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一臉的悔愧,歉然向孔琉玥道:“大嫂,都怪我之前管教不嚴,才出了這檔子事,您不論如何發落,我都絕無異議!”


    孔琉玥將她婆媳二人的雙簧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來,三夫人果然是高手啊,表麵上一副虛心認錯的樣子,卻隻給自己安了一個‘管教不嚴’的罪名而已,且還是‘之前’,也就是說,之後的事便都不與她相幹了,有責任,也是她孔琉玥的責任,與她絲毫沒有關係,倒是跟秦顯家的一開口便主動罰自己之事有異曲同工之妙,倒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她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就聽得老太夫人道:“老大媳婦,你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聲音裏帶著幾分威嚴。


    孔琉玥見問,於是將事情大略說了一遍,“……孫媳已經問過了,是大廚房此番管做點心之事的於婆子與專管送年禮之事的林山家的有舊怨,趁此機會挾私報復她,所以才將點心以次充好了,孫媳已經將一幹相幹人員都拘了起來,打算等回明過祖母後,再行定奪。另外孫媳也的確犯了‘監管不力’之罪,懇請祖母允我戴罪立功,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把事情解決了,等後日一早將年禮也都送出去之後,再行發落孫媳!”


    老太夫人也是從孫媳一步步做到太婆婆的,也同樣做過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更在傅家生活了幾十年,一聽這話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況她也自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聞得孔琉玥這番話,因淡淡道:“你雖監管不力,事發之後反應倒還算迅捷,知道把點心都追回來,不叫咱們家的臉丟到外麵去,我就允你戴罪立功,再過給你一天時間。但隻一點,若是後日你未能按時將年禮送出去,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麵了!”


    又意味深長的睨了三夫人一眼,方將聲音放得越發冷的說道:“至於那些不過因為一點子私人恩怨,就妄圖要挾主子、妄圖敗壞我侯府名聲的下人們,你就看著辦罷,或罵或打或賣,隻管做主辦了就是,不必來回我了!”


    話雖說得冷,卻多多少少有給孔琉玥撐腰的意思。


    孔琉玥自然聽出來了,忙屈膝應道:“祖母放心,孫媳一定處理好此事!”


    太夫人和三夫人自然也聽出來了,麵色都是一滯,再想到方才孔琉玥一副胸有成竹,後日一定能將年禮都送出去的樣子,心裏都隱隱有了一種此番自家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回到蕪香院,孔琉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小廚房看白書他們將點心做得怎麽樣了,傅城恆卻定要跟了她一塊兒去,她勸阻無效,隻得讓他跟著一塊兒去了。


    就見白書四人正忙得腰都直不起來,一見二人進來,都有些吃驚,忙暫時放下手上的活計,上前給二人行禮:“侯爺,夫人!”相視間,彼此都有幾分高興,侯爺能來此,至少說明於此事上,侯爺是跟夫人站在一邊的,那夫人以後的日子,總會好過許多。


    傅城恆四下裏掃了一圈,見已有好些點心做好碼在一邊的,但就算他平常從不過問這些事,也知道離足夠送禮的數目還差得遠,因問孔琉玥,“要不要從其他廚房抽幾個老實的人來幫忙?”


    孔琉玥忙搖頭,“不必了,我們主僕五個一起動手,手腳再放快一些,應該沒什麽問題。”做這兩道點心可算是韓青瑤的“專利”,事出緊急,她未徵得她的同意就大肆做了來送人已經是不對了,她已想過事後要細細向她解釋,又豈能再讓更多的人學會?況且要學會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的,如今她們可沒那個時間現教人去!


    傅城恆也約莫想到了這方麵的原因,因點頭道:“好罷,不抽人來便是,不過,你今晚上就不要親自做了,等休息好了,明兒白日裏再做也是一樣的,不急在這一時!”


    “不行,時間已經不多了,多一雙手,總要快一些……”孔琉玥想也不想就反駁道,她可已經在老太夫人麵前放了話了,老太夫人又放話給她撐腰,她可不能辜負了她老人家的這一番回護。


    傅城恆卻忽然拔高了聲音說道:“你們夫人身子弱,熬不得夜,此番你們四個就多辛苦些,等事畢之後,我重重有賞!”


    白書幾個原本就不贊成孔琉玥跟她們一塊兒熬夜的,這會子又聽得傅城恆這般說,自是再無不從,忙都屈膝應了,又謝了傅城恆的賞,方繼續忙活兒起來。


    孔琉玥還想堅持,卻被傅城恆給強拉著離開小廚房,逕自回到了正房裏,又叫了曉春和知夏進來服侍她卸妝梳洗,最後還被他給抱著早早上了床,鎖在了懷裏,一心要她早點睡下,於是隻能閉上眼睛裝睡,打算等他睡著了再偷偷起床,返回小廚房幫白書她們去。


    原以為心裏有事,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卻沒想到裝著裝著,竟真睡著了,待一覺醒來,已是傅城恆去上朝的時辰了。


    孔琉玥不由懊惱不已,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就要去先去小廚房看看。


    卻被已穿好了朝服,方吃完早飯,從外間進來的傅城恆給拉住了,道:“我已使粱媽媽去小廚房看過了,說已得了一小半了,也已使人給她們幾個送過吃的東西去了,這會子隻怕她們已吃過回房盥洗去了,你且再歇一會兒再起身也不遲。”


    孔琉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睡不著了,白躺著也是躺著,倒不如早些起身的好。時辰已不早了,你快上朝去罷,省得過會子遲了,不要擔心家裏,我既說了會處理好,就一定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


