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深看了藍琴一眼,說了一句:“保重!等我!”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珊瑚娘與蕭鐵生的背影走遠了,孔琉玥方被人瞬間抽走了渾身的筋骨一般,軟軟坐到了榻上,抱怨道:“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又費神又費力的,真是累死人了!”


    看向白書珊瑚瓔珞幾個,“以後你們幾個可別再給我整出今兒個這一出來啊,不然你們夫人我就該英年早逝了!”


    白書幾個還沒答話,一直坐在榻上未曾說過一句話的傅鎔已先一臉嚴肅的開了口:“母親,‘英年早逝’不是用來形容女兒家的,‘香消玉殞’才是形容女兒家的。不過,不管是英年早逝還是香消玉殞,兒子以後都不想再聽到母親提及,母親可是要長命百歲,不但自己要兒孫滿堂,還要看著我兒孫滿堂的,有些話,母親該忌諱的,還是要忌諱一下。”


    當著一屋子丫鬟的麵兒,小正太倒反過來教訓起她這個做母親的來?孔琉玥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啼笑皆非,不過,心裏卻同時湧過了一道暖流,“既然鎔哥兒不讓我說,那我以後就不說了。”


    見傅鎔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想逗他,因故意笑著反問:“方才我好似聽鎔哥兒說,要讓我看著你兒孫滿堂?難道我們鎔哥兒想娶媳婦了?那可不行,你現在年紀還小呢,總要再等個幾年,有個十七八歲了,才能娶親呢!”


    說得傅鎔一張小臉瞬間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母親明明知、知道我不、不是那個意思……我哪有想要娶媳、媳婦了……”


    眼見小正太被自己說得羞不可當,孔琉玥的直接反應就是捧腹大笑,直笑得傅鎔紅著臉惱羞成怒都快哭了,才勉強停了下來,忍笑正色說道:“母親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生氣了。不過,你身為男子,娶妻生子本就是應當的,實在沒必要因此而羞惱,你隻需記住,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就理應養活自己的妻兒,理應對他們負責,理應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為他們遮風擋雨,盡到你該盡的責任和義務,明白嗎?”


    之所以特意叫了傅鎔來作陪,是想著她一個女人家,就算有丫頭婆子們侍立在一旁,貿然接見一個素未謀麵的外男,隻怕也會遭人話柄。傅鎔年紀雖小,畢竟是男孩兒,有他作陪,旁人自然無從說嘴了,倒是沒想到還可以趁機教育一下他,讓他知道身為男子,不論貧富貴賤,最重要的是不能失了上進心和責任心。哪怕他現在不能完全明白,等再大一些後,總會明白的!


    傅鎔雖聰明,也將方才的情形從頭至尾都盡收入了眼裏,畢竟年紀還小,大人之間的有些話有些事他實在還理解不了,但理解不了歸理解不了,卻並不妨礙他將孔琉玥的話聽進耳裏,記在心上,“多謝母親教誨,兒子一定銘記於心!”


    孔琉玥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現在或許還不明白,以後自然就明白了。”又問,“累了罷?回房歇會兒,或是找你姐姐妹妹們玩兒去,明兒個帶你們去清涼寺泡溫泉。”


    傅鎔估摸著母親是有其他事還要處理,屈膝應了一聲是,由謝嬤嬤送回了自己房裏去。


    這裏孔琉玥方看向藍琴,假意嘆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還沒嫁過去呢,就先幫著外人拆起我的台來!不對,在我眼裏倒真是外人,在你眼裏,可就說不好了!”


    藍琴才恢復了常色的臉就刷的一下又紅透了,片刻方扭捏道:“夫人,都是我的錯,您一心為我好,我自己立不起來也就罷了,還不識好歹的反拆起您的台來,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再犯了,請您原諒這一次!”說完便要跪下去。


    卻被孔琉玥一把托住了,正色說道:“你不先彎下腰,別人是騎不到你背上的,藍琴,我希望任何時候,你都不要妄自菲薄,看低自己。隻有你自己先挺直了腰,站直了背,才能贏得別人由衷的尊重,才能讓你以後的日子過得更好,你明白嗎?”


    藍琴滿臉慚色,“夫人,我給您丟臉了!”


    想到自己一聽說夫人支開自己其實是為了單獨見見蕭鐵生,便迫不及待跑了過來,其間還幾次欲衝出來,若非珊瑚瓔珞拉著,隻怕早跑出來,結果還是跑出來了,藍琴就難為情得恨不得地上這會兒能有一道fèng讓自己鑽進去!


    孔琉玥笑道:“什麽丟臉不丟臉的,你也是關心則亂嘛,快別難為情了。不過事實證明,蕭鐵生還是值得起你的關心的,你的一片芳心,到底沒有錯托!”


    見藍琴又羞又愧的低下頭去,孔琉玥又正色道:“那個兩年之約,我沒有事先徵詢你的意見,你會不會怪我?其實我的本意並非是為難蕭鐵生,也不是說就非要他掙下一份家業後才可以娶你,就像你自己說的,日子是一點一點經營出來的,我隻是想試探一下他有沒有那個決心。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注意著他的,最多一年,若是看他的確踏勤奮,能吃苦耐勞,我便借給你們銀子,讓你們自己開一個鐵匠鋪子,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去,你說好不好?所以打明兒起,你就可以開始準備嫁妝了!”


    除了流淚,藍琴還能說什麽?她根本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隻能一遍又一遍在心裏慶幸,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能有夫人這麽一個主子!


