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放柔了聲音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想必你也累了,讓丫鬟們服侍她梳洗了,就早些歇著吧。至於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你不妨待躺到床上去後,回過頭再好生想想,看我說的可有道理。才我來之前,你爹爹本來是打算等我回去後,也過來瞧瞧的,現在看來,還是別讓他再過來打擾你的好。你也知道你爹爹明兒一早便又要去西山別宮,你如果想通了,明兒一早就過去正房給他送行,好嗎?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先回去了!”說完不待她有所反應,已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孔琉玥走出初華的房間,才發現盧嬤嬤不知何時已過來了,正與瓔珞並初華的奶娘等人一道,麵色凝重的侯在台幾之下。


    瞧得孔琉玥出來,盧嬤嬤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禮:“見過大夫人!”


    孔琉玥忙虛扶了她一把,笑道:“都這麽晚了,嬤嬤怎麽還沒歇下?”心裏卻已明了了盧嬤嬤的來意。


    盧嬤嬤笑了笑,倒也直言不諱:“老奴原本正要歇下,恍惚聞得人說大姑娘惹侯爺生氣了,因此才過來瞧一瞧的。”


    說著皺起了眉頭,“老奴才聞得大姑娘的奶娘說,侯爺大了大姑娘,敢問大夫人,是否真有此事?咱們這樣人家,別說主子姑娘們歷來嬌養,就連丫頭們也是輕易不彈一指甲的,大夫人也該勸著些侯爺才是!”


    雖說自己如今已是“總經理”了,但“董事長特助”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孔琉玥笑容不變,“嬤嬤可能有所誤會,不過這裏並非說話之地,不如我們去到前麵的笑話聽,一邊吃茶,一邊容我與嬤嬤細細道來?”


    說完不待盧嬤嬤有所反應,已經自轉頭吩咐起初華的奶娘來:“著人打了熱水,伺候大姑娘洗漱去。另外,去取一些冰塊兒來,待會兒隔了絲帕與大姑娘冷敷!”


    那奶娘雖自持是奶姑娘的,與旁人不一樣,卻也並非不識時務之輩,聞得孔琉玥吩咐,忙屈膝應了:“請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領著初華屋裏的丫鬟們分頭忙活兒去了。


    這裏孔琉玥與盧嬤嬤一道,回了正房去。


    “……事情就是這樣的,驚擾了嬤嬤休息,都是我的不是,我在這裏給嬤嬤賠不是了!”孔琉玥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與盧嬤嬤說了一遍,末了起身盈盈便要拜下去。


    盧嬤嬤如何敢受她的禮?忙起身接住,又將人送回榻上坐了,方笑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是我想岔了……說來牙齒與嘴唇再要好,還有咬到的時候呢,大姑娘一時不察,誤會了侯爺也不是什麽大事,父女之間又哪來的隔夜仇?把話說開了,自然也就好了,隻是辛苦大夫人您了。您也別放在心上,如今大姑娘還小呢,再過上幾年,她自然明白您的好!”


    孔琉玥無奈一笑,半真半假的說道:“我也不奢望大姑娘,乃至三少爺四姑娘日後能記得我的好,我隻求所作所為,無愧於心即可。”


    盧嬤嬤笑道:“大夫人這些日子以來待三位小主子的好,老奴都是看在眼裏的,正所謂‘人非糙木,孰能無情’,相信假以時日,三位小主子也都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的,大夫人還請放寬心!”


    “如此就承嬤嬤吉言了。”孔琉玥笑回,心裏卻不敢那麽樂觀。


    老少主僕二人又閑話了一回,盧嬤嬤起身告辭,“……時辰已不早了,就不打擾大夫人歇息了。”


    孔琉玥忙命珊瑚送了出去,隨即又使了瓔珞去東廂房,瞧初華這會子怎麽樣了?


    瓔珞應聲而去,稍後回來稟道:“說是洗了澡敷了臉,這會子已經歇下了。”


    孔琉玥聞言,方鬆了一口氣,帶著滿身的疲憊回了臥室。


    不出所料,傅城恆還沒有歇下,一瞧得她進來,便急急迎了上來:“初姐兒怎麽樣了?”


    孔琉玥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哈欠,“已經睡下了。我勸了她那麽久,她向來懂事,應該是聽進去了,你就放心吧。”


    傅城恆緊繃著的身子這才放鬆了幾分,“那就好,那就好……”話音未落,注意到孔琉玥滿臉的疲憊,不由有些心疼,“玥兒,辛苦你了!”


    “我沒事兒,”孔琉玥擺擺手,“倒是你,明兒一早又要去西山,還是早些歇了吧。你也別擔心初姐兒了,我跟她說了,若是想通了,明兒一早就過來給你送行,你隻看明兒一早她過不過來,就知道她還有沒有在生你的氣。”


    傅城恆想了想,唯今之計,也隻有等了,又見孔琉玥是真累了,便熄了燈,擁著她睡下了。


    但隻他又如何睡得著?雖說他已盡量不發出生息了,依然累得孔琉玥也睡不著,一直到三更將近,方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醜時初刻,傅城恆和孔琉玥便起了。


    更衣梳洗時,孔琉玥有留意到傅城恆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定,情知他實在等初華,也不點破,隻命人盛了熬了一夜的冬蟲夏糙雞湯給他喝。


    心不在焉的接過丫鬟奉上的湯,傅城恆方要喝,就有小丫鬟來稟:“大姑娘來了。”


    傅城恆蹙著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了開來。


    孔琉玥懸了一夜的心也終於落回了原地。


    167


    孔琉玥正在花廳裏聽管事媽媽們回事,初華則站在一旁看她如何行事,——傅城恆離開的第二日,孔琉玥便使人請了初華過來,把傅城恆要她跟著自己學管家的事大略說了一遍,讓她回去後準備準備。


    許是因著前日之事,初華在麵對她是很不自然,幾次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估摸著是想為之前的事做一番解釋。卻都被孔琉玥有意無意岔開了話題,這些事情,過了也就過了,犯不著再糾結,橫豎隻要她知道初華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也就夠了,至於其他的事,就要看她以後的行動了。


    就有小丫鬟進來行禮稟道:“夫人,梁媽媽回來了!”


