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方滿意的點了點頭,隻命謝嬤嬤留下,打發了她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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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安內(下)


    打發了白書藍琴後,孔琉玥方看向謝嬤嬤,正色道:“嬤嬤,您經過見過的事多,一定明白我今天這麽做的緣由罷?”她已經唱了紅臉,顯然還需要一個唱白臉的人來配合她,讓白書藍琴不止口服,更要心服,這個人非謝嬤嬤莫屬!


    謝嬤嬤緩緩點了點頭:“姑娘,嬤嬤明白呢。咱們在這裏,無依無靠,凡事都隻能靠自己,等到去了那邊後,更是兩眼一抹黑,還不知道怎麽樣呢!譬如侯府具體都有些什麽人,將來過門第一次見麵時,需要為他們準備什麽東西,又有哪些事是需要忌諱的……咱們通不知道,”聲音漸漸變得沉痛起來,“指望老太太大太太提點,隻怕是……指望不上的。那珊瑚原是家生子兒,本身又是個能幹的,若她能為姑娘所用,至少這些事是不用愁的了。”


    孔琉玥點點頭,“我正是這麽想的。但隻白書藍琴那裏,隻怕還有些轉不過彎來,嬤嬤下去後,還得多教導教導她們,別讓她們壞了大事。”


    謝嬤嬤忙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姑娘放心,我會盡快讓她們明白的。”沉默了片刻,方又微紅著眼圈低聲嘆道,“若是老爺太太還在,這些事又何須姑娘一個女兒家親自過問?嬤嬤心疼姑娘啊!”


    若是孔慶之尹鵑夫婦還在,以前的孔琉玥就不會死,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她了,雖然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當孔琉玥,隻想當何田田!


    孔琉玥暗自苦笑著腹誹之餘,心上倒是湧上幾分感動來,不管如何,至少謝嬤嬤是滿心心疼她,是滿心在為她打算的,總比前世她和夏若淳連半個關心她們的人都沒有強吧!


    她拍了拍謝嬤嬤的手,輕聲說道:“嬤嬤忘了先前我曾說過的話了?隻要我們主僕齊心,以後一定可以過上好日子的!”


    “嗯。”謝嬤嬤含淚重重點了一下頭。


    接下來幾日裏,也不知是謝嬤嬤跟白書藍琴說了什麽,還是珊瑚謙遜的態度讓她二人覺得受用,總之她兩個都漸漸接受了珊瑚,言行舉止間也比先親近了幾分。孔琉玥看在眼裏,方暗自舒了一口氣,現在,她總算有一套自己的人事班子了,接下來,就該是想想如何讓她們各得其所,發揮各自最大的能耐和作用了!


    這日清晨,孔琉玥一如既往的早早醒來,然後做了全套的廣播體操。正坐在妝檯前由藍琴服侍著梳頭時,就有瓔珞領著個提了捧盒的婆子來到安苑,行禮後笑道:“老太太用早膳時,吃著大太太使人送去的粥覺著好,所以特特打發奴婢給姑娘送了些來。”


    孔琉玥聽說,忙站起來謝了尹老太太的賞,令白書接過捧盒之後,方笑著招呼瓔珞:“瓔珞姐姐請坐。”


    早有藍琴搬了一張杌子過來擺到瓔珞麵前,瓔珞卻擺手笑道:“老太太打發奴婢過來,除了給孔姑娘送粥以外,還有就是給姑娘傳話,請姑娘用罷早膳後,就過去慈恩堂,說是先前娘兒們兩個都病著,怕互相過了病氣,如今好容易都大好了,總算可以好生說說話兒,樂和樂和了。”


    瓔珞說完,又賠笑著寒暄了幾句,便以‘還有差事為由’,先行告辭了。


    不用孔琉玥吩咐,珊瑚已經自發送了出去,片刻後回來向孔琉玥小聲道:“姑娘料得沒錯,大太太昨兒個確實不是去了大慈寺上香,而是去了晉王府。我聽瓔珞說,晉王妃對前兒個姑娘的表現還算滿意,不過,還要親自瞧過之後,方才會下最後的定論,所以老太太打算過幾日三月三女兒節時,借請親朋世交上門吃酒看戲熱鬧熱鬧的機會,請晉王妃過府再次相看姑娘,估計老太太今兒個請姑娘過去,正是要說此事。”


    ‘再次相看’?難道晉王妃之前就已經相看過她了?孔琉玥心裏一動,然後便苦笑起來,以晉王妃對其胞弟婚事的重視程度,又怎麽可能在沒相看過女方的情況下,便為其定下婚事?也就是說,之前晉王妃其實是對她很滿意的,隻不過她這一病就是好幾個月,這才讓她不滿起來,繼而生了退婚之心的。


    孔琉玥拍了拍珊瑚的手,“辛苦珊瑚姐姐了。”轉身自麵前的首飾匣子裏隨意撿了一對赤金龍鳳鐲子套到她手腕兒上,笑道:“你也先下去吃飯罷,過會子好跟我一起去老太太那裏。”除了尹大太太,尹府其他的主子們她可以說是一個都不認識,到時候少不得要珊瑚從旁提點一二了。


    珊瑚行禮謝了她的賞,又小心翼翼看了一旁白書一眼,見其臉上並無異色,方退了出去。


    孔琉玥一直瞧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以內後,方指著麵前的匣子笑向白書道:“你也給自己和藍琴都挑一樣東西罷。”反正她首飾多,白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拿來做順水人情,讓幾個丫頭都念她的好呢!


