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原本還想再留下她磨搓一會兒的,但想著來人可是她最喜歡的侄孫郭誠,除了寶貝孫子寧王趙允傑以外,她最喜歡最看重的小輩,若是留下晉王妃和孔琉玥,勢必不方便他們祖姑侄說話,也就大手一揮,“那你們跪安罷!”打發了她們。


    晉王妃與孔琉玥跪過安後,一前一後走出慈寧宮正殿,方走到漢白玉的台幾下,冷不防卻與一個青年公子碰了個正著,顯然後者便是方才宮女口中所謂的‘郭二公子’了。


    郭二公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寶藍色暗紋綢緞長袍,生得倒也十分俊秀,但眼神卻給人一種很邪氣很不舒服的感覺。


    晉王妃不由皺起了眉頭,冷聲問那奉命去領郭二公子進來,彼時正對著她行禮的宮女:“你難道不知道領外男出入內宮,是有諸多地方需要避忌的嗎?”


    “奴婢,奴婢……”那宮女被問得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郭二公子卻已經對著晉王妃在行禮了:“微臣郭誠,見過晉王妃!”說話間目光不經意掠到她身後的孔琉玥身上,立刻便直了,生了根了,移不開了。


    連孔琉玥一個現代靈魂尚且被他毫不遮掩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更何況晉王妃?因有意錯開半步將孔琉玥擋在了身後,方淡淡說了一句:“郭都尉有禮,母後她老人家還等著見你呢,你快情罷!”


    那郭誠卻笑道:“王妃身份貴重,微臣又豈敢先行?還是待送過王妃之後,微臣再離去也不遲。”


    晉王妃聞言,的確如此,哪有她堂堂王妃給小小一個輕車都尉讓路的理?因又淡淡說了一句:“那本宮就先行一步了,郭都尉請!”然後攜著孔琉玥急匆匆走了。


    餘下郭誠直直看著孔琉玥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進蹤跡後,方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問那引路的宮女道:“才跟晉王妃一道的那個女子是誰?我時常來宮中,怎麽從來不曾見過她?”想不到宮中還有那樣的絕色,他一定要求太後姑祖母將人賞給他!


    慈寧宮的宮女,大多都是跟郭誠有私的,隻不過礙於宮規,並不敢僭越罷了。那引路宮女也不例外,聞言如何猜不到郭誠的想法?因嬌笑著半是含酸,半是幸災樂禍的道:“那一位可是新任的永定侯夫人呢,二公子還是別想了!”


    “她是永定侯的新夫人?”郭誠聞言,不由懊喪得直跌足,“想不到傅城恆那樣一個命凡天煞孤星的主兒,竟還能有此等艷福!”再一聯想到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伏威將軍府二小姐韓青環那寡淡無味的模樣兒,更是懊喪得了不得。


    他立誌今生要娶個絕色,之前聞得他那未婚妻的姐姐韓青瑤乃當年京城第一美人之女,據說生得美艷無雙,便存了求娶的心,誰曾想陰差陽錯卻定了韓青環,韓青瑤則被慶王世子給定了去,正覺意難平呢,今兒個好不容易又遇上一個絕色,偏生又是個有了主兒的,真是氣死他了!


    氣了一回,又忍不住頓足惋惜,“真是可惜了那樣一個難得的美人兒了!”


    還是那引路宮女催他:“太後娘娘可還等著二公子呢!”他自己瞧著時辰也不早了,——依照宮規,外男入宮時間不得超過兩個時辰,怕待會兒沒多餘的時間與太後說話兒,方暫時丟開心中之念,整了整衣襟,走向了慈寧宮正殿。


    再說晉王妃攜著孔琉玥快速離了慈寧宮,一直到確定後麵的郭誠再也看不到她們後,方放緩了腳步,一邊環視著四周,一邊壓低聲音恨恨罵道:“下流沒臉的混帳東西,真以為有太後撐腰,就可以把皇宮當作他家的後花園,自由出入了,哼,我看他郭家能得意猖狂到幾時!”


    孔琉玥對威國公郭家的事情並不了解,隻知道太後出自郭家,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聞言因忍不住小聲問道:“外男不是不得隨意出入後宮的嗎?怎麽瞧那郭二公子的樣子,倒像是經常出入後宮的?”


    晉王妃聞言,冷哼一聲,嘲諷意味甚濃的道:“因為他嘴甜,人又乖巧,能逗太後開心唄,所以太後特意奏請了皇上,允他逢五之期進宮來請安!”聲音壓得越發低沉,幾不可聞,“哼,不過一個下流的色胚罷了,也就隻有太後看得出他‘乖巧’!我聽說他已與伏威將軍府韓家的小姐訂了親,那韓小姐與其母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兒,是京城近來最出名的破落戶兒,以後隻怕少不得與郭家狗咬狗,咱們可有的熱鬧瞧了!”


    如果說剛才孔琉玥還隻是出於八卦的心理,問晉王妃有關郭二公子和郭家的事,此時在聞得她提及伏威將軍府後,便是真的對郭家上心了,不為別的,隻因事關伏威將軍府,再具體點說,隻因事關郭青瑤。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急切:“姐姐,您方才說郭二公子是與伏威將軍府韓家的小姐訂的親,您可知道是韓家的哪位小姐?”可千萬不要是韓青瑤啊,看郭誠那副色迷迷、邪裏邪氣的樣子,若是青瑤真的嫁過去,以後隻會有生不完的氣!


    “是韓二小姐!”晉王妃說完後,才有些好奇的看向孔琉玥,“你問這個幹嘛?”