    孔琉玥聽說,忙三言兩語給正議的事拍了板,打發了管事媽媽,又命初華先回房後,方命小丫鬟:“讓梁媽媽進來吧!”


    今兒個是七月初七,夏若淳在現代時的生日,孔琉玥本來是打算親自去一趟伏威將軍府的,偏因潔華日前不慎染了風寒,被她接來了正房跟著自己住,小丫頭又依賴她得緊,因此不得一去,遂使了梁媽媽去送禮物。


    梁媽媽很快進來了,手上不出所料拿了一個不小的包袱。她將包袱遞給迎了上前的瓔珞後,方屈膝給孔琉玥行禮:“夫人!”


    孔琉玥笑著點了點頭,“媽媽起來吧。對了,韓小姐都說什麽了?將軍府今兒個可熱鬧不熱鬧?”話落,方想起夏若淳的生日雖是今日,韓青瑤的生辰卻是在十一月,將軍府今兒個又怎麽可能有多熱鬧?不由自失一笑。


    梁媽媽卻未聽出她話裏的異常來,隻當她是在問有關伏威將軍府為韓青瑤準備嫁妝的事,笑著點頭道:“熱鬧得緊呢!聽韓小姐身邊的沈嬤嬤說,這份熱鬧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了,幾乎每天都有相熟的夫人奶奶們上門給韓小姐添妝。夫人您是沒瞧見韓老夫人為韓小姐準備的嫁妝,怕是隻恨不能將將軍府給搬空了,就是唯恐委屈了韓小姐,還有韓二夫人和韓少夫人,也是一得了好東西便往韓小姐屋裏送,韓小姐的棲梧居都快要堆不下了……”


    話沒說完,忽然想起當初孔琉玥出嫁時的情形和尹大太太為她準備嫁妝,自覺失言,忙笑著岔開話題:“對了夫人,韓小姐還再四問我,您打算什麽時候上門給她添妝呢,說是有好多話想當麵兒與您說!”


    孔琉玥自是沒錯過梁媽媽眼裏的懊惱,約莫能猜到她的心思,卻一點不覺得失落或是傷心,她比誰都希望韓青瑤能幸福快樂,看見有這麽多人對她好,她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覺得失落傷心?


    又問了幾句韓青瑤的近況,孔琉玥便將包括梁媽媽在內的眾人都打發了,拆開韓青瑤回送的包袱,先拆開麵上的信看起來。


    兩人雖然又已是幾月未見,通信卻比之先前更頻繁了一些,因此信寫得並不長,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看完了。


    看完信之後,孔琉玥原本是打算即刻回信的,想著再過幾日她便要親去將軍府為韓青瑤添妝,到時候有什麽話當麵說不得?於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回了正房去。


    “四姑娘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一回到正房,孔琉玥便問迎上來的謝嬤嬤。


    謝嬤嬤道:“之前吃藥時一直吵著要夫人,還是暮秋幾個哄著她吃了藥,這會子已經睡下了。”說著奉上一盞溫茶。


    孔琉玥接過,喝了幾口,方點頭道:“已經吃了金太醫的藥三天,依然不見什麽氣色,明兒索性讓人拿了侯爺的名帖請小華太醫去。”據她看來,潔華的病症實在有些像是出花兒了,偏她並不精於婦兒科,不敢妄下結論,更不敢妄自用藥,說不得還是隻能請小華太醫出馬。


    謝嬤嬤雖然不通醫術,畢竟活了四十幾載,經過見過的事多,也早就懷疑潔華是出花兒了,隻是不敢說,聞得孔琉玥此言,忙不迭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兒,小華太醫醫術高明,有他出馬,定能藥到病除。”萬一四姑娘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夫人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母親,我要母親……”


    主僕兩個正說著,北次間忽然傳來一陣細弱的哭聲,不是別個,正是潔華的。


    孔琉玥忙將茶盅遞給一旁侍立著的小丫鬟,疾步走進了北次間。


    就見潔華正靠在她奶娘的懷裏,閉著眼睛在哭泣著,小臉因為發燒通紅通紅的,小小的身體也因為難受而無力的扭動著。


    “讓我來吧!”孔琉玥走到床前,示意奶娘起來後,自己隨即坐到了奶娘方才坐的位子上,將潔華抱進了懷裏。


    “夫人……”一旁謝嬤嬤滿臉的焦急,想要出言阻止孔琉玥,卻被孔琉玥以眼神止住了,急得直恨不能上前將她給拉開,夫人長這麽大,也不曾出過花兒,這萬一要是染上了,可怎麽得了?


    孔琉玥就沒有謝嬤嬤那麽都顧慮了,在她看來,天花兒又不是什麽不治之症,並沒有好值得特別忌諱的,因此不但將潔華抱進了懷裏,還拿出手帕給她擦起汗來,又親自餵她喝水。


    直看得謝嬤嬤是心驚膽戰,等不及明天再去請小華太醫了,當下便去找到梁媽媽,把情況與她說明了,讓她立刻使人去外院傳話請小華太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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