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打發了李橋家的,孔琉玥又要去小書房看版輿圖,梁媽媽不由急了,賠笑勸道:“連日來也夠悶的了,偏韓小姐,不,應該是世子妃了,偏世子妃又剛過門,事情極多,連與夫人寫信解悶的時間都沒有,夫人不如後日就回去散散?就算老太太和大太太想說別的事,到時候當著滿堂的賓客,也未必就好說的,橫豎夫人閑著也是閑著,要我說,隻回去與三姑娘說說話兒也是好的。”


    孔琉玥猶豫了一下,仍是搖頭道:“罷了,還是不去了,省得橫生枝節,倒不如待在家裏的好。”


    梁媽媽聞言,還待再勸,一旁瓔珞已笑著插言道:“夫人之前不是說想去莊子上小住幾日?橫豎老太夫人身上已好多了,家裏又還有二爺二夫人在,不如回了老太夫人,去莊子上逛逛?說來夫人還從沒去過那裏呢,如今天氣也正好,不冷不熱的,權當是去散散了。”


    這話倒是說得孔琉玥有些心動起來,想到了連日來三個孩子的鬱鬱寡歡,點頭道:“這時節去莊子上散散的確再合適不過,”說著蹙起眉頭,嘆一口氣,“但隻老太夫人猶在病中,雖有二弟妹和盧嬤嬤等人,我身為長孫媳,便是老太夫人素日再寬厚,終究開不了那個口……”


    說得瓔珞再沒了話,的確,也有長輩正在病中,晚輩不侍疾於床前,反而自己出去散淡受用的理兒?


    主僕二人隻得丟開了這個念頭。


    不想晚間去給老太夫人請安時,老太夫人卻忽然說道:“老大家的,連日來你也夠勞神費心的,趁著這兩日天氣好,不如帶了三個孩子出去散散?我聽說你有個莊子在城外,當日便可往返,不如就帶了孩子們去那裏。咱們這樣人家,雖說不需要孩子們親自耕種勞作,卻也不能五穀雜糧不分,你就帶著他們,去那裏小住了三五日的,權當是換換心情了。”


    孔琉玥聽說,疑心是上午她跟瓔珞說話時,不防被人聽了去,傳到了老太夫人耳朵裏,忙賠笑道:“祖母愛惜孫媳並曾孫,原是我們的福氣,但隻祖母身體如今猶未大安,我們又豈敢隻圖自己受用?還是待祖母身體大安後,再議此事不遲。”


    老太夫人擺手道:“如今天氣好,不冷不熱的,正適合出門。”


    頓了一頓,笑道,“你放心,我並無其他意思,隻是瞧著連日來你們母子都悶悶不樂的,想你們出去換換心情罷了!老大這才走了幾日呢,距離凱旋歸來,少說也得幾個月,難道你們母子就悶悶不樂幾個月不成?日子還是一樣得過下去,且必須過得比老大在家時還好,讓他回來瞧了也高興!”老人家說話時,眉眼間一片安詳,瞧著竟是真不擔心傅城恆的樣子。


    孔琉玥自問做不到像老太夫人那般豁達,老人家的豁達是幾十年人生閱歷慢慢積澱下來的,她也許終其一生都達不到那個境界!


    又聽得老太夫人說道:“鎔哥兒請封世子的摺子已經遞上去了,隻怕不日就要有聖旨下來,我瞧著他連日來竟像是一下子長了幾歲似的,比先懂事老成多了。雖說懂事老成是好事,畢竟才得七歲的孩子,哪裏就至於這樣?你也別說了,就定在明兒帶他們姐弟去你的莊子上散散,住個三五七日的……罷了,估計讓你自己決定,你最多就這一天一日,你又是主持中饋的,不能離家太久,索性我來幫你做決定,五日,你們就去住五日。另外,你再抽空告訴鎔哥兒,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讓他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家裏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呢,他當前最該做的事,便是好好讀書,好好習武,明白嗎?”


    老太夫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況孔琉玥本心也想去,一為換換心情,二為瞧瞧白書藍琴,三為瞧瞧自己的莊子,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索性順水推舟道:“那孫媳婦就恭敬不好從命了。隻家裏的事,說不得就要請二弟和二弟妹和盧嬤嬤多費心了。”


    一旁二夫人和盧嬤嬤忙都笑道:“大嫂(大夫人)客氣了,家裏自有管事媽媽,我們不過幫忙看著罷了。”


    當下孔琉玥又簡單與二夫人和盧嬤嬤做了一番交代,囑咐二人務必要記得每日打發老太夫人吃藥,兩三日要請了小華太醫來瞧瞧,又找機會不著痕跡探了探老太夫人的脈搏,知道老太夫人的確已經好了許多後,方放心的回了蕪香院,命人收拾行囊並安排車馬清點要跟去莊子上的人。


    適逢三個孩子結伴過來,瞧得珊瑚瓔珞正領著丫頭婆子整理箱籠,初華因問道:“母親這是要去哪裏?”語氣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爹爹才走了幾日,難道母親也要走了嗎?