    次日孔琉玥起床後,就聽得白書說:“蕭鐵生今兒個一大早就去了城裏,臨去之前,送了一張狐狸皮來給藍琴做信物。”


    孔琉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再拘泥於這個話題,而是問起今兒個去清涼寺泡溫泉的事宜來,“……可都準備好了?午飯是趕不及回來吃的,記得帶幾樣清慡些的小菜,再就是多帶些時令水果,大姑娘和四姑娘都喜歡吃。”


    白書忙屈膝應了,自去準備去了。


    餘下孔琉玥想著藍琴的事情終於得到了一個比較圓滿的解決,不由抿嘴笑了起來。她就說嘛,像藍琴那麽好的女孩兒,上天又怎麽可能一直薄待她?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189


    秋高氣慡,天空散發出柔和的光輝,澄清又縹緲,讓人的心也跟著悠遠不少。


    孔琉玥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望著車外接連不斷閃過的樹木屋宇,禁不住暗嘆,五天怎麽一下子就過完了呢?真想再在莊子上住一陣甚至是住一輩子啊!


    陪坐在一旁的白書珊瑚見她麵色不豫,因賠笑問道:“夫人在想什麽呢,敢是覺得無聊了?不如將瓔珞自後麵的車上叫過來,我們打葉子牌玩兒?”


    ——解決了藍琴的事後,孔琉玥沒了牽掛,於是領著三個孩子接連去溫泉玩了兩天,又自己動手烤肉來吃,總之就是快活極了。然快活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以致母子四人還未盡興,已經到了要回去的時候。


    又因一連玩了幾日,三個孩子都累了,是以回程的途中,並沒再跟孔琉玥坐一輛車,而是被各自的奶娘丫鬟伺候著,在後麵的馬車上睡覺休息。偏孔琉玥又不放心,於是使了珊珞去後麵的馬車照應,故白書珊瑚有此一說。


    打葉子牌玩兒?這會兒就是玩什麽也沒法減輕她心裏的惆悵啊,當然,玩傅城恆除外,孔琉玥苦中作樂的暗忖,嘴上卻勾起一抹淡笑,道:“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了藍琴,也不知道她一個人留在莊子上,連個說心裏話兒的人都沒有了,會不會覺得無聊?”白書跟她回府了,蕭鐵生又去了城裏,藍琴在莊子上可真是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了!


    昨兒個夜裏,孔琉玥曾再四徵求藍琴的意見,問她當真不願意跟她回永定侯府嗎?得到的回答是:“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照理該一輩子伺候夫人的,可一想到……,我就真的不想再踏進那裏一步,求夫人就再疼我一回,不要讓我回去了。讓白書回去繼續伺候夫人罷,橫豎莊子上我已經熟悉了,一個人留在這裏沒問題的!”


    孔琉玥能理解藍琴的心傷,知道永定侯府於她來講,已成為永遠的傷心地,遂沒有再勉強她,隻叫了珊瑚娘來,命其千萬照顧好她。


    白書聞得孔琉玥提及藍琴,臉上的笑也一下子斂了去,嘆道:“是啊,要是她能跟我一塊兒回府裏,我們仍像先時那般服侍夫人,可就太好了!”


    孔琉玥笑道:“其實這樣也好,我身邊又不是沒人服侍,她也能活得輕鬆快活一些。”


    主僕幾個說著閑話兒,一上午也就打發過去了。


    午飯是在半道上一家簡陋的小茶寮吃的,因早有隨行的媽媽去清了場,又事先灑掃了一番,用玄色的粗布圍帳把那茶寮周圍圍了起來,是以待得孔琉玥母子四人下車時,倒也清慡幹淨。


    謝嬤嬤和白書麻溜的命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路菜,醬牛肉、涼拌土豆絲、醬炒蛋、烙好的春餅等,珊瑚則提著一個籃子去找了店家娘子,“店家,勞煩借您的爐灶做個湯。”說完遞上一兩銀子。


    那店家娘子兩口子辛苦半月也未必能賺到這一兩銀子,自是千恩萬謝,不履珊瑚吩咐,自己便把爐灶擦了又擦,饒是如此,珊瑚仍命粗使婆子又灑掃了一番,才淨了手,麻溜的做了一個金華火腿白菜粉絲湯。


    要依孔琉玥說,是不想這麽麻煩的,但想著三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不得,也就隻能由著謝嬤嬤等人安排了。


    吃過午飯,一行人繼續趕路,於未時末刻順利抵達了家中。


    早有二夫人盧嬤嬤等人得到消息,接出了垂花門外,瞧得孔琉玥下車,便忙迎上前屈膝行禮:“大嫂(大夫人)一路辛苦了!”


    孔琉玥笑道:“我是去散淡的,哪裏辛苦了?倒是二弟妹和盧嬤嬤坐鎮家中,才真是辛苦了。”


    妯娌主僕三人寒暄了幾句,孔琉玥又命三個孩子上前給二夫人和盧嬤嬤見了禮,一行人被簇擁著往老太夫人屋裏走去。


    老太夫人躺在床上,孔琉玥命拿上一袋幹菜,笑道:“莊子上的人孝敬了不少野味,已經讓人送去大廚房了,晚上就可以吃了。這是我特意命人留下的洋槐花,用來做餃子或者春卷都不錯,也可以跟大棗一起泡茶喝,說是最清熱明目的,祖母不妨嚐嚐。”


    老太夫人聞言,來了興致,直了直身子,一旁連翹連忙拿了個大迎枕墊到她背後,笑道:“我小時候倒是吃過一回槐花飯,吃著倒還清甜,不如今晚上就讓人做了來,大家都嚐嚐。”


    一旁盧嬤嬤忙應了,接過孔琉玥手中的袋子,自吩咐人準備去了。


    這裏老太夫人方笑向孔琉玥道:“一路風塵僕僕的,你們母子想必也累了,且回房梳洗歇息一番,晚些時候再過來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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