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藍琴很快就能走出來了嗎?孔琉玥隻覺有些鼻酸,眼角眉梢卻都帶著笑意,點頭向珊瑚娘說道:“你回去告訴白書,讓她不要著急回來,我這邊不缺人,要緊的是看藍琴,等她什麽時候願意回來了,再回來也不遲。”


    珊瑚娘忙應了,又說起蔬菜的事來,“……再過個十來日,便可以大肆收穫的,我們當家的讓我請問夫人,到時候運回來後該銷往哪裏,還請夫人示下。”


    孔琉玥想了想,她還真沒什麽好的銷售路子,少不得隻能問問淩總管了,因說道:“這樣,你先回去告訴吳管事,讓他不必為此煩心,隻管管好收穫便是。我這邊會提前找好路子的,等找好了路子,立刻使人去告訴他。”


    “是,夫人。”珊瑚娘屈膝應了,在府裏住了一晚,跟珊瑚說了半宿的體己話兒,方於次日一早趕回了莊子上去,暫不細表。


    這裏孔琉玥方命人請了淩總管來,說了自己的請求,讓他務必幫幫忙。


    淩總管是知道自家侯爺有多寶貝這位夫人的,自是滿口答應,下去後便盡心盡力的忙活起來。


    孔琉玥耐心等了兩天,沒有等到淩總管的回音,卻等來了自己的小日子。


    說來這還是自十二月那次以後,她第一次來小日子,原本這該是第二次的,而且日子也不對,與十二月那次的相差了足足好幾日。


    本來一月的時候孔琉玥便覺得懷疑了,總覺得其間必定有哪一環出了問題,才會致使她小日子這般紊亂,她自己便是大夫,自然知道這不是好現象,必須得盡快找到個中緣由,盡快將其解決了才是。


    但因一月係正月,要忙的事情委實太多了,又先後出了好幾件事,等到出了二月,又出了藍琴那件事,她是既沒時間也沒心情管自己,於是暫時將這件事擱置了。


    如今該忙的事都忙得差不多,該解決的麻煩也解決了大半,藍琴的情況也較之前好了許多,她終於騰得出時間來料理自己的事情了。


    孔琉玥依然將懷疑的側重點放在了飲食上,她是大夫,自然比誰都知道“病從口入”的道理,但根據她第一次出現小日子不準現象時的調查來看,好像又沒有人暗中謀害她,就連那些食物,彼此之間也沒有相生相剋,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但她依然用排除法,將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種情況都一一排查了一遍,然後便發現,惟一排查不了的地方,便隻剩下了蕪香院自己的小廚房。


    這要是放在以前,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孔琉玥隻會毫不猶豫的將蕪香院先給否定掉,小廚房內有石媽媽董媽媽兩個傅城恆的心腹把持,外有她的一眾心腹坐鎮,她不覺得那個想害她之人的手能伸得進來。


    但藍琴之事除了交會她用成熟客觀的目光看傅城恆以外,還教會了她用客觀的目光看別的人和事,然後,就由不得她不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到石董兩位媽媽的身上了。況小廚房除了兩位媽媽以外,還另有兩個小丫頭子並粗使婆子,石媽媽董媽媽雖然精明,但老虎尚有打盹兒的時候,焉知她們就會沒有疏忽的時候?那兩個小丫頭子和粗使婆子輪班當差,彼此也總會注意不到彼此的時候,如果要做什麽手腳,不論是從理論上說,還是從實際情況來說,都是能成立的!


    對孔琉玥的這一分析,粱媽媽也是極為贊成的,當天便將那兩個小丫頭和粗使婆子的出身來歷和全家人的情況都梳理了一遍,然後發現,沒什麽可疑的地方。


    粱媽媽不死心,又找機會親自拿話來旁敲側擊的問了幾人一番話,依然是沒有可疑的地方。


    因緊蹙眉頭與孔琉玥說道:“我瞧得出來,那兩個小丫頭和粗使婆子都沒有說謊,以她們的情況,諒她們也不敢說謊,且她們幾家也沒跟府裏哪位主子走得近,都是常年在三門以外活動的。領的又都是此不體麵的差使。她們幾個能進蕪香院當差。即便隻是沒等的,已經是她們各自家裏最體麵的了,她們是既沒那個心也沒那個膽謀害夫人,……可如果不是她們,又該是誰呢?”


    以粱媽媽的閱歷和看人的目光,她既說那兩個小丫頭子和粗使婆子沒有可疑的地方,那就是真沒可疑的地方,除非那人心機深得連粱媽媽都瞧不出來的地步,可如果那人能有那番心機,又何至於會委屈自己待在小廚房裏,根本沒有前途可言?


    孔琉玥暗暗思忖著,那麽,問題便隻能是出在石媽媽和董媽媽身上了,可她們兩個都是傅城恆的心腹,如果連她們都信不過了,那這府裏還有誰能信得過?她總覺得自己漏掉了將這些串起來的最重要的一環,但具體要讓她說是哪一環,她又委實想不出來。


    粱媽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皺眉道:“按說石董二位媽媽都是侯爺的心腹,不然侯爺也不會放心將小廚房交給她們,她們是最該沒嫌疑的,可……據如今的情況看來,她們兩個也脫不了嫌疑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起來。


    晚間傅城恆回來,孔琉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他道:“我記得你之前曾跟我說過,石董兩位媽媽是早年間伺候過婆婆的,後又伺候了你多年,她們應該是你除了淩總管和玉漱以外,在府裏最信任的人了罷?”


