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聞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也抱怨道:“真是,明明就是他們做錯了事,到頭來還要連累夫人受累!這會子才卯正二刻,正是好睡的時候,偏夫人卻不得不起來!”


    “算了,隻要想著以後就可以過清淨日子了,如今就是再苦再累,都覺得值得!”孔琉玥倒反過來安慰起珊瑚來。


    主僕兩個正說著,瓔珞捧著針線房連夜趕製出來的孝服送到了,孔琉玥雖滿心不情願穿,卻亦隻能穿上,又梳了個簡單的髮髻,戴了幾支銀釵,簡單用過早飯後,去了議事廳,與稍後也過來了的二夫人一道點卯理事。


    等到妯娌二人理事告一段落後,有小丫鬃進來行禮稟道:“回大夫人、二夫人,王妃娘娘來了,老太夫人請二位夫人即刻過去呢!”


    妯娌二人便又起身,被簇擁著去了樂安居。


    果見晉王妃已經來了,正坐在當中的榻上與老太夫人說話兒,身上雖未穿孝服,卻也有意換了素色衣衫,頭上的首飾也很清減。她畢竟是王妃,尊卑有別,就算不穿孝服,也不會惹人詬病,這樣打扮,已經算是作足回來奔喪的表麵功夫了。


    孔琉玥和二夫人忙上前給她行禮:“給大姑奶奶請安!”


    晉王妃點點頭,“府裏出了這樣的大事,有勞二位弟妹多操心了!”


    二人忙都稱:“不敢!”


    晉王妃又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向老太夫人笑道:“祖母瞧著氣色有些不好,不如趁這會子時候還早,弔唁的誥命們還沒來,再回屋歇息一會於?我就不打擾您了,去大弟妹那裏鬧她去!”


    老太夫人知道晉王妃有一肚子的疑問想問孔琉玥,她雖也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一來晉王妃沒問她,二來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說,於是揮手道:“我正想歪歪,你就去你大弟妹屋裏坐會兒罷!”


    晉王妃應了,與孔琉玥一道回了蕪香院。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一位怎麽忽然間就死了?她雖一直在‘病中’,但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好得很的,怎會說死就死了呢?”方走進蕪香院的大門,甚至等不及進到屋裏,晉王妃已按捺不住的問起來。


    孔琉玥笑笑,進到屋裏後,方道:“此事說來就有些話長了。”說著將事情的始末大略與晉王妃說了一遍,“……這樣的事情畢竟不光彩,所以祖母才會吩咐報喪的人說她是因病逝世的!”


    一席話,說得晉王妃是麵色大變,趕著孔琉玥便罵道:“你作死啊,這麽大的事情不知道事先與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這你和鎔哥兒要真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豈不是要讓我們傷心死?還有煦之,你還讓不讓他活?”


    被晉王妃這麽一罵,孔琉玥先是愣然,再是委屈,繼而卻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晉王妃也是因為真的關心她,所以才會罵她的,不然,怎不見她罵別人去?


    想通了這一節,孔琉玥笑了起來,道:“我這不也是怕姐姐姐夫知道了擔心生氣,還怕不慎走漏了風聲嘛。好在事情已經過了,我和鎔哥兒也都好好的,姐姐就別怪人家了好不好?”說到最後,話裏已不自覺帶出了幾分撒嬌的意味,隻因吃準了晉王妃必定吃這一套。


    果然晉王妃的臉色就瞬間緩和了許多,但仍沒好氣:“你以為瞞著我們,我們就不擔心了啊?你不知道,昨晚上自接到訃聞以後,我和你姐夫便沒合過眼,想著此事來得突然也來得蹊蹺,怕你們母子幾個被牽連進去,故而我才一大早便趕過來的,結果你們果然被牽連了進去!好在這一次是有驚無險,不然豈非讓我們心疼死?你記得,以後再不可魯莽行事,有什麽事,切記要先與我們商量!”


    話雖說得不客氣,說到最後,話裏卻已不自覺帶出了幾分笑意,顯然氣已消了八九分。


    孔琉玥忙抓住時機,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是是是,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我一定先與姐姐姐夫商量,求姐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罷!”


    看得晉王妃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呸,看著一副嬌滴滴的樣子,誰能想來私下裏卻是這麽皮呢?”


    孔琉玥笑道:“那也是知道姐姐不會怪我失禮,才敢在姐姐麵前皮的。


    姑嫂二人正說著,丫鬟來回初華姐弟三人聞得姑媽來了,過來請安——因家裏出了喪事,且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傅鎔今兒個便沒有去學堂。


    晉王妃聞言,忙命:“快讓他們進來!”


    片刻,便見初華姐弟三人被眾奶娘丫頭簇擁著進來了。蔡奶娘因此番之事,已被糙了差使,命其回家等候發落。


    “給姑媽請安!”


    初華領著弟弟妹妹上前給姑媽見禮,卻還未及拜下,已被晉王妃一左一右攙了起來,上下打量尤其是打量了傅鎔一番,見他精神氣色都還好後,方笑道:“你們姐弟這次都做得很好,告訴姑媽,想要什麽獎賞?”


    又正色道:“你們母親為了你們,可算是操碎了心,你們以後若是膽敢不孝順她,休怪姑媽不客氣啊!”


    鬆了拉著初華的手,轉而拉上了一旁的潔華,“潔姐兒,你也是,以後可要好生孝順你們母親!”


    三個孩子便都齊齊應道:“姑媽放心,我們一定會好生孝順母親的!”


    孔琉玥就忍不住含淚笑了起來。


    177


    孔琉玥與晉王妃並初華姐弟三人姑嫂娘兒們正說著話兒,就見珊瑚走了進來,行禮後稟道:“回王妃娘娘、夫人,太夫人娘家來人弔唁了,老太夫人請夫人過去呢!”