    白書卻笑道:“姑娘放心,我和藍琴不會再醋珊瑚了,您不用再賞我們東西了。”這兩日珊瑚的謙遜她和藍琴也是看在眼裏的,再加上珊瑚的確能打聽到她們所不能打聽到的消息,為姑娘分憂,她們就算是看在姑娘的麵上,也不會再挑她的刺了。


    “讓你挑你便挑,難道還怕挑窮了你姑娘我不成?”孔琉玥嗔道,難得白書藍琴這麽快便想通了,就是再多給她們一些東西,她也高興。


    白書聽得孔琉玥這麽說,也就不再推辭,為自己挑了一對鑲翠耳墜子,又為藍琴挑了一支如意雲紋赤金簪子,方屈膝行禮謝過了她的賞賜。


    用過早飯之後,孔琉玥換了一件淺藍色褙子,配了天青色的百褶裙,然後讓藍琴給自己梳了一個斜雲髻,插了一根珍珠嵌金的簪子,另外再在髮髻上點綴了六隻白玉吐珠的銀簪。


    收拾完畢,她往鏡子裏掃了一眼,隻覺鏡中人典雅端莊,既不顯得太過樸素,又不顯得太過出挑,這才滿意的係了緞地刺繡兔皮披風,扶著珊瑚的手,第一次走出了她已住了整整兩個多月,都未曾踏出過一步的安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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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表哥(上)


    廊台瓊宇,紅牆琉璃瓦,水榭樓閣。


    鳥語花香,微風拂麵,燦陽高照,正是一年春好處。


    孔琉玥扶著珊瑚的手,不疾不徐的行走在雕樑畫棟的迴廊裏,不時有身著淺綠色或是牙黃色比甲的丫頭們經過,瞧得主僕二人,皆是滿麵堆笑的矮身行禮。


    珊瑚先還含笑一一與其寒暄,待次數多了以後,便有些不耐煩起來,暗想自家姑娘還沒嫁入永定侯府呢,這些人的態度已是大不相同,怪道連老太太都說過,府裏的人由上至下皆是‘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麵眼’呢,隻不知她們當麵殷勤,背地裏又會說些什麽不入耳的混帳話兒就是了!


    “前幾日還大雪紛飛,今兒個已是一派花紅柳綠,今年這天氣,果真是有夠怪的!”


    耳邊忽然傳來孔琉玥的聲音,讓珊瑚攸地回過神來,忙笑道:“是挺怪的。不過我前兒個聽我媽說,早年間也曾有過幾次類似的情形,都是冷過之後,便立刻暖和了起來,想來今年也是如此。”


    孔琉玥點點頭,“如此便好,這些日子都待在屋裏,也夠悶的了。”說話間,一雙妙目掃過四下裏已有新芽冒頭的嬌杏艷李,不由心情大好的深吸了一口氣。她雖然不想與尹府諸人打交道,但隨著她身體的一日好似一日,這些顯然都是避免不了的,那麽,她便隻能盡量多往好處想,譬如現在,若不是因為要去見尹老太太,她又怎麽能欣賞到這清新的早春風光呢?


    珊瑚笑道:“這些日子姑娘的確悶壞了,不過很快就要到往年姑娘們起詩社的日子了,待天氣再暖和一點,隻怕二姑娘就該給姑娘下帖子了,到時候姑娘便不會覺得悶了?”


    尹府的姑娘們以前還起詩社?孔琉玥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紅樓夢》裏林黛玉等人閑著無事時不也起了個詩社作耍,還作出了好些經典詩句?既然榮國公府的姑娘們可以起詩社作詩,沒道理柱國公府的姑娘們就不可以罷?


    想到林黛玉,她忽然又想到,前身的命運跟其何等相似,都是父母雙亡寄養在了外祖家,都是被侵吞了家產無依無靠,都是錯把一腔真情所付非人,結果弄得自己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惟二不同的是,林黛玉是賈敏親生的,孔琉玥卻不是尹鵑親生的;林黛玉死了便死了,孔琉玥卻還有她何田田來繼續她未完的人生。


    孔琉玥想得出神,腳下自然就慢了下來,看在珊瑚眼裏,以為她是大病初癒經不得累,忙笑著說道:“姑娘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歇會兒再走?”


    “沒事。”孔琉玥回過神來,“隻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罷了。對了,我病了這幾月,免不了跟大家生疏,你待會兒記得多提點提點我。”


    剛才一路走來,她已經在腦子裏將待會兒可能要見到的人大概過了一遍,尹老太太是府裏的老祖宗,府裏最年長的人,這個她是絕不會弄錯的;尹大太太她已見過兩次,也不可能弄錯;她最擔心的是,她分不清尹二太太和尹三太太誰是誰,再來便是尹府的三位姑娘誰是誰,所以少不得要先給珊瑚打過招呼,免得待會兒弄錯了。


    珊瑚是知道她病了一場後,便有些不大記得之前的事的,聞言忙不迭應道:“姑娘放心,奴婢理會得的。”


    主僕兩個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去往尹老太太慈恩堂必經的垂花門了,冷不防一道年輕男子的身影卻從那後麵晃了出來。


    孔琉玥正暗忖這裏可是內宅,怎麽會有男子出入,就見身側珊瑚已經矮身行了個福禮,口稱:“奴婢見過大爺。”


    大爺?孔琉玥一怔,瞬間反應過來男子身份的同時,人已跟著珊瑚行了個半禮,嘴裏則淡淡打招呼道:“大表哥。”


    年輕男子不是別個,正是柱國公府的大少爺尹淮安。


    尹淮安身為尹府嫡長子世子爺,自然是打小便受盡萬千寵愛於一身,難得的是,他身上卻少有紈絝子弟的習性,反倒十分喜歡讀書,並於前年十六歲第一次下場參加會試時,便一舉中了舉人,若非他將來是要襲爵的,不便再繼續參加考試,人人都道他是準保能中進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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