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人前腳將信送去了驛站,後腳就有婆子急匆匆跑進來:“夫人,有聖旨到!”


    孔琉玥聞言,忙道:“使人去稟告老太夫人和二爺了嗎?”


    婆子道:“已經使人去了,老太夫人請夫人換了衣衫過去,另外,再將三少爺一併帶過去。”


    將傅鎔一併帶過去?孔琉玥怔了一下,就反應過來這聖旨是因何而來了,如果她沒猜錯,聖旨一定是為冊封傅鎔為世子而來。


    她忙使了梁媽媽親自去請傅鎔,命其打扮得光鮮一些,她自己則急匆匆進到淨房,按品大妝起來。


    等到孔琉玥換好誥命服飾,妝點好從淨房出來時,就見傅鎔已經過來了。小正太今日穿了件石青色圓領長袍,腰間紮了絳色的腰帶,其上綴著玉佩荷包等物,襯得他唇紅齒白,於俊秀之外,自有一股矜貴,可以想見再大個幾歲後,將會如何讓姑娘們移不開眼。


    孔琉玥忽然就有了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和驕傲,領著傅鎔一前一後的被簇擁著往樂安居行去。


    半道上,孔琉玥見傅鎔神色肅穆,因低聲問道:“鎔哥兒,你知道今兒個為何會有聖旨到嗎?”


    傅鎔抿了抿唇,點頭說了一句:“兒子知道。”便再無他話。


    孔琉玥見他不說話了,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再說。母子二人繼續前行。


    一時到得樂安居門外,孔琉玥整了整衣妝,正要進去,耳邊就傳來了傅鎔低低的聲音:“母親,我一定會做好永定侯世子該做的事,等爹爹回來後,盡力為爹爹分憂,好生孝順母親的!”


    孔琉玥就笑了起來,摸了摸傅鎔的頭,鄭重點頭道:“我相信你!”這種時候,傅鎔還不忘顧及她這個繼母的感受,真是個好孩子!


    說話間,母子二人已到得樂安居正廳。就見傅希恆穿著五品同知的官服,正陪著個內侍說話,老太夫人則按品大妝了,由二夫人和盧嬤嬤一左一右服侍著坐在旁邊。


    那內侍就看向老太夫人賠笑道:“老郡主,人齊了罷?那咱家就來宣讀聖旨了。”


    老太夫人笑著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有勞公公了!”帶頭跪到了地上。


    孔琉玥等人忙也逐次跪下了。


    那內侍就打開五彩織白色雲鶴圖紋的聖旨,開始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家思創業之隆,當崇報功之典。人臣建輔國之績,宜施錫爵之恩。此激勸之宏規,誠古今通義。永定侯、征西大元帥傅城恆奉職有年,忠心衛國……今特破例封其嫡長子傅鎔為永定侯世子……”


    聖旨宣讀完,照理應由現下府中地位最高的男丁,也就是傅鎔接旨。


    孔琉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糟了,來之前她忘記教傅鎔該怎麽應對此類情況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聖旨……這可真是個麻煩事!


    她正糾結著要不要給老太夫人使個眼色,看老人家是何態度,就聽傅鎔已朗聲開了口,“臣傅鎔接旨。承蒙皇上厚愛,臣必當謹言慎行,克盡職守,為家國分憂。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恭敬又不失大方的雙手接過了內侍手中的聖旨。


    不過才七歲大的孩子,第一次接旨便這般進退有度,毫不畏縮……孔琉玥忽然間覺得鴨梨山大,想到了自己七歲時,貌似隻知道跟夏若淳搶東西吃,搶衣服穿,搶課外書看。什麽叫差距,這就是差距啊!


    可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孔琉玥卻是無論如何捨不得將他教成傅鎔這樣的,七歲大的孩子,最該做的事便是上樹掏鳥蛋,下水摸魚,都像傅鎔這樣小小年紀便這麽大的壓力,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想到孩子,孔琉玥不可避免想到了傅城恆,如果當初……算了,人生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如果”,她還是把握好當前的好!


    念頭閃過,耳邊已傳來老太夫人的聲音:“……有勞公公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公公別嫌簡薄的好。”


    孔琉玥忙回過神來,就見老太夫人正將一個荷包往那內侍懷裏塞。那內侍也不推脫,接過去後放進袖裏,謝了老太夫人的賞,又賠笑與老人家並傅鎔寒暄了幾句,才告辭去了。


    內侍一走,老太夫人便摸著傅鎔的頭,笑嗬嗬的道:“我們鎔哥兒是世子了!”吩咐孔琉玥,“雖是孝期,畢竟是難得的喜事,明兒擺上一桌酒,隻不唱戲也就是了,咱們自家樂和樂和。”


    孔琉玥忙屈膝應了,又問:“要不要請了姐姐和世子並小郡主回來逛逛?說來他們姊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趙允睿既是傅鎔的親表哥,又同為世子,傅鎔應當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被慶王爺和慶王妃收為義女茲事體大,孔琉玥很想聽聽晉王妃是什麽意思。


    老太夫人估摸著跟孔琉玥一樣的心思,聞言毫不猶豫就應了:“也好,就請了你大姐母子回來逛逛。”


    孔琉玥領命退下,自去安排去了。


    等孔琉玥安排好一切後,禮部的人送了傅鎔的世子禮服並翟冠來。當下又是好一番忙活,散賞錢、去祠堂祭奠、讓家下人等重新給傅鎔見禮……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時,一整天也就過去了。


    次日,晉王妃一直到將近午時了,才領著一雙兒女姍姍而來,行禮後笑向老太夫人道:“皇上和皇後娘娘今兒個奉太後鳳駕去離宮,我奉命送行至城外,所以來遲了,還請祖母勿怪。”


    又拿出給傅鎔準備的禮物,摸著他的頭道:“鎔哥兒,從今兒個起你就是大人了,以後可要多多為你父親分憂,孝順你太祖母和母親才是!”


