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速度很快,幾乎沒過多久,那少年和白色幼虎便被追上了。那沉默少年被圍住之時也不慌張,隻是淡漠的看著他們。


    “把白虎交出來。”黑衣男人揚聲道。


    少年搖頭。


    這幾人並沒有因為他的年紀而對少年有絲毫的憐憫之心,見這少年不識趣也不再勸說,反而運起手中飛劍便向少年砍去。席舟本想插手,卻見那本無反抗能力的少年瞳色霎然變紅,一股凜然煞氣衝天而起,接下來的場麵哪怕是席舟見了也有些震動。


    方圓一裏,皚皚白雪已經變成了一片鮮紅,和旁邊的潔白之色兩相對比,猶如煉獄,不禁讓人觸目心驚。


    待最後一滴血沁入了雪層之中,少年瞳孔中的紅色慢慢褪去,整個人也再無那種瘋魔之態,看上去最多有些沉默寡言而已。他麵無表情的看了下雪地中躺著的屍體,將放在旁邊的白色幼虎重新抱了起來,一腳深一腳淺的離開了這個血色魔域。


    席舟身形微頓,不過還是跟了上去,隻是和那少年隔了幾米的距離,慢慢墜在後麵。


    “是你”少年身形停住,轉身,深不見底的黑瞳朝席舟看來。


    席舟一愣,隨即點頭,“是我。”


    隻是說了這麽一句,少年再無其他動作,繼續轉身而行。


    接下來的片段就好似電影過場一般,席舟看著這一人一獸相互依伴成長,那少年幾乎沒說過什麽話,而那原本有些虛弱的白色幼虎傷勢也慢慢恢複,跟在少年身邊活蹦亂跳,煞是可愛。少年偶爾會轉身看席舟一眼,也不說話,隻是確認席舟還在便轉回繼續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鶴發童顏飄然仙氣的老人出現在了少年身邊,歎息於他那一身戾氣,一邊道著劫難,一邊卻又說著可惜。


    “跟我上山修行可好?”老人道,“你身上的魔氣若不壓製,遲早一日會反噬自身,到時,你便再無理智可言。”


    少年微微側身,想要往席舟的方向看上一眼,但不知為何,他的動作在半路便停了。


    “好。”少年答道。


    自此,少年和那白色幼虎隨著老者上了山,以親傳弟子拜入千機門下,修煉自身。


    說來也奇,除了這少年,所有人都無法看到席舟,這倒也方便了席舟跟著少年觀察。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第82章 夢中緣(五)


    小小少年已經長開, 身材高大, 相貌清俊, 隻是身上常有淡漠的氣質縈繞,顯得脫離塵世,拒人千裏。而他身邊的那隻白虎也已經成年,威武的身軀氣勢凜然, 一個輕輕的踏步便讓林間的生靈們縮在原地,瑟瑟發抖。


    席舟坐在林間的一個粗壯的樹枝之上, 雙腿微微搖晃, 看著下方的黑衣青年盤坐在石榻之上,周身靈氣湧動,鼓蕩的氣流震得空間產生了一絲激蕩和扭曲。席舟有些恍惚, 從開始入夢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呢?他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從小長到了現在的模樣, 隻是想著便覺得親切溫暖。


    在席舟晃神之時, 石榻上的黑衣青年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眸中射出一道厲芒, 蓬的一聲,前方遮天蔽日的大樹被攔腰斬斷,青年指尖微動, 那朝他倒下的樹幹便仿佛被一股巨力托了起來, 平穩的放在了旁邊。


    “修為又有所長進?”席舟忍不住問道。


    “恩”黑衣青年點頭。


    守在青年身旁的威武白虎懶洋洋的抬起了頭, 看了黑衣青年一眼,隨即又把頭埋在了前肢上閉上了眼睛。它的主人偶爾就會自言自語,它早就會習慣了。


    “何時能步入金丹期?”席舟低頭看他, 倒是沒有從樹上下來的意思。


    “應需十年。”黑眸對上了席舟的視線。


    席舟搖晃的腿一頓,不自然的把視線轉移開。他跟著這一人一虎已經許久,倒是知道了這個夢中世界的驚奇之處,修真大道,為求長生。一擊之力可劈山河,金丹修士便有毀城滅國之能。