    韓青瑤可是韓家大小姐,那麽很顯然,郭誠的未婚妻就不是她了!孔琉玥鬆了一口氣,忙笑道:“沒什麽,不過白問問罷了。”


    姑嫂二人且說且走,很快便回到了坤寧宮。


    皇後早已等候多時了,一見她們回來,便關切的問道:“沒事兒罷?”


    晉王妃笑道:“眾目睽睽之下呢,能有什麽事兒?娘娘隻管放心罷。”


    皇後於是屏退眾伺候之人,隻留了心腹左右,方道:“聽說賞了一麵鏡子並一柄戒尺給永定侯夫人,本宮就猜到今兒個你們隻怕不好脫身,原想著再等半個時辰,本宮就親自去慈寧宮接你們的,沒想到你們倒忽然回來了,卻是什麽緣故讓她開了恩?”


    晉王妃道:“娘娘可真是神機妙算,知道若是沒個緣故,咱們再難這麽快便脫身的!”說著沉下臉來,“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求見,所以才‘開恩’讓我們跪了安!”


    提及郭誠,皇後也沉下臉來:“你說她是不是越老越糊塗了,這外男也是能大喇喇隨意出入後宮的嗎?時常召了寧王進宮也就算了,寧王畢竟是皇室中人,又是晚輩,可那郭誠算怎麽回事兒?真真是一提起此事,就由不得本宮不生氣!”


    頓了一頓,又皺眉道:“咱們還好,平常碰上他的時候也有限,天朗可就沒那麽輕省了,跟這樣一個下流沒臉的混帳東西做了連襟,以後還有的麻煩呢!”慶王世子趙天朗打小兒便跟今上感情深厚,跟皇後的感情自然也不差,也難怪皇後會為他惋惜。


    晉王妃笑道:“木已成舟,娘娘就別生氣了,那韓二小姐雖有個破落戶娘,韓大小姐卻是養在韓老夫人跟前兒的,聽說不但模樣生得好,人品亦是沒得挑。跟天朗過日子的是韓大小姐又不是別人,至於親戚之間,高興呢就多走動兩回,不高興呢,就不來往便是,您呀,就別為天朗擔心了!”


    皇後聞言,方容色稍霽,又與 晉王妃拉起別的家常來。


    孔琉玥坐在一旁看似認真的聽著,實則心思早已飛到了別處去,據方才皇後和晉王妃的話聽來,韓青瑤也已經許了人家了,而她的未婚夫,便是她們口中的那個‘天朗’,也不知道那個天朗是個什麽樣的人?長得怎麽樣?人品又怎麽樣?最重要的是,韓青瑤見沒見過他,中不中意他?她可不想讓自己最好的朋友再重蹈自己的覆轍,連老公的麵都沒見過,便嫁進去,然後如盲人摸象一般,在夫家艱難為生!


    偏她又不敢再出言相問晉王妃了,剛才她問郭誠未婚妻是誰的事,瞧著已經讓晉王妃有些動疑了,她若再多問,豈不是會讓晉王妃更生疑?還是回去後,寫封信讓梁媽媽設法送到伏威將軍府去,讓韓青瑤親自來告訴她這個中詳情罷!


    皇後與晉王妃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太監尖細高亢的唱喏聲:“皇上駕到,晉王爺到---”


    晉王妃聽說,忙拉著孔琉玥要躲到偏殿去。


    皇後卻笑道:“九弟也來了,你躲什麽躲!”晉王在先帝眾皇子中行九。


    晉王妃麵有難色,“我倒是沒什麽,可我弟媳……”她時常進宮,兼之晉王與皇上感情好,以前在潛邸時便時常見的,如今見了自是不用避忌,但孔琉玥畢竟是外命婦,又是第一次進宮,總不能也不避忌罷?


    “這還不好辦,讓人帶了永定侯夫人去偏殿便是。”皇後顯然想到了她的擔心,直接喚了個宮女過來,命其帶孔琉玥過去偏殿奉茶,算是把問題給她解決了。


    晉王妃於是糙糙交代了孔琉玥幾句:“過去偏殿乖乖兒等著,無事時寧可坐著,等皇上移駕後,便使人再傳你過來……”瞧著她應了,被宮女領著離去之後,方隨皇後一道去殿外接駕去了。


    孔琉玥隨宮女迴避到偏殿,宮女奉茶畢,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剩下孔琉玥一個人待在偌大的殿內,倒是正好可以靜下心來想自己的事。


    沒想到卻有人不讓她如願。


    她才想了一會兒,便發現有人在暗中偷偷窺視她,還小聲嘀咕:“……看見沒,永定侯的第三位夫人……”


    “看起來好小,隻怕比永定侯的長女大不了幾歲……”


    “不過真漂亮,比宮裏所有娘娘都要漂亮……”


    “漂亮又怎樣?也不知還能活多久……”


    有人沉聲喝止她們:“再亂嚼舌根,看我不回了方姑姑,掌你們的嘴!”


    然後一陣“窸窸窣窣”聲之後,再沒了聲音。


    被人這樣等同於當麵議論,孔琉玥卻並不覺得生氣,更多的隻是覺得好笑,原來不管在哪裏,即使是皇宮,女人們八卦的共性都是一樣的。


    她正暗暗搖頭,有宮女急匆匆跑了進來,行禮後說道:“皇上宣永定侯夫人覲見!”


    孔琉玥心裏一驚,她是外命婦,又不像晉王妃那樣是皇帝的弟妹,皇帝怎麽忽然想起要宣她覲見了?


    心裏雖驚訝,麵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隻是略整了整衣衫,便隨那宮女一道,復又回到了坤寧宮正殿。


    皇上三十來歲的樣子,穿著明黃的龍袍,出乎孔琉玥意料的長了一張很有親和力的臉,嘴角帶笑,眼眸深邃卻又平靜如水。跟晉王長得有五六分相似,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隻是帝王的氣勢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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