    傅城恆聽她這話問得奇,因挑眉道:“的確如此。怎會忽然想起問這個?”話音未落,許是心裏有鬼,因此反應比在別事上更為敏捷,幾乎是瞬間便想到,難道她已經懷疑到石董兩位媽媽的頭上了?可看她平時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動疑啊!


    神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又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追問了一句:“怎會忽然想到問這個了,難道是她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說來她們兩個早年便是我娘的陪嫁丫鬟,跟姐姐身邊的陶媽媽李媽媽一樣,都是我娘最為信任倚重的人,當年若非有她們幾個護著我們,我和姐姐還不定能不能長大,若是她們哪裏惹著了你,你看在我和姐姐的份兒上,就不要跟她們計較了罷?”


    孔琉玥雖有些奇怪於向來話不多更不喜歡向人解釋的他,緣何一提到石董兩位媽媽話便這麽多,但一想到兩位媽媽若果真是他已故母親的陪嫁丫鬟,他信任倚重一些也是無可厚非,於是搖頭笑道:“沒有的事,兩位媽媽都挺能幹盡責的,我不過白問問罷了。”


    說著主動岔開了話題,“對了,說到姐姐,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她了,前兒個我生病時,她還特地打發人給我送補品來,說來我也該登門去向她道個謝的。”


    ——本來聽說她生病,晉王妃是要親自來看的,但因為期間發生了將三房分出去一事,弄得晉王妃反倒不好上門了,不然便會給人以是她在向老太夫人施壓將三房分出去之嫌,要知道這些事情,出嫁了的姑奶奶是萬萬不能插手的,因此晉王妃隻使人送了補品來。


    傅城恆見她不再拘泥於這個話題,暗自鬆了一口氣道:“想見姐姐什麽時候都可以,你這兩日不是身子不舒服嗎?且等過幾日,身子好利索了,再去見她也不遲。”


    孔琉玥點點頭,與他一道去了樂安居。


    第二日,孔琉玥身上好了許多,沒前兩日痛得那麽厲害了,於是去了議事廳接見眾管事媽媽。如今藍琴不在,於是她命珊瑚接任了藍琴以前記檔的差使,好在珊瑚雖字沒藍琴識得多,難得的是她肯學,這才半個月,已經大半上手了,為孔琉玥分了不少憂。


    發落完眾管事媽媽回的事後,孔琉玥被簇擁著回了蕪香院。


    剛回到正房,謝嬤嬤麵色凝重的迎了上來,連禮都來不及行,便說道:“夫人,我有要事與您說。”


    自前次因通房之事狠狠申飭了謝嬤嬤一回後,她行事已比以前靠譜了許多,但像這樣神色凝重的時候,還真是不多見,孔琉玥不由起了幾分重視,點頭道:“屋裏去說罷。”抬腳往內室走去。


    謝嬤嬤忙跟著她走了進去,又麻溜的將門窗都關好後,方湊到孔琉玥耳邊小聲說道:“我方才經過通往後罩房的穿堂時,無意聽到兩個小丫頭子在說話,其中一個說‘我前兒個去廚房給我們姨娘打熱水時,又瞧見了石媽媽在往給夫人燉的燕窩粥裏加東西,侯爺待夫人可真是好,補品流水價的燉了給夫人吃,我們姨娘這輩子是沒指望了……不過,怎麽夫人吃了那麽多補品,卻一直不見有孕了?這可真真是奇了……’,我有意躲在僻靜的地方,瞧得那兩個丫頭出來後方離開的。她們兩個一個是劉姨娘屋裏的小丫鬟雙江,另一個則是我們屋裏的三等丫鬟晨兒,我事後問了一下,原來晨兒是雙江的兩姨表妹,兩人經常在一起說體己話兒的……您看這事兒,會不會與您正查的事兒有關?”


    怎麽可能那麽巧,她剛著手查這事兒,就有人將消息送上門來了?而且沒被別人聽去,偏就被最藏不住話的謝嬤嬤給聽了去!


    孔琉玥直覺這事兒有問題。


    但與此同時,她卻一下子想到了紅樓夢裏薛寶釵無意偷聽到小紅和佳蕙說私話兒時的情形,心裏不由就有幾分相信了謝嬤嬤的話。那兩個小丫頭子既是兩姨表姊妹,平常聚在一起說私房話兒的時候肯定多,一時間沒有防備也是有的,而且她們又怎麽能肯定謝嬤嬤當時會經過,然後有意說給她聽?那萬一謝嬤嬤不經過呢?


    再者,她私下裏在查這件事之事不過隻粱媽媽珊瑚等幾個她的心腹知道而已,就連傅城恆都不知道,那兩個小丫頭子又怎麽可能知道,且就這麽巧把話傳到了謝嬤嬤耳朵裏?最重要的是,她們話裏說的是‘又’瞧見了石媽媽在往給她燉的燕窩粥裏加東西,顯然她們不是第一次說起這個話題了,隻不過之前未曾被人聽到過而已。


    ——可見不是有預謀的。


    那麽,問題就相對簡單得多,甚至可以說是很明了了,不是別個,正是石媽媽對她做了手腳!


    可問題是,石媽媽為什麽要對她做手腳?她既然對傅城恆母子忠心耿耿了幾十年,又怎麽可能在背後捅他的刀子?而以傅城恆的精明,難道這麽多年都一無所覺,且還十年如一日的信任她?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除非……孔琉玥想到這裏,已是心亂如麻,不敢再想下去。


    但不管她敢不敢再想下去,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的答紊,已經被謝嬤嬤無意聽來的這個消息給串了起來,其實已經呼之欲出。


    孔琉玥用力甩了甩頭,意圖將這個可怕的答案甩出腦海。但她越甩,那個答案就越清晰,以致她漸漸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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