    僅是一念閃過,再朝下看去,黑衣青年已經轉了過去,涼風拂過,衣擺微微撫動。席舟知道這是在等自己,他身子一動便從樹上跳了下來。果然席舟腳剛沾地,青年便走了起來,兩人一直維持了五步的距離,不多不少。


    走了沒多久,席舟便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拉扯感,他心有所感,朝前方看了一眼,而此時,黑衣青年也轉身過來,向來平靜的黑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席舟隻看到他張嘴說了什麽,耳邊卻沒聽清,眼前一恍惚,周圍便換了場景。


    依然是那個熟悉的書房,依然是熟悉的那張臉,隻是氣質天差地別。


    “聞珩”席舟輕聲開口。


    華服男子神情微動,腳抬起,卻又停在了半空,踟躕許久,終是踏了出去,“我夢中有你,陪伴多年。”


    席舟忍不住笑了,“是。”


    他走到了華服男子身邊,捏了下他的側臉,“你和那時確有些不同,現在雖然話也不多,但卻比之前好上許多。”


    華服男子身子一僵,下意識想要後退,卻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耳尖微紅。


    “你可知夢中是怎麽回事?”席舟鬆開手,旋身坐在最近的椅子上,目光卻沒離開。


    “不知”聞珩搖頭,有些迷惑的說道,“雖然隻是夢,卻覺得有些熟悉,好似真正經曆過。”


    席舟聞言微微垂眸,不單聞珩,就連他自己也有這種感覺。雖然隻是旁觀,卻能看的出來這是一段真正的生活。再聯想那和係統極像的白虎,席舟覺得,那或許是聞珩和係統真正意義上的上一輩子。


    “……”聞珩張口欲言。


    席舟有所感,朝他看去,“怎麽了?”


    “你……在哪兒?”許是想通了,聞珩平靜了下來,一雙黑瞳定定的看著席舟。


    席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明白聞珩問的是他現實中在何處。


    他輕笑一下,“你夢裏。”


    第83章 夢中緣(六)


    和聞珩的談話沒有持續多久, 席舟便從他的夢裏脫離了出來。場景轉換後看到那幼小的白虎, 額心的紅雲騰然躍動, 席舟忽然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隻見那白色幼虎懶洋洋的抬了下眼皮,“你回來了。”


    席舟應了一聲,坐在石凳之上。“聞珩的夢,還有他夢中的那隻白虎到底是怎麽回事?”席舟頓了一下, 又接著說道,“別跟我說一切都是巧合, 我不信。”


    白色幼虎絲毫沒有意外席舟的問題, 翻了個身繼續曬太陽,“現在還不到時機,再等等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得了準話, 席舟也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轉而問道, “我除了在夢裏還能再見到聞珩嗎?”


    “可以”白色幼虎回道, “不過要稍等些日子, 我給你凝聚的身體才有了個雛形。”


    ——


    “少爺,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老仆有些擔憂的說道。


    “無礙。”聞珩趴在桌案上的上身抬了起來, 捏了下有些酸麻的胳膊, “現在什麽時辰了?”


    “寅時, 少爺你已經在書房睡了一夜了,天寒容易受涼,我去吩咐廚房煮碗薑湯過來。”


    聞珩點了下頭, “好”


    老仆躬身退下,有些涼氣的書房裏隻剩了聞珩一人,外麵的天色還未亮,依然是一片漆黑,隻有桌案上的一盞燭燈明明滅滅的燒著。


    聞珩想著夢中的事情夢中的人,有些許的頹喪,苦笑一聲,真的隻能在夢中見到嗎?


