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濤覺得她與華燁現在的生活比蜜月時還要甜。


    隻要沒緊要的事,華燁都會接送她上下班,如果晚上有應酬,必然早早地打來電話備報,還一再叮囑她一個人要好好地吃飯,不準用方便麵應付,而她也會嬌嗔地威脅他,如果他喝酒,就不給他開門。說到做到,華燁晚上回家,她堵在門口,象隻小狗樣在他身上嗅來嗅去,沒有煙味和酒味,才會把門打開。偶爾兩人有閑情逸致,會一塊在外吃個晚飯,然後看場電影,結束後,一路上討論著劇情回家,不太冷的晚上,她挽著他,在海邊走半個小時,然後,他在書房看卷宗,她窩在他腳步的地毯上看《張愛玲選集》,《白玫瑰與紅玫瑰》已看完,現在她在看《花凋》,時不時為女主不幸的命運而歎息幾聲,這時,華燁總搖搖頭,說她真是個孩子。她在廚房做晚飯時,華燁也不再象從前呆在書房等著,他要不是給她打打下手,要不就站在一邊,陪她講話,她做什麽,他都誇好吃。


    令人臉紅的是,在一個冷雨夜,她用一襲超短的性感睡衣,與華燁共度了一個瘋狂的激情之夜。那一夜,兩具滾燙的身體,象久別重逢的故人,都有點失控。她在巔峰之際,把他的背都抓破了。他含著她的耳朵,低啞地問她是不是梅超風的弟子?她咕噥道:不,我是她師姐。


    這樣的日子,猶如浸泡在蜜水河中,陶濤怎麽會心情不好呢?心情好,所以什麽都看得開。左修然再苛刻的要求,她也能達到。曾琪的白眼,她視若空氣。飛飛酸溜溜地問她,明明北風冷得象刀子刮,別人皮膚又幹又燥,她怎麽水靈靈的?她詭異地一笑,這是秘密。


    這時,左修然總冷冷斜眼看看她,冷冷地哼一聲,象嘲諷,也象譏誚。


    不過,陶濤才不會在意呢,她隻當他們是妒忌。


    周五,照例去季萌茵那邊住。上周沒有定到《牡丹亭》的票,這周終於有了。華燁給季萌茵打電話,說晚上先去看戲,晚飯就在外麵吃了。但這天,陶濤卻出奇的累。生產線的設備分三批終於全部到達,從今天起正式開始安裝。左修然上午對操作工作進行培訓,下午呆在車間,監督安裝過程。陶濤被他使喚得團團轉,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這場演出兩個人都看得興味索然。陶濤完全聽不懂蘇白昆腔,也全沒看字幕。時而偷偷捂著嘴,打嗬欠。華燁陪季萌茵常看戲,算是半個戲曲通,但身邊坐了個不斷打嗬欠的人,再精致的唱念做打吹拉彈唱也都成了擺設。而且他其實早就看過《牡丹亭》,上昆和北昆的他都看過,白先勇的這個版本除了演員年輕點,服裝華麗點,其他不過如此。


    好容易挨過了《遊園》,《驚夢》還才夢到一半,中場休息,他就斷然起身,拉著陶濤往外走。


    在休息室門外,兩人看見張弘迎麵走過來,沒穿軍服,一身休閑西裝風流倜儻的樣子,看見兩人微微一訝,隨即揚手打招呼,"嘿,華燁,我正要打電話找你。"


    "一個人?"華燁掃視了下四周。


    "呶,在那邊呢!"張弘朝前麵抬了下下巴。


    陶濤轉過頭去,一個靚麗時尚的女子衝這邊笑得很溫婉。她記得幾個月前,她在街上看到張弘帶著的女子是清秀小巧的,看來又換了。


    "下周三是我生日,別告訴我你不記得,生日禮物就免了,但人一定要到。你已經推了好幾次聚會,那群家夥對你很有意見。就我們幾個時常玩的一塊喝喝酒、吃個火鍋,你要是不來,我和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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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有事,下次我回請你們好了。"華燁幾乎在張弘話音一落,就立刻接道,仿佛早已準備好了。


    張弘擰擰眉,一甩手,"哥們,太沒意思了吧!什麽大事,都給我推了。"


    "如果能推,我就不會講出來了。"華燁笑笑,拍了下他的肩,"不過,我會準備一份生日禮物的。"


    張弘臉色一沉,拍開他的手,眼晴裏都是不滿和斥責,"少來,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我不明白。"


    "亂說什麽。"華燁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張弘眼睛轉了幾轉,緩緩落向一邊的陶濤,"嫂子,你能給我個麵子嗎?"


