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晉王見她喘得厲害,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忙命一旁的丫鬟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又趁她喝茶的空檔小聲安慰已經哭了起來的晉王妃,“阿如’你不要擔心,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必不會有事的。”


    晉王妃抽泣了一下,才哽聲道:“我怎麽能不擔心?我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弟弟已經沒了,這個家的天已是塌了一半,她不敢想像,若是再沒了老太夫人,這個家會怎麽樣,若非憑著一口氣一直硬撐著,她指不定早被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擊垮了!


    要論起連日來的難過和煎熬,晉王並不會比晉王妃少多少,聞言不由沉默了下來,但很快又道:“金太醫正在廂房裏候著呢,待祖母這邊安頓好後,立刻就可以過來診病,便是金太醫不行了,不還有華醫正呢?你隻放心罷,不會有事的!”


    彼時孔琉玥已喝了半盞茶,喘息稍定,聽及此言,也安慰晉王妃道:“姐姐放心罷,祖母她老人家隻是一時痰迷了心竅,一定不會有事的。”說著去裏間看了一回,見二夫人已領著盧嫉嫉連翹等人將老太夫人安頓好了,遂又折回外間,向晉王道:“姐夫,可以請太醫進去了。”


    晉王點點頭,命人去廂房請了金太醫過來,又命跟來的陶媽媽服侍金太醫進去後,方正色問孔琉玥道:“弟妹,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和你姐姐原本正商量晚間守歲之事,就聽得下人來回你這邊出了大事,讓我們即刻過來……”


    世間最可怕最讓人膽顫的便是這類似是而非的消息,所以晉王和晉王妃聞譏後有多害怕有多緊張,可想而知,尤其才遭受了喪弟之大痛的晉王妃,什麽叫‘出了大事’?又到底是什麽樣的‘大事’?晉王妃幾乎腿軟得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晉王畢竟是男人,經過見過的事也多,見愛妻驚恐成這樣,自己反倒冷靜了下來,這種時候,他便是她最有力的依靠,他不能再亂了陣腳!


    因忙吩咐人備車,想了想,如今之於永定侯府來說,天大的事也大不過家主陣亡了之事,難道是消息被老太夫人和孩子們知道了,所以來報信的人才會說‘出了大事’?忙又命人去太醫院傳當值的太醫,令其直接過永定侯府去。


    兩撥人整好在永定侯府大門外遇上了,於是一道往裏行去,不想剛走到二門外,就聽得有婆子慌慌張張的吩咐人去外院傳話,讓即刻請太醫去。


    晉王忙喝住那傳話的婆子,細問了端倪,方知是老太夫人在祠堂裏暈倒了,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命那婆子去傳話,讓孔琉玥等人即刻將老太夫人送回樂安居,自己一行也急匆匆趕到了樂安居候著。


    “……祖母怎會在祠堂裏暈倒?我之前問了下人,聽說傅旭恆今兒個又回來鬧事了,族中的長老們也都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提及傅旭恆,晉王眼裏不由閃過一抹戾色,原本他和趙天朗還打算過了年再收拾他,省得平白添了晦氣,卻不想他倒先找上了門來,這次他若再放過他,他再不活著!


    孔琉玥聽完晉王的話,即刻就反應過來必是梁媽媽怕事情一旦鬧開,不好收拾,怕她吃虧,所以慌慌張張使了人去晉王府傳話。奈何那傳話之人又未傳清楚,所以才會將晉王和晉王妃都唬了一大跳,隻當出了什麽大事,因忙將之前的事大略說了一遍,“……我想著那個人渣一來必沒好事,族中那些所謂的長老們又都是見錢眼開的牆頭糙,怕他們聯合起來生事,應付不過來,所以才忙忙使了梁媽媽使人去向姐姐姐夫求助。卻沒想到祖母會那麽堅決,根本不必姐姐姐夫出麵,已把事情解決好了。”


    老太夫人會那麽堅決,還真是出乎了孔琉玥的意料之外,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又將有一場硬仗要打,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拖到晉王和晉王妃來了,為自己增添幾分勝算呢。卻沒想到,老太夫人竟然三言兩語便將那些所謂的族老們給打退了,並且,終於沒有再對傅旭恆死心,直接將他送進了傅城恆的老地盤五城兵馬司,明顯打的是讓他有進無出的主意。


    以致她到現在都還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會這般輕而易舉就解決了?


    晉王妃聞得傅旭恆竟然聯絡那些族老想要休了孔琉玥,當下也不哭了,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那個該被千刀萬剮的混帳東西,還有那群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牆頭糙,竟敢籌謀這樣的事,看我饒得了他們哪一個!”


    看向晉王,“王爺,我要你即刻就使人去五城兵馬司打招呼,讓裏麵的人好生‘款待’那個混帳東西一番!”


    晉王點頭道:“你不說我也會即刻使人去的!”之前是因為顧忌老太夫人,他才不好對傅旭恆痛下殺手,如今既是老太夫人親自下令將他送去五城兵馬司的,那他也不必再有顧忌,他要傅旭恆死,受盡各種折磨而後死!


    孔琉玥自然知道晉王和晉王妃口中的‘款待’意味著什麽,饒是她來自法製社會,也半點不覺得麗應難受或是不忍什麽的,傅旭恆落到今天的下場,全部都是咎由自取,她早恨不得他死了,對他的下場,她滿心隻有一個感受,那就是痛快!


    夫妻姑嫂三人正說著,陶媽媽服侍著金太醫出來了,晉王忙問道:“金太醫,老太夫人怎麽樣了?”