    喝了碗薑湯,原本滲入了些寒氣的身子慢慢暖和了過來,聞珩舒展了下身體,看了下天色,已到了去翰林院的時間,“替我更衣。”


    聞珩是此屆科舉的狀元郎,才學容貌家世無一不是眾多學子中的翹楚,殿試之時,當今聖上曾讚賞道,“子崢風采卓然,有逸群之才。”


    子崢是聞珩的字。


    當今聖上雖然在對外之策頗為昏庸,但看人之才卻是有的,能得他一句誇獎的人確實不多。


    “子崢近些日來有些不同,可是遇到什麽事了?”一身著官服的中年人問道。


    “並無,多謝張大人關心。”聞珩拱手道,溫文爾雅。


    張大人笑著搖搖頭,便去查看自己手中的典籍了。


    ————


    從那日夢中相見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聞珩雖然每日回屋早睡,卻也沒能進入那有些神奇的夢境,每每醒來皆有些悵然,而席舟的情況也差不多,等待了一月依然沒能見到聞珩,詢問係統,得到的答案則是時機未到。席舟無法,隻能靜靜等著。在等待進入聞珩夢中的期間,觀察易珺的舉動成了他用來消遣的最佳方式。


    從進入易珺的識海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易珺的變化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此時的他因為戰功卓越已經成了一個小隊長,看起來格外瘦小的身體成了他的代名詞,軍中戲稱他為“爆發的小個子。”


    易珺每次聽到這個形容的時候都會咧嘴一笑,然後一拳揍過去,和他們戰成一團。開始的時候易珺勝少敗多,可是有了多次戰鬥經驗,易珺足以把對手給揍趴下。


    就像現在,易珺就把一個渾身肌肉的粗莽大漢壓在地上打,打得他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我認輸!”粗莽大漢連連喊道。


    易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爽朗一笑,朝粗莽大漢伸出了手,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現在猛的跟頭牛似的,也不知道你這麽小的個子哪兒來的這麽大的力氣。”粗莽大漢揉著被打疼的胸口,轉瞬哈哈一笑,“不過你是真厲害,我服了!”


    易珺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服了就好。”說完,轉身看向圍觀的士兵們,“還有誰來?”


    眾人齊齊擺手,“頭兒你現在厲害的很,我們可不敢和你打了。”


    就在他們小隊鬧成一團的時候,有一個人跑過來說道,“左將軍來了。”


    左將軍身長八尺,虎背熊腰,隻是遠觀便感覺到一股凶煞之氣,加之他臉上的刀疤,許是有止小兒夜啼之效。易珺細細端詳,發現這左將軍雖然氣勢有些駭人,但其實長得還不錯,如果愣要添上個英俊之名也能勉強湊合。


    易珺喝了一聲,周圍的士兵盡皆迅速集合,腰板挺得筆直,向左將軍行禮。


    左將軍的步子停在了易珺前方,垂頭看他,皺眉不悅,“哥兒?”


    易珺屬下的士兵盡皆縮了下脖子,既有些膽戰心驚,又有些看熱鬧的期待感。之前他們沒少拿這個打趣他們頭兒,結果盡皆被揍了個鼻青臉腫,現在他們倒是敢說個子小什麽的,但哥兒之類的話,他們可萬萬不敢輕提。也不知道他們頭兒敢不敢和凶煞的左將軍對上。


    易珺和左將軍的身高差了足有一個頭,兩人站在一起愣是襯的易珺跟嬌小的瓷娃娃一般,好似一戳就碎掉了。


    讓看熱鬧的士兵們有些失望的是,易珺這次並沒有揚起拳頭揍上去,而是微微一笑,“左將軍說笑了。”


    左將軍的一雙虎目在易珺頸窩處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朱砂痣,而是看到了一個橫到鎖骨的猙獰的疤痕,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長得太過弱小。”


    易珺笑了一聲,“左將軍說笑了。”


    同樣的一句話說出來的卻是不同感覺,左將軍總算是正視了易珺的眼睛。


    第84章 夢中緣(七)


    兩人對視, 易珺的情緒非常平淡, 但氣勢卻是絲毫不弱, 左將軍看了一會兒,“你是他們隊長?”


    “是,將軍。”


    “帶他們和二隊集合。”


    “是!”


    易珺帶著手下的士兵和不遠處的二隊集合到了一起,總共二十人的隊伍, 站在左將軍的麵前,個個昂首挺胸。


    “兩隊對戰。”左將軍虎目微微一掃, 說道。


    易珺這一排的士兵立刻向後轉向, 和二隊相向而站,兩隊各自後退了三步,留下了足夠的空間。易珺厲喝一聲, “上!”他們小隊的士兵便大喊著向對麵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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