    這樣一個隻及到他肩膀的弱女子,這樣一個單柔的小人兒,體內卻蘊合著那樣驚人的堅定和韌力……傅城恆深深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我相信你!”才轉身大步走出屋子,上朝去了。


    目送傅城恆離開後,孔琉玥叫了曉春和知夏進去淨房服侍自己妝扮好,又糙糙吃了早飯,先去小廚房看了一眼,見白書幾個的確不在,而案板上已堆了半壁點心後,方急匆匆去了樂安居請安,想著早點去了,也好早點回來幫白書她們的忙。


    這會子時辰尚早,老太夫人雖已起了身,卻還沒梳頭,因命人端了熱熱的杏仁茶與她喝,又讓盧嬤嬤出來陪她說話兒。


    孔琉玥一邊小口小口喝著茶,一邊與盧嬤嬤閑話,等到丫鬟來請她進去時,正好將那茶喝盡。


    她進得屋裏,先給老太夫人見了禮,方笑道:“祖母今兒個氣色倒好。”老太夫人氣色的確很好,看起來竟是一點兒未受昨日之事的影響。


    老太夫人笑道:“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隻要能吃能睡,這氣色就是想不好都難。”說著招手示意孔琉玥過去,破天荒讓她坐到了平常隻有曾孫輩們坐的身旁,狀似無意的問道,“昨兒個之事,你打算怎麽處理啊,不妨先說來我聽聽。”


    孔琉玥心裏一緊,昨兒個老太夫人不是已發了話,讓她隻管做主的嗎?那這會子又問及此事,卻是因何緣故?


    她斟酌著答道:“不瞞祖母,孫媳也正發愁呢。嚴懲罷,還有十來日就過年了,正是大年下的,本來就該比平常更寬厚,更多給些恩典才是,方能讓下人們不寒心;可不嚴懲罷,無形中豈不又縱了這股風氣?明兒誰與誰結了私怨,都拿差使來當兒戲,府裏的規矩豈非亂了套?因此正犯愁……”說到這裏便有意頓住不說了,老太夫人若是有什麽指示,自會趁機說出來。


    果然就聽得老太夫人道:“你說得有理,咱們這樣人家,便是平日裏還樂得多施恩呢,何況如今正是大年下?鬧得雞聲鵝鬥的,傳了出去,豈不惹人笑話兒?但隻不罰那起子刁奴罷,又會助長了她們的氣焰,反倒叫她們以為做主子的轄製不了她們了!這樣罷,就小懲大誡,隻將那直接責任人於婆子打三十大扳,再革了她一家子的米糧,發配到莊子上去,再將另一個責任人林山家的也革了差事米糧,並罰廚房大管事素家的半年月例也就完了,你意下如何?”


    她能有什麽意見,又敢有什麽意見?孔琉玥暗自哼笑,麵上卻滿滿都是恭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是興旺之道,祖母說的處理辦法極好,就這麽辦罷!”徹底明白過來府裏為何會出現如今的局麵了,晉王妃說得對,老太夫人並不僅僅隻是他們姐弟的祖母,也是其他人的祖母,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有時候行起事來,難免就會偏頗,卻也間接縱容了某些人,導致他們有了某些非分之想!


    老太夫人就眯眼笑了起來:“說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是興旺之道!”命盧嬤嬤,“等行刑時,你在一邊瞧著去,你大夫人年紀小,眼睛淨,沒見過那些場麵也是有的,可別嚇著了她!”


    “是,老太夫人。”盧嬤嬤忙應道,“等伺候完您老人家吃早飯,我就過去蕪香院。”


    孔琉玥聽在耳裏,暗自想道,老太夫人這樣,算不算是打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吃呢?說是給了她發落那些犯錯下人的權利,到頭來做決定的卻是她自己,幫她出麵作了惡人;為了怕她因此而不能服眾,又派了身邊最得力的盧嬤嬤去監刑,通過這樣的舉動來讓府裏的人都知道有她給她撐腰,讓府裏的人不敢因此就小瞧了她去,讓她不再追究此事,以免拔出蘿蔔帶出泥,禍及太夫人和三房,老太夫人此舉,也真算得上是煞費苦心了!


    等孔琉玥跟盧嬤嬤伺候完老太夫人吃早飯,一道離開樂安居時,太夫人和三夫人才到,雙方見了,除了太夫人,忙都彼此矮身行禮。


    眼見孔琉玥跟盧嬤嬤在一起,三夫人心裏畢竟有鬼兒,因忍不住笑著問了一句:“大嫂這是要和盧嬤嬤到哪裏去啊?”


    孔琉玥笑了笑,正要答話,盧嬤嬤已搶先笑道:“才老太夫人已指示了大夫人該如何懲戒大廚房一幹犯錯之人,命老奴幫忙去看著呢。”


    “哦?隻不知祖母做的什麽指示?”三夫人眼神微閃,仍然笑著問道。


    盧嬤嬤笑道:“等事後三夫人就知道了。”屈膝行了個禮,“老奴還有差使在身,就不多陪太夫人和三夫人說話兒了,老太夫人在屋裏呢,太夫人和三夫人隻管進去罷。”說著與孔琉玥離開了樂安居。


    餘下太夫人看著二人的背影走遠了,方壓低了聲音沒好氣道:“老太夫人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擺明了給孔氏撐腰嗎?惡人就是她做,威卻也要給她孔氏立起來,明明就是她犯了錯,如今倒百般回護起她來,明兒這府裏還能再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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