    金太醫先拱手給三人行了禮,才麵色凝重的道:“回王爺,老太夫人急怒攻心,傷心過度,以致鬱結於心,已有輕微中風之兆。下官才已給老太夫人施過針了,待會兒下官再開一張方子,讓老太夫人先吃著,等吃上幾日後再看,若是病症有所減輕,就可以再吃下官這張方子,若是再加重,就隻能另謀他法了。”


    說著頓了一頓,才又猶豫道,“其實老太夫人上了年紀,原本就身體不好,下官鬥膽多嘴一句,也是時候該著手安排老太夫人的……事了,以免到時候預備不周。”


    老太夫人的病竟已嚴重要預備喪事的地步了嗎?金太醫一席話,說得晉王夫婦和孔琉玥都呆住了。


    片刻,還是晉王最先回過神來:“本王知道了,金太醫且先去開藥方罷……”


    適逢傅希恆和傅頤恆安排好了祠堂那邊的事趕到樂安居來,晉王見了,便命傅希恆,“二弟,勞煩你帶金太醫開方子去!”因傅旭恆的原因,也不大願意見到傅頤恆了,遂命他,“四弟,你也跟二弟一塊兒去罷!”


    傅希恆和傅頤恆忙拱手應了,自帶金太醫去廂房開方子去了。


    這裏孔琉玥方輕聲自青道:“早知道我就該嚴令門房,不論是誰來了,沒有我的命令,都不放其進門的!”族老們一起來又怎麽樣,在絕對的皇權麵前,不讓他們進門,他們難道還敢硬闖不成?早知道她就該嚴令門房的,不然老太夫人也不至於因為急怒攻心,傷心過度,一下子病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晉王妃聞言,紅著眼因拍了拍她的手,恨聲道:“又與弟妹什麽相幹?就算弟妹嚴令了門房,那起子心術不正的混帳東西也總能找到空子鑽,由來隻有千日做賊,斷沒有千日防賊的理,弟妹何須自青!”他們千防萬防,就是怕老太夫人知情後承受不了打擊,進而對身體造成傷害,豈料到頭來,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晉王也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如今京城裏已有不少人知道此事了,任我和子綱如何彈壓都彈壓不住,隻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傳進祖母耳裏了,隻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弟妹又何須自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夫妻兩個一席話,說得孔琉玥沉默了下來,片刻方道:“對了姐夫,你近來可有聽到市麵上有關我的流言?”她敢打賭,尹家人絕對在此事上摻了一腳,不然那些流言不會傳得那般有鼻子有眼,指不定,那些流言的源頭正是尹家,其目的就是想讓她被休出永定侯府,一出他們心頭那口自以為正是因為她當初不肯幫他們,所以才會害他們被奪爵貶官的惡氣!


    她不管是尹家人先找到的傅旭恆,還是傅旭恆先找到的他們,這一次,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任何想將她和傅城恆分開,讓他們再做不成夫妻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晉王見問,微蹙眉頭點了點頭,“我知道一些。隻是想著弟妹你已夠辛苦了,不想再給你平添煩惱,所以才沒告訴你的。沒想到竟會平白生出這些事來,早知道我就該告訴你,讓你心裏有個底,有備無患的!不過弟妹放心,我會盡快幫你解決了這件事的!”


    趙天朗既然知道,晉王自然也就知道了,跟對付傅旭恆一樣,他們原本還想的是好歹待過了年後再對付尹家,誰知道傅旭恆會那般著急?看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狗急跳牆”,隻不過他絕對想不到,牆外並不是坦途,而是波光粼粼的水麵,隻等他跳進去,變成落水狗!他此番不但要痛打落水狗,更要將與之一夥兒的那些蛇鼠蚊蠅都一網打盡!


    沒想到孔琉玥卻搖頭道:“不,姐夫,這件事我想自己解決!當然,也不是說一點兒也不需要姐夫的幫助,我需要幫助時,會事先使人去與姐夫說的。”


    見孔琉玥似已成竹在胸,晉王正想問她可是已有法子了,就見盧嬤嬤紅著眼圈疾步走了出來:“回王爺、王妃、大夫人,老太夫人醒了,要見您們三位……”


    三人一聽得老太夫人醒了,都麵露喜色,忙都疾步進了裏屋。


    就見老太夫人正麵色蠟黃的躺在床上,一瞧得三人進來,張嘴哆哆嗦嗦的便想說話,卻隻是“咿呀”了兩聲,什麽都說不出來,嘴角還有涎水流下。


    孔琉玥看在眼裏,心中一沉,老太夫人這哪裏是輕微中風,分明已是重度中風,這可如何是好?


    “咿呀……謔謔……”老太夫人還嚐試著想說話,卻依然什麽都說不出來,盧嫉嫉見了,忙拭去眼角的淚,湊上前附耳說道:“老太夫人,太醫說了,讓您別心急,隻管靜心養著,有什麽話,等好了再交代也是一樣的。”


    老太夫人聽了,卻吃力的搖頭,又艱難的抬手指孔琉玥。


    孔琉玥見了,忙湊上前坐到她麵前的小杭子上,附耳問道:“祖母,您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嗎?”


    “嗯……”老太夫人吃力的點頭,片刻方近乎是艱難的擠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好……好孩子,這……這陣子……難……難為你了……”話沒說完,已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盧嬤嬤忙上前給她撫胸順氣,折騰了好一陣,方令她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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