    陶濤一愣,華燁玩的那幾個朋友中,華燁最年長,他們都非常尊敬他,可能因為她小他們好多歲,一個個隻喊她小陶,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地叫"嫂子"。


    "什麽?"她納悶地眨了眨眼。


    "給大哥放一個晚上的假,不,就幾個小時,我保證毫發無傷地把他歸還給你,啥事都不會發生。"張弘拍著胸膛說道。


    "呃?"陶濤更加聽不明白了,華燁說有事,又不是她拽著他,幹嗎這樣和她說。她轉臉看向華燁。


    華燁冷冷地看著張弘,拉過她的手,"我們先走了。"


    "華燁,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嗎?"張弘在後麵追問道。


    華燁閉了閉眼,什麽也沒回答,拖著陶濤出了戲院,外麵,是青台初冬清冷的夜晚,華燈爍爍,星辰淡淡。


    "張弘那是什麽意思?"上車時,陶濤問。


    "估計喝醉了說胡話呢!"華燁讓她係好安全帶,臉沉著。


    回到部隊大院,華燁怕打擾季萌茵的寫作,自己拿鑰匙開了門。門一開,季萌茵就從房間裏出來,"這麽快?"


    "小濤太累了。"華燁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


    季萌茵淡淡地看了陶濤一眼,陶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熬了點蓮子銀耳湯,要不要吃點?"


    陶濤搖頭,華燁也是沒興趣的樣子,"我先去洗澡,明早我要去一趟濱江市,陪當事人取證。"


    季萌茵點點頭,"那早點休息,陶濤,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我們明天一塊出去吃中飯。"


    季萌茵性子雖然淡,但禮節卻一點不少,隻要她呆在青台,都會請陶江海夫婦一起吃個飯,而陶江海夫婦也做得不錯,逢年過節,早早地就訂餐廳,或者自己準備,把季萌茵接過來一起過節。


    陶濤答應了一聲,立即給爸媽打了電話。掛了線,便進房間給華燁準備換洗的衣服,"小濤,明天可能要降溫,你給華燁準備件厚的毛衫。"季萌茵說道。


    "媽,降幾度?"


    "我不太清楚,華燁的手機不是可以上網嗎,你上去查查。"說完,季萌茵又進房間了。


    陶濤進房間,從華燁的口袋裏摸出手機,這款手機是最新型號的G手機,屏幕很大,功能也多。陶濤摸索了好一會,才進入界麵,剛剛在輸入網頁時,界麵上突然跳出一個信封樣的圖案,她信手點開,發現原來是封郵件。


    她想關閉的,可是眼睛掃了一下時,她呆住了。


    "燁,心裏麵有一點難過。如果知道因為我的歸國,而帶給你這麽多的困擾,我會選擇流浪在異國他鄉的。與他們做朋友,是因為你的緣故。現在卻因為我,你疏遠了他們。燁,沒有必要這樣,以後隻要有你的場合,我一定都會找理由推辭。男人,怎麽能沒有朋友呢?何況他們都是燁的發小。張弘有多在意與燁的友情,燁不知道嗎?沒有埋怨的意思,我隻是誠心想做燁的朋友,可能我想得太簡單了,不管燁對我做什麽,我都能理解。我傷害過燁,不想再因為我讓燁失去什麽了。晚安!"


    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電腦屏幕的熒光毫無顧忌地撲打在臉上,她覺得刺眼,所以眯起眼睛,可卻還是感到痛。似乎正有某種刺痛,漸漸從眼睛一直傳到身體裏,並沿著四肢百骸一直通向心髒,擊得她微微發昏。


    張弘不是在說胡話,他們都知道是因為她,華燁刻意地在與他們疏離,所以張弘說向她借幾個小時的華燁,保證毫發無傷,保證啥事都不會發生。


    華燁確實做到了,不再見許沐歌,可是。。。。。。這局麵為什麽讓她感到惶恐不安呢?


