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目光之深遠,實非常人之所及。


    盡管當年被貶出成都之後,劉封就一直保持的很低調,一再的向外界展示出自己無心爭奪儲位的淡然之狀,而且,這種偽裝起來的假象,甚至連諸葛亮也一度相信。


    不過,高明的政治家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其絕不會為表麵的現象所迷惑。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當年劉封被劉備封為蜀王,入鎮漢中之時,諸葛亮就秘密的約見張翼,將其攬為心腹,並對其授以密計,然後又在台麵上表現出對張翼的厭惡,故意將他貶去鎮守劍閣。


    劉封若存割據之心,單以漢中一地實難成事,必然會選擇全取兩川,那麽,南下取成都之時,劍閣便成為極為重要的一環,隻要在這一環上上一道保險,縱使劉封戲演得有多麽的逼真,最終也都將無濟於事。


    當張翼拒絕開關的消息帶回大營時,劉封自然是又驚又怒,不禁拍案罵道:“好你個張翼,本王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本王若不取你首級,難消本王之恨!”


    劉封的憤怒隻局限於表麵,而張鬆卻驚得是心驚膽戰,他真正驚駭的並不是張翼的拒絕開關,而諸葛亮那廝竟然謀劃如此之深遠,早在四五年前就伏下了張翼這一招棋子,而自己自恃足智多謀,竟然卻一丁點的征兆都沒有算到。


    此人智謀之深遠,實令人駭然!


    “想不到孔明早就提防到會有今天之事,大王,如今計策被破,西川我們是取不了了,還是趕緊回師漢中,再作下一步打算吧。”


    張鬆焦急的勸說,劉封卻不以為然道:“劍閣守軍不過八百而已,張翼也不過是一個無名之輩,他敢不開關,本王就敢攻破關而入,這西川本王是取定了。”


    張鬆愈發的焦急,勸道:“大王,你還沒看出來嗎,大王如今之舉,孔明他早有防備。劍閣乃雄關,旦昔難下,而若長安城收到消息,派軍急速南下漢中,到時我們前路被阻,老家又被抄了,卻當如何是好!”


    劉封冷笑一聲,不屑道:“先生你顧慮太多了,陽平關有馬忠把守,朝廷縱使有百萬雄兵前來,又焉能攻破。而北麵三條穀道艱險難走,我早就布下防備的兵馬,隻要固守不出,朝廷之軍亦無可奈何,何況長安之軍隻餘下不足萬餘,僅憑這點兵力,又能成什麽氣候。”


    劉封仍然覺得自己是勝劵在握,而且,他剛才所分析的那幾條理由,倒也全然在理,隻把張鬆說得漸漸有點回心轉意了,隻是,他心中仍懷有深深的不安。


    “大王所言雖不無道理,但孔明此人深不可測,我總覺得速回漢中還穩妥些。”


    麵對張鬆的忐忑不安,劉封麵露幾分鄙色:“先生,南取西川是你也的主意,半途而廢,無功而返也是你的主意,如此猶猶豫豫,如何能成大事?”


    一聽這話,張鬆也沒點不爽了,喃喃報怨道:“大王若取我出的上策,目下孔明他們已經在長安城裏看大王的臉色了,又豈會到這般地步。”


    劉封一怔,麵露慍色,卻又隻得按捺不發,不悅道:“我早說過,先生的下策太緩,上策太急,中策不急不緩,正是萬全之策,當時先生也說可以,這個時候又抱怨本王,不知是何用意?”


    ‘想當初,劉備取川之時,本也是想取所謂的中策,虧得法孝直他們設計,才勸動劉備取上策。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這個兒子也取中策,父子二人的選擇如此相似,唉,隻可惜,我不是法孝直,勸不動他呀……’


    張鬆心中感慨唏噓,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才好。


    劉封神色恢複了倨傲,走到帳門前,遠望劍閣方向,冷笑道:“先生放心,區區一座劍閣,我三曰之內必破,到時候,先生就可與本王共享富貴了。”


    ‘三天,嗬嗬……’


    張鬆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鄴城,已是深夜。


    像往常一樣,城中一片的喧囂,但今晚卻不是漢軍神威炮轟城所造成的。


    伴隨著囂聲的漸作,城中火光想起,殺聲大作,尤其是北城一線,借著濃烈的火光,依稀可見有兩股力量在拚死搏殺。


    鄴城的突變很快報入營中,得知消息的方紹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遂令全軍披甲列陣,進入一級的戰備狀態。


    方紹策馬奔至營門觀城,果見城上廝殺正烈,過不多時,吊橋繩索被斬斷,巨大的橋板轟然落地,而城門則是一會被打開,一會被關上,在門縫中,依稀能看到街道上激烈的廝殺。


    ‘內亂終於開始了嗎?’方紹喃喃自語著,臉上浮現出興奮之色。


    “大司馬,魏國內亂了,我們正好趁勢攻城!”鄧艾策馬上前,激動的嚷道。


    “先等一等,沉住氣。”方紹則表現得很謹慎。


    盡管魏國的內亂正是方紹等待以久之事,但凡事都有變數,方紹同樣也在擔心這是魏國將計就計之策,故意營造出內亂的假象,以令引誘他倉促的發動進攻,最後卻陷入了敵人的圈套之中。


