才犯了癮症,一直自欺欺人的認為他還沒死,她完全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說服她!


    她隻能憑著本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她才已說了很多遍的話,“他沒死,他真的還活著,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他,帶他回家的!”


    看在晉王妃眼裏,卻隻當她是真犯了惹症,隻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走不出來,心酸心疼之餘,隻得狠下心來下猛藥,“我知道你跟煦之感情好,一時間接受不了他的死譏也是有的,但你還這麽年輕,總歸還是要再嫁人的,假以時日,自然也就把他忘了,這會子又何苦要這般執著呢?多則三五年,少則一二年,大家不過是橋歸橋路歸路,何苦來呢……”


    隻是話還沒說完,已被孔琉玥近乎尖叫的打斷,“誰說我要再嫁別人的?誰說的?姐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傅城恆還活著呢,我怎麽可能再嫁給別人?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還是你多嫌著我,要變著法子打發了我?他一定不回來,我就等他一天,他一年不回來,我就等他一年,總有一天,我會等到他回來的,我一定會等到他回來的!”


    她麵色慘白如紙,雙眼卻又紅得嚇人,人也劇烈的顫抖著,明顯一哥氣壞了的模樣,直看得晉王妃又是心驚又是後悔,忙忙放緩了語氣道:“弟妹,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我又豈會多嫌著你,想打發了你?我巴不得你能做我一輩子弟妹!可也正因為知道你的什麽樣的人,正因為滿心的心疼你,所以我才不忍看你年紀輕輕,便隻能將大好的歲月耗在咱們家的……我希望你過得好,希望你得再次找到幸福,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男人,你明白嗎?”


    孔琉玥一語不發,隻是雙眼仍紅得嚇人。


    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她隻知道,傅城恆還等著她去救他,而她也一定也找到他,帶他回家!決定了,她明天就出發,哪怕是爬,她也要爬到西番去,找到傅城恆,跟他一起回來,讓晉王妃乃至所有人都知道,她沒有杞癮症,她一直都好好的!


    晉王妃隻看孔琉玥以沉默不語的方式無聲的反駁自己,便知道她是真鑽牛角尖了,雖然百般不忍心,百般捨不得,也隻能繼續下猛藥:“弟妹,你一定不知道煦之臨出發前,曾單獨找過我和你姐夫,說一旦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讓我們一定要為你安排好後半輩子,為你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不叫你幹熬一輩子之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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