    孔琉玥笑道:“你們三個來得正好,我正要打發人請你們去呢。才太祖母開恩,允了我們母子四人去城外我的陪嫁莊子上小住五日,你們等會兒吃了飯回去後,就告訴各自的奶娘丫鬟,哪些東西是要帶的,讓他們收拾好箱籠,再安排好跟去的人和留下來看家的人,明兒一早我們便出發。”


    此話一出,初華和潔華臉上都瞬間溢滿了喜色,拍手道:“母親,我們真的可以去您的莊子上小住幾日嗎?”終究還是孩子,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一聽得可以出去散淡幾日,姐兒倆的雙眼都是亮晶晶的。


    惟獨傅鎔不見喜色,有些為難的道:“母親,兒子還要讀書練武呢,就不去了罷?您和姐姐妹妹玩開心一點。”


    這孩子的確把自己逼太緊了!孔琉玥暗嘆一口氣,上前一步摸著傅鎔的頭頂笑道:“鎔哥兒,看你這麽有上進心,母親心裏很高興,但你也要知道,一口氣是吃不成胖子的,做任何事都需要勞逸結合,尤其是做學問,拔苗助長隻會事倍功半,指不定還會傷了身體,你明白嗎?好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你待會兒回去後,隻管操心要帶的東西便是,至於學堂和師父那裏,我自會使人去與你說的。”


    傅鎔聞言,還待再說,見母親和姐姐妹妹都是一臉的喜色,想著自父親離開後,還是第一次見她們這麽開心,不忍掃她們的興,況他自己內心深處也並非就是真不想去,也就順勢沒有再說。


    母子四人用了晚飯,打發了三個孩子各自回房收拾,孔琉玥便清點起珊瑚瓔珞領著人收拾好的箱籠來,又命留在家裏的梁媽媽,“記得後日備一份厚禮送去國公府,咱們人雖不到,禮卻是必須要到的!”


    梁媽媽忙屈膝應了,“夫人放心,我省得厲害關係的。”


    孔琉玥點點頭:“我不在期間,有什麽事,你記得先問過二夫人和盧嬤嬤的意思,不要擅作決定,再就是約束好我們院子的人,別讓她們以為主子不在,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說一句,梁媽媽應一句,末了道:“夫人隻管放心的去散淡,家裏有我呢,絕不會出任何岔子的。”


    孔琉玥又交代了幾句,奉命去看三個孩子的箱籠都收拾得怎麽樣了的珊瑚回來了,行禮後稟道:“三位小主子的箱籠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已經梳洗了睡下了,三少爺還在看書。”


    聞得傅鎔都這會兒了還在看書,孔琉玥越發堅定了此行要讓他好生散散的念頭,才七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真讓他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才真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因小失大了!


    次日一早,孔琉玥領著三個孩子去樂安居辭了老太夫人,便被送行的二夫人和盧嬤嬤等人簇擁著到得垂花門外上了車,緩緩向城外駛去。


    孔琉玥領著三個孩子坐了一輛朱輪華蓋車走在前麵,後麵是四輛黑漆平頭馬車,各坐了謝嬤嬤珊瑚瓔珞曉春知夏並三個孩子的奶娘及兩個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再加上跟車的婆子和護衛,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沿著臨河的官道不緊不慢的往莊子行去。


    已是九月的天,天際高闊,絲絲白雲如練,萬裏清光傾灑在大地上,發出淡泊且炫目的光彩。


    別說初華潔華長這麽大還從沒出過城,連孔琉玥來了這裏這麽久,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城,對道路兩旁的風光自然有些貪戀,不時掀起車簾往外看之餘,母女三人還時不時的說笑幾句,一掃連日來的鬱鬱,車內的氣氛十分歡快。


    馬車沿著河道繼續前行,眼見河道對麵是一片望不到頭、荒無人煙的空地,微微凸出有一米左右的矮坡上是一片片白色的結晶,在日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不曾化盡的雪,孔琉玥隻覺好看得緊,因招呼孩子們道:“快看對麵的地,像不像是一片將化未化的雪?”


    初華和潔華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都拍手道:“像,像極了,好漂亮!”


    孔琉玥笑著點點頭,正要再說,冷不防就瞥見傅鎔正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路上傅鎔就沒怎麽說話,因坐到他身旁,一手撫上他的額頭,一麵關切的問道:“鎔兒,你怎麽不說話?敢是身體不舒服?”


    傅鎔睜開眼睛,搖頭笑道:“母親不必擔心,我沒有不舒服,我隻是在默誦昨兒個師父講的功課罷了。”


    這孩子,怎麽就能這麽懂事呢?孔琉玥半是心疼半是無奈,正色說道:“鎔哥兒,我知道你心裏有壓力,覺得你爹爹既然把重擔交給了你,你就一定要承擔起來,方能不辜負他的一番期望。可你也要想想,你才七歲,還這麽小,就算真要讓你承擔,你短時間內承擔得起來嗎?家裏還有太祖母和我,還有你二叔二嬸呢,你當前最主要的任務,便是念好書習好武,其他的你真的不必多想,且想了也沒用,反倒還有可能傷了身體。今兒個既然是出來散淡的,你就把這些都暫且丟開,隻管安心的散淡,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等你散淡回去,精神好了,讀起書練起武來,自然也比以前更事半功倍!”


    “可是,”傅鎔被她一席話說得有些意動了,但仍自我克製著,“可是此行足足五天呢,我怕回去後就生疏了……”


    孔琉玥不待他把話說完,已揮手打斷了他,“可是什麽?生疏什麽啊?說了是出來散淡的,你再貳歪,掃了我們的興,我可就生氣了啊!”說話間,已不由分說撩起他身後的車簾,讓他看外麵。


    傅鎔說到底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愛玩愛笑原是天性,就算自製力別同齡人強也有限,被孔琉玥這麽一說,又親眼看到了外麵的景色,漸漸便也就丟開了課業,與初華潔華一起說笑玩鬧起來。


    孔琉玥看在眼裏,方鬆了一口氣,暗自決定到了莊子上就吩咐人做好吃的,一定要趁著這幾日給傅鎔好生補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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