    在他們那群朋友眼裏,她是不是很任性、很霸道地剝奪了他與朋友們相處的快樂?這些日子裏的寧靜和甜蜜,其實他過得並不好,隻是努力在克製?因為他對她有過承諾。


    "幹嗎不開燈?"房間裏驀地一室光明,她不適應地閉了閉眼。華燁穿著睡袍從外麵走進來。"電話打過了?"他蹙著眉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機。


    "哦,"她放下手機,抬起頭看著他,突然感覺觸手可及的他麵孔模糊得象遠在天邊似的,"媽媽讓你明天多穿點,說要降溫。"她機械地說道,返身從衣櫃裏拿出自己的睡衣。


    "沒事,我不喜歡穿得太慵腫。浴室裏現在很暖,你快去洗吧!"華燁欠身拿起手機。


    她走到門口,回了下頭,看見華燁側對著她,手快速地按著手機鍵,他專注得都沒注意她還站在門外。


    就象有一顆隱形的刺冷不防地刺了下皮膚,她疼得一抽,緊緊地咬了咬唇。


    她驀地生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並不是許沐歌發給他的第一封郵件?這個時代,不是麵對麵才有聯係,郵件、QQ、MSN、手機。。。。。。都可以瞬間讓對方知道自己的信息。


    可是這又能代表什麽呢?


    那封郵件沒有一絲一毫舊情重燃的意思,多的是無奈的唏噓。既然選擇尊重婚姻、信任華燁,那麽就安心地過日子。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發現,不要胡亂猜測。


    陶濤在心底對自己說,快步進了浴室,擰開花灑,任溫熱的水流從上而下,將自己淋濕。


    第二天,華燁早早開車去了濱江。陶濤把季萌茵的屋子打掃了下,洗好衣服,便與季萌茵早早地去餐廳等候爸媽。沒等多久,陶江海夫婦便到了。陶濤發現媽媽臉色很憔悴,嘴唇也有些發青,不放心地問媽媽是不是麻將打太久了。陶媽笑著說,這一陣很注意養生,吃得好、睡得好,都很久不和麻友們見麵了。


    陶濤嘟著嘴,說不相信,要求爸爸以後減少應酬,多回家陪媽媽。


    陶江海嗬嗬地笑,說他現在的表現堪比完美老公。


    陶濤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季萌茵看著他們,秀雅地彎起嘴角。


    吃完飯,季萌茵要回去午睡,讓陶濤陪爸媽逛會街。還沒轉到一個店,陶江海接到客戶的一個電話,火燒眉毛似的飛車而去。陶濤想著給媽媽買幾件冬季的新衣,可走了一會,陶媽媽就嚷著累,氣喘籲籲的要回家。


    陶濤看看媽媽,無奈地打車把媽媽送回桂林路,剛下車,就看到葉少寧的媽媽愁眉苦臉地站在院子裏和家裏的阿姨說話。


    "陶濤媽媽,你說我乍這麽命苦呢?少寧好不容易肯談戀愛了,對方看著就是個好姑娘,模樣好,工作也好,可昨天他回來告訴我兩人分手了。我問為啥分手,他一個字都不說。"葉媽媽急得眼淚都溢滿了眼眶。


    "你別急,進屋慢慢說。"陶媽媽拉著葉媽媽的手寬慰道。


    陶濤偷偷吐了下舌頭,怕自己呆下去會一不小心說出看電影的事,隻打了個招呼,說要回去陪婆婆,忙不迭又上了出租車。


    "還到上車的那地?"司機問道。


    陶濤怔了怔,脫口說道:"不,去彩虹酒吧!"


    "現在?"司機和陶濤差不多大歲數,穿著很潮,好象對彩虹酒吧有點熟悉,"這個時候喝酒會不會有點早?"


    陶濤笑了笑,"我不是喝酒,我去找個人。"


    司機吹了聲口哨,腳下油門一踩,車飛似的上了車道。


    下午四點,對於來酒吧的客人們確是有點早,暗暗的廳堂裏,隻有稀落的幾個客人在淺抿。陶濤和門僮很熟,微笑地點頭示意。


    "老板在呢,蕭先生也在。"門僮低聲對她說。


    她笑了笑,走進去,一抬眼,就發覺角落裏坐著的男人居然是左修然,他的對麵是一位天姿國色的高挑女郎,不是曾琪,但看著也很匹配,頭挨著很近。


    她的目光隻停留了半秒,便緩緩挪開,目不斜視走向吧台。在這種場合,有點正常思維的人,裝作彼此不認識,大概是最好的選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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