    珊瑚話音剛落,不待孔琉玥答話,晉王妃已先冷笑道:“那一家子潑皮破落戶,也配弟妹去見他們?去回了老太夫人,就說你們夫人這會子不得閑!”


    說著偏頭向孔琉玥道:“弟妹你是不知道,當初先頭蔣氏沒了時,蔣家人竟登門討要嫁妝,竟是絲毫不顧及潔姐兒的體麵。煦之當即就把蔣氏的嫁妝悉數退給了他們,說潔姐兒既是我傅家的女兒,我傅家自然養得起!自那以後,蔣家與我們傅家便少了許多往來,便是來了人,也隻去景泰居見那一位,今兒個他們來,怕是又想像上次那樣將那一位的嫁妝也討回去亦未可知,橫豎傅旭恆那個畜生和老四在,且讓他們狗咬狗去罷!”


    見珊瑚未動,微沉下臉來:“還不快去?”


    珊瑚仍是未動,隻拿眼有些緊張的看孔琉玥,王妃雖尊貴,她的主子卻永遠隻有一個!


    孔琉玥給了珊瑚一個安撫性的眼神,方看向晉王妃笑道:“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何必到最後一步時再落人口舌,因此而背上‘不孝’的罵名?我昨兒個夜裏聽管事媽媽們說,京裏的風俗,從上到下的人家辦喪事時,娘家人都要來挑剔一番的,以示這是有娘家的人,喪事上不能馬虎。但因雙方畢竟是姻親,來挑剔不過走個過場而已,誰也不會認真。這會子咱們隻是聽說他們來了人,具體是來做什麽的還不知道,若隻是來挑剔的,我作為當家主母不去見他們,倒顯得我心虛,且也是在給祖母出難題,總不能讓祖母她老人家去麵對他們的挑剔罷?再者,便是他們真是來討要嫁妝的,不還有那個畜生夫婦倆在?他們會捨得把已經到嘴的肉吐出來?咱們隻管等著看好戲罷!”


    一席話,說得晉王妃轉嗔為喜,拊掌道:“你說得對,咱們隻管等著看好戲去!”說著便起身往外走去,反倒比孔琉玥還積極起來,直看得她是好笑不已,命初華照顧好弟弟妹妹,又命下人們經心伺候著後,方攆了上去。


    姑嫂二人被簇擁著到得景泰居,果見那裏已聚了不少人,其中一名四十來歲的婦人正大聲與二夫人說話,“我們姑太太可是朝廷封誥的一品夫人,喪事豈能如此馬虎?連個水陸道場都不建,做法事的僧道也是不見,這是哪家的規矩?叫大甥媳婦來,我倒要當麵問問她,她這個兒媳是怎麽當的?”


    晉王妃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睨了一眼身旁跟著的金珠,金珠便脆聲叫道:“王妃娘娘駕到,跪迎接駕——”


    屋內眾人聞言,循聲望過來,果見是晉王妃來了,忙都就地跪了下去。蔣家的人平常雖都幾乎無緣見到晉王妃,卻也知道傅家這位大姑奶奶有多尊貴,遠非他們惹得起的,隻得也跪了下去。


    晉王妃並不叫眾人起來,隻是看向二夫人問道:“二弟妹,這是怎麽一回事?”頓了頓,抬了一下子,“起來回話!”


    二夫人謝了恩,起身回道:“大舅太太領著幾位表弟妹弔唁太夫人來了,正與妾身說著喪事的相關事宜。”說著看向孔琉玥,“這裏就交給我罷,大姑奶奶可是貴客,大嫂不如請了大姑奶奶去祖母上房稍坐?”


    對晉王妃這個大姑子和孔琉玥這個大嫂,二夫人是滿心感激的,身為傅家惟一的庶子,他們二房一家如今能過得這麽好,分得的家產也比預想的多得多,與她們的提攜和寬容是絕對分不開的,能為她們分憂,二夫人自是很樂意。


    孔琉玥笑了笑,正要答話,地上蔣家的大舅太太,亦即太夫人的大弟妹已先叫起來:“誰不知道如今大甥媳婦才是永定侯府的當家主母,二甥媳婦如何做得了主?還是……”


    話沒說完,晉王妃已淡聲問孔琉玥道:“前兒個舅母送來的茶葉可吃過了?我吃著有些淡,覺得還不如我平常吃的,一點不像是貢品!”說著朝孔琉玥眨了眨眼晴。


    孔琉玥會意,點頭道:“我吃著倒還好,果真姐姐不喜歡,我明兒可就使人去王府取了,也省得暴殄天物。”


    晉王妃就笑了起來:“你果真愛吃,隻管使人去舅舅家取便是,舅舅家乃堂堂一品國公府,要什麽好東西沒有?”


    晉王妃與傅城恆的生母乃襄國公府的嫡長女,故晉王妃有此一說,隻是襄國公府人丁單薄,國公這一輩僅得傅老夫人和襄國公姐弟兩個,偏後者又自來體弱多病,因此襄國公府的人很少在外應酬便是了。


    地上蔣大太太聽得姑嫂二人這麽一說,方想起自家大姑子不過是填房而已,晉王妃與孔琉玥認蔣家做舅家,那是她們的情分,若是不認,那也是應當,於是臉色便有些難看起來。


    但仍強撐著說道:“既然永定侯夫人不認我們家姑太太這個婆婆,那就請請了親家老太夫人來說話,相信親家老太夫人應當會認我們姑太太這個兒媳!”


    話音剛落,晉王妃身旁的金珠便斥道:“我們親家老太夫人為尊為長,豈是你說見就能見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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