    “多謝姑媽教誨,鎔兒謹記於心。”傅鎔忙鄭重應了,臉上多了幾分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老成。


    不但孔琉玥看了不忍,亦連對他寄於厚望的晉王妃看了也麵露不忍,待用過午宴去到蕪香院與孔琉玥說體己話兒時,第一句話便是:“說來鎔哥兒才七歲,這麽小的年紀,就要承擔這麽重的責任,真是難為他了!”


    孔琉玥見晉王妃輕減了許多,想起午宴時她並沒吃多少東西,知道她跟自己一樣是在擔心傅城恆,因笑說道:“等侯爺凱旋歸來後,鎔哥兒便不需要再這麽苦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姐姐不必揪心!”


    晉王妃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重重點頭道:“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有什麽好揪心的!”


    191


    雖說一再的告訴自己弟弟不會有事,一定會平安凱旋,自己所需要的,便是在他不在的這幾個月期間,為他照顧好妻兒老小,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即可,但晉王妃依然忍不住擔憂,以致她自傅城恆離開之後,每日便多了一項功課,那就是去自家的小佛堂抄一個時辰的佛經,算是為傅城恆祈福。若非晉王說什麽也不允許,她甚至要吃齋一直吃到傅城恆回來。


    晉王妃沉默了一回,想著孔疏玥比自己年小許多,如今卻要承受比自己更重的壓力,因拍了拍她的手,強笑著說道:“之前去梅苑和留園時,偏我都有事未能去成,等到此番煦之回來後,索性由我和你姐夫做東,請了大家都去那裏小住幾日,好生樂和樂和,你覺著怎麽樣?”


    孔疏玥如何看不出晉王妃這是在變著法子寬慰她?有意笑得一臉的開懷,“那可就這麽說定了,隻求姐姐姐夫到時候別怪我們一群俗人糟蹋了你們的好園子,姐姐是不知道當我和瑤瑤在一起時,有多麽的瘋!”


    晉王妃聞言,嘴角上翹的弧度一下子大了許多,道:“你和瑤搖都是俗人了,可叫我們這些平頭麻臉的怎麽活?”


    屋裏的氣氛總算好了許多。


    孔疏玥趁機說道:“對了姐姐,說到瑤瑤,有一件事我想給您說一下。”


    晉王妃隨意的揮了揮手,笑道:“什麽事兒?你說!”


    “想必姐姐也知道世子今日護送著慶王妃與瑤瑤南下江南去了罷?原本瑤瑤是打算前兒個過府來看我的,不想在那之前,慶王妃卻先使了周嬤嬤來請我去王府與瑤瑤一敘……”孔疏玥點點頭,就把慶王妃收自己做義女的前因後事都細細說道了一遍,未了道,“前兒個夜裏回來時,我已將此事回過祖母了,祖母說義父義母既然都說無妨,應當自有底氣和道理,讓我毋須擔心,至多將來果真有個什麽時,抵死不承認有這回事便是,橫豎也沒有入玉牌的。祖母雖這麽說了,可我這心裏終究不踏實,所以想討討姐姐的主意。”


    晉王妃原本是懶懶靠坐在榻上的,孔琉玥才說了幾句話,她已不自覺坐直了身體,神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但仍聽孔琉玥把話說完了,方沉聲問道:“你說是王嬸先提出要收你作義女的,王叔竟一點也不曾反對,還說到時候有什麽事,自有他應承?”與老太夫人乍一聽說此事後問她的問題大同小異,顯然老少二人都更關注慶王爺的態度。


    孔琉玥應道:“義父的確是這麽說的。我初始也覺得奇怪,後還是瑤瑤說如今王府已經變了天,義父對義母已近乎言聽計從,要星星不敢給月亮,讓朝東不敢往西後,方覺得不那麽難以接受的……”話沒說完,忽然想起慶王爺那一聲聲雷人的“愛妃”和慶王妃那一臉明顯的不耐顧,幾乎不曾“撲哧”笑出聲來,忙強自忍住了。


    卻見晉王妃臉上的凝重已瞬間化作了興味,忙忙追問道:“王叔如今真對王嬸言聽計從,要星星不敢給月亮,讓朝東不敢朝西?”


    孔琉玥微微有些愕然,晉王妃這般兩眼呈星星狀是為哪般?貌似這不是問題的重點罷?


    晉王妃許是猜到了孔琉玥的想法,咳嗽了一下,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道:“王叔的態度至關重要,我得事先徹底弄清楚了,才能判定此事到底是好還是壞。”


    其實根本就是大姐你想八卦罷?孔琉玥暗暗好笑,果然不管是誰,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八卦都是女人的天性!


    她強忍住笑意,點頭道:“瑤瑤是這麽說的,我前兒個親眼瞧著也的確是這樣,義父還一口一個‘愛妃’的叫父母,隻是義母看起來有些不耐顧,幾次都差點兒沒忍住拂袖而去,義父卻隻當沒看見,仍然對著義母大獻殷勤,弄得我們都是想笑又不好笑。”


    晉王妃就拊掌笑了起來,不無幸災樂禍的道:“王叔也有今日,說句不好聽的,他這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想也知道平日裏她也是極為不齒慶王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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