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天氣真的太好了,華燁自覺象初春的土地冒出一層嫩嫩的小草,青翠欲滴。陶濤向他說起上學時和同學來水簇館的趣事,他沒聽進去多少,隻是看著她。


    他本來想和她一塊去逛逛街,然後一起吃個午飯,飯後喝咖啡聽聽音樂,晚上再開車到海邊坐會。


    "都到這兒了,我們進去玩玩吧!"她指著水簇館的大門說。


    他去買門票,一扭頭看到她擠在一群孩子中間,圍著一個做棉花糖的老頭。那種雪白的、蓬蓬的象棉絮一樣的物體,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搖手不敢接受。


    "我是無甜不歡。"


    "不怕胖嗎?"


    "我到是怕瘦,稍微有點心思,我就立刻清減幾斤,以前一到考試的時候,我媽媽再給我大補,我都能瘦得脫一層殼。"


    水簇館裏陰陰的、暗暗的,地麵還有點滑。兩人一路肩並肩走著,先去看熱帶魚。花哨而又俏麗的熱帶魚在水草間歡快地遊著,她趴在玻璃牆上,眼瞪得大大的。然後兩人又去看了海龜海星鯊魚水母。走進南極館時,兩人不禁打了個冷戰。海簇館為了吸引遊客,特意從南極弄了兩隻企鵝過來,看的人很多。胖胖的企鵝好象不太適應這種舒適的環境,無精打采地擠在一座假山前,一動都不動。


    "怪可憐的。"她看了他一眼。


    他都N年沒進過水簇館了,總覺得這是孩子才做的事。她想看他就陪著,什麽動物都不及她的笑容。


    "那邊有中華鱘,要不要去看?"他走得有點累,看到中華鱘展示廳裏有長椅供遊人休息。


    "好吧!中華鱘好大哦,隨著季節的變化,從江入海,從海入江,搬遷個不停,真的好勤快。"兩人一同坐下,她揉揉小腿,含笑對他說。


    "它如果聽得懂你的話,心裏麵一定很開心。"他看著前方巨大無比的牆麵玻璃魚缸。中華鱘們正悠閑無比地遊來遊去,碩大的身軀如龍一般威嚴地不斷掃蕩整個水域。


    "它們不需要我的肯定,也很快樂。"


    "我需要你。"


    他話音剛落她便沉默下來。某種氣息在兩人之間氤氳發酵,微妙而不真實地存在著,不可說,一說就是錯。


    他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涼,手掌單薄卻綿軟。


    她輕輕地掙紮,他抓得緊緊的,側過身子看她。她直視著前方,嘴唇在微微發抖,一縷黑發落下來遮住她的右臉。暗暗的燈光下,她的輪廓顯得纖弱,幾乎可以說是細巧精致的。


    隔著幾公分的距離,隔著衣物和空氣,他都能夠感覺到來自那邊柔軟身體的溫熱和戰栗,好象整個長椅都跟著一起顫抖了。


    他一陣心亂,側過臉,吻住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兩隻手臂僵直地舉在空中。嘴唇一開始有點僵,有點發幹發澀。隨即就變得濕潤起來,並且無限柔軟。他一再嚐試進入內裏,並且以舌尖感知到了她潔淨光滑的細瓷一般的牙。她是那麽的羞澀,那麽的甜美,那麽的清新。


    他用手捧定她的臉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啞聲說:"陶濤,我不想過得很痛苦,也不能很快就把從前抹得一幹二淨。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麽,隻是和你在一起時,就好象能自如地呼吸了,你能喜歡我嗎?"


    "隻是我嗎?"她很矛盾地問他。


    "是的。"


    "你呢,喜歡我嗎?"


    "我會珍惜,用一輩子。"他鄭重地回答。


    她輕輕歎了口氣,"我怕我會讓你失望,你以前的朋友很優秀,你對她感情又那麽深,也許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出眾的,也象你們那個環境裏的人做朋友,你的傷愈合得會更快。"


    "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傻瓜。"他放開她,坐直身子。"我的傷,隻有你這味藥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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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在哄我嗎?"


    他點頭,嘴邊掛著一個微笑。


    他看到她大大的眼裏慢慢泛紅,一團濕霧彌漫在其中,他伸手將她拉進了懷裏,親吻著她的發心,閉上眼,喃喃地說:"這才是真實的。"


    "我喜歡你。"她把頭埋在他懷裏,羞澀地說道,"在去野餐的船上,你看著我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是我怕你對我沒有這種感覺,我就掩飾著,不要讓你知道。現在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會的,我會認真地喜歡你、愛你,不會再讓你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的心裏以後隻會有一個我。"


    "我等著。"他將頭擱在她柔弱的肩上。


    一個月後,她帶他回家見陶江海夫婦。


    兩個月後,季萌茵淡淡地對他們說,去買套房子,準備結婚吧!