    十萬兵馬,便在這深夜之中,靜觀著鄴城的熊熊的烈火,懷揣著興奮與不安,等待著他們統帥的命令。


    半個時辰轉眼即逝,城中的殺戰之聲愈烈。


    方紹的耐心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卻見數騎人馬飛奔而來,自稱是城中歸順派的代表,聲稱他們已經奪取了南門,正與夏侯尚的兵馬激烈交鋒,請求漢軍速速入城支援。


    方紹之所以等這麽久,就是想確實鄴城發生的叛亂是真實的,盡管此時這幾個來者信誓旦旦之詞讓方紹更確信了幾分,但他並不能百分之百確認無誤。


    這其間,仍然可能有詐。


    這時,鄧艾上前,慨然道:“大司馬,此等天賜良機,失不再來呀。艾願冒此險,請大司馬撥我一軍殺入鄴城!”


    鄧艾的請戰激蕩著方紹的心,他抬頭再一次遙望火光熊熊的鄴城,心中決意漸濃。


    是啊,戰爭哪有百分之百的萬全之策,既想取勝,那就必須要冒風險。


    一片沉寂之中,方紹緊皺的眉頭突然施展,高聲喝道:“鄧士載何在?”


    鄧艾神色一振,拱手道:“末將在此聽令。”


    “給你一萬兵馬,由北門殺入,若是無詐,則速發回報,我將盡起大軍殺入城中,如若有詐,速速撤歸,萬不可貪功戀戰。”


    鄧艾激動得差點就要跳起來,興奮的叫道:“請大司馬放心,末將去也。”


    領得軍令的鄧艾,懷著立功之心匆匆而去,沉寂的大營熱鬧起來,隨著滾滾的塵煙,一萬兵馬跟隨著鄧艾向著鄴城的北門殺去。


    第一個攻入鄴城的漢將,這將是何等的光榮。


    這等光榮,眼看著就要被鄧艾奪去,此時的薑維,心中頗為懊悔,後悔方才遲疑了一步,被他這義兄搶先得到攻城之令。


    眼瞧著鄧艾將兵而去,薑維就坐不住了,忙道:“大司馬,城中的歸降是真是偽尚未可定,末將隻怕士載此去有風險,末將請大司馬也撥我軍,隨後接應士載。”


    方紹當然知道薑維這是想爭功,不過俗話說不想爭功的將軍不是好將軍,薑維的此舉並未令方紹有所不悅。其實,方紹之所以沒有讓他的第一心腹薑維奪此功,卻是另有用意。


    “伯約莫急,我另有重任托負於你。”


    方紹微微而笑,將薑維召近前來,附耳低語了一番,又將一封密書遞於了他。


    薑維的神色中先是流露著疑惑,但待方紹說完之後,便盡皆釋然,遂拱手慨然道:“大司馬放心,維自有分寸。”


    方紹這才滿意,便揮手道:“好吧,就撥你一萬兵馬,隨後而去吧。”


    兩路兵馬先後而出,望著鄴城北門殺去。


    事實證明,方紹的擔心是多慮了,鄴城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陳群等“投降派”盡管沒有握有兵權,但這些士家大族出身的重臣,哪一個家中沒有蓄養著一幫家仆壯士,這些人召集起來,至少也有幾千號人馬。就是靠著這些倉促組成的雜牌軍,在夏侯尚未有知覺的情況下,突然襲擊了北門,並奪取了城門的控製權。


    得知消息後的夏侯尚,第一時間就率五千禦林軍殺奔北門,並與叛軍展開了激烈的交鋒。這些仆家組成的雜牌軍,終歸不是正規軍的對手,在禦林軍的猛攻之下,很快便要支撐不下去。


    正當夏侯尚將要平定這場戰亂之時,由北門而入的漢軍,一瞬間就擊垮了夏侯尚所有的努力。


    如潮水般湧入城中的漢軍,將積蓄了數月的怒火,盡數傾泄在了魏軍身上,這突出其來的打擊,令夏侯尚軍片刻間就瓦解潰敗。


    堅守了數月之久,卻沒想到,會這種羞辱的方式被敵人攻入城中。


    此時的夏侯尚是又羞又怒,隻恨當初沒有將陳群那幫叛臣一股腦先殺光,若非如此,何致於走到今天這地步。


    “陳群,司馬懿,我夏侯尚就算死也要先殺了你們!”


    絕望而憤怒的夏侯尚,放棄了對漢軍的抵抗,帶著千餘兵馬向著城中大牢奔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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