    她是三月的新娘。都說三月裏桃花開放,不宜結婚。他和她都不唯心,宴請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了他。


    他事實也沒什麽機會去想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事務所的事多,現在又多了個孩子要照顧,忙忙碌碌的,半年就過去了。


    他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無波地向前流淌著,沒想到沐歌突然回來了。


    他以為有許多東西已被歲月掩埋了,沒想到一陣風刮來,一切都還清晰如昨。


    但再清晰,還是昨天了,他現在是別人的丈夫,什麽都已不同。


    心躲藏在身體內,別人無法窺視,可理智還在。


    華燁,你要清醒點。他對自己說。


    他要用一輩子去珍惜陶濤,說到就要做到。他知道被喜歡的人拋棄是什麽滋味,他不能讓這種滋味讓陶濤再嚐一次。


    陶濤愛他,如他愛許沐歌,他很清楚。


    身後座椅劈劈啪啪地響起,他抬起頭,法官已經宣布休庭,下周四再審。小鄒把資料裝好,兩人一同往外走去。


    他下台階時,從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開了機。有兩條垃圾短信,還有兩個來電未接提示。


    正翻看著,手機突然地掌心內響了起來,嚇了他一跳,號碼是陌生的。


    開始以為是騷擾電話,沒有接,鈴聲響了好一會,他這才接了。


    "燁,是我。"許沐歌重重地歎了口氣,"你的電話真難打!"


    他沉默了一會,才問道:"有事嗎?"


    "向你道聲謝呀,經藝帶我看了公寓,真的很漂亮,一點都不用動手,我隻要把衣服帶進來就可以居住了。"


    "你喜歡就好。"他呆了呆。


    "經藝他們幾個嚷著要來向我賀喬遷之喜,周六這天過來吃飯,你也來吧,和你太太一塊來。"


    "我。。。。。。我不知那天有沒有空,到時再說吧!"


    "燁,"許沐歌苦澀地一笑,"至少也給我一個向你表示感謝的機會,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你如果這般疏離,我哪敢接受你的幫忙?"


    他用力吸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空明晃晃的太陽,咪了咪眼,輕輕嗯了聲。


    "那你忙,我要去和物業簽個合同,周六見。"


    他把手機捏在手中,直到出汗才緩緩鬆開手。小鄒看他臉色疲憊的樣子,主動接過他手中的車鑰匙,上了駕駛座。


    車窗關得很嚴,氣氛很靜謐,窗外的風景勻速地向後倒退,高樓大廈,過往行人,以及路邊仿佛連成了一條光線。


    他陡地有一種錯覺,好象坐在時光機器上,歲月在嘩嘩地往後倒流,他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都象萬花筒一樣在他眼前閃現。


    他狠命搖了搖頭,打開手機,撥了一號鍵。


    等了一會,另一端傳來一聲悠長幽遠的歎息,"不理你了,臭老公。"


    他擰擰眉,"怎麽了?"


    "都是你啦,早晨起床也不喊我,還把鬧鍾按掉,害我睡過頭,我遲到啦,這個月的全勤獎泡湯了,你賠給我。"陶濤怨嗔著。


    他閉上眼,揉著額頭,"好,好,我賠。"


    "還有。。。。。。。"陶濤的音量突然低了下頭,他要貼著話筒才聽到,"昨晚我沒穿睡衣睡覺,今天肚子。。。。。。好疼,壞老公。。。。。。。"


    他捂著話筒,悄悄地瞟了眼小鄒,俊臉悄然紅了,"知道了,不要緊吧?"


    "要緊怎麽辦,我都跑了兩趟洗手間了。那個車間的洗手間好遠,我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去,你不知有多羞人。車間裏的工人都是男人哎,那個。。。。。。那個老師也是男的,一個勁問我是不是想參加冬季運動會。"


    "好了,你多喝點熱開水,我下班去接你。"


    "真的?那你給我帶好吃的,然後陪我去買內衣,我要買情趣內衣。。。。。。"


    "咳。。。。。。咳。。。。。。咳。。。。。。"他不自在地猛烈咳嗽,看到小鄒抿著嘴輕笑。


    "老公,你也沒穿衣服睡,一定凍感冒了?你也要多喝水。。。。。。喂,你別碰我電腦。。。。。。。"


    陶濤突然高聲叫了起來,他聽到一個男人涼涼地不緊不慢地問道:"幹嗎這麽緊張,你是不是在看什麽兒童不宜的東西?"


    "不是,不是,不是。。。。。。。你給我站住。。。。。。"


    "嘟嘟嘟。。。。。。。"陶濤那邊把手機給掛了。


    他看著閃爍個不停的屏幕,愣愣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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