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昭,你留一下。”楊景修撚起一顆晶瑩的荔枝,慢悠悠的剝著,慵懶的開口道。


    葉懷昭將杜素清送走之後,坐在那等著。


    “給。”楊景修接過布巾擦了擦手,將那碟子推到了葉懷昭麵前,裏麵竟然盛放的是顆顆圓潤飽滿,晶瑩可愛的荔枝,正是楊景修剛剛親手剝的,葉懷昭麵色有些複雜的看著那小碟子裏的荔枝,“臣受之有愧。”


    楊景修擦了擦手,“怎麽,你我如今如此生分了嗎?”


    葉懷昭微微笑了一下,看著那碟荔枝說道:“今年嶺南遇澇災,這東西可是金貴的很啊,聽說外麵的價格翻了十來倍呢。”


    “總不會短了進貢給宮裏的。”


    葉懷昭搖頭苦笑了一下,“跟著荔枝一起進宮的,還有地方官向朝廷要錢賑災的折子。”


    楊景修抬眼看他,臉上掛著一絲莫測的笑容,“你我二人,如今隻剩下公事可聊了嗎?”他臉上隱隱含著怒氣,但自小養成的教養,語氣仍然溫和:“這些事,我問我外公,豈不是更加清楚。”說完指了指那小碟子,“等下冰化了,快吃吧。”


    葉懷昭也不再推辭,淨手後撚起一顆,放入嘴裏,冰涼而又清甜,將暑氣驅散了幾分。楊景修的麵色也緩了緩,開口道:“我讓人給你送一些到府上去。”


    “別,別。”葉懷昭連忙擺手,慌忙將嘴裏的荔枝核吐出來後方才說道:“竇大人知道後,又會參我的。”


    楊景修冷橫崗一聲,“太子送來的,你倒照單全收。”


    葉懷昭有些無奈的看了眼他,覺得此人有些無理取鬧,說到無理取鬧,又想起另外一個人,無理取鬧的更是頭疼,什麽叫做努力一下,不要去死,嗯?這事能由的了他嗎?然後那人,就像一條蠻不講理的大狗一樣,啃了自己脖子好幾口,被打了幾下,還委屈的不行。


    見他不知走神到了何處,楊景修心情再度不悅了起來,眼神危險的看著葉懷昭。


    “就算你一心想與我劃清界限,我們至少也是年少相識的朋友,我到底哪裏比不過太子,你幫他不幫我。”楊景修再度與那大狗的印象重疊,可憐巴巴的聲討著他。


    “你這話說的,我不知如何回答。”葉懷昭歎了口氣。


    “我本來隻想做個閑散人,你們二位非要將我拉入其中。”葉懷昭看著坐在上首的青年,幾月不見,清瘦了不少,想來奪嫡也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情,此人不管待他如何,但至少遵守了諾言,善待了景和母子,讓他沒有遺憾。於是也放軟了語氣說道:“太子旗下,能人眾多,才能家世在我之上數不勝數,他將我拉入陣營,一是因為景和已經成年,二則便是知道你我曾經的過往,想拿捏我製約你。”


    楊景修許是沒想到葉懷昭今日說話如此直接,一時有些囁嚅,揮退了左右之人,定定的看著眼前嘴角含笑的青年。


    “我入戶部,非我所願,其中緣由,你應當已經清楚,我曾數次差點喪命,陰差陽錯卻得以保全,經過上次萬壽節一事,太子也知道,我其實並非那麽重要。”說完略帶自嘲的笑了笑,楊景修麵上帶著一絲歉意,“你聽我說。”


    葉懷昭打斷了他,“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你還不屑用如此手段,但是景修,你要明白,你身邊的人是容不下我的,你身後的人,也是容不下我的。”


    楊景修麵露一絲哀傷,“給我一些時間,懷昭。”


    葉懷昭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有時夢回,有時看見某樣東西。”他目光帶著微微的笑意,瞥了眼那碟荔枝,“我都會想起年少時的事情,純真喜悅。”他摸了摸自己的心髒,“這裏都會暖暖的。”


    “景修,無論現在發生了什麽,將來將發生什麽,這都是無可取代的。”


    這是幾年來,葉懷昭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與他談話,楊景修想到曾經也無比動容,他大步向前,想要將麵前的人攬入懷中,卻見葉懷昭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到我死,到你老,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不會改變。”


    葉懷昭笑了起來,“謝謝你,景修。”


    “我!”楊景修心中卻突然有一些不安。


    “楊景修在我心中,位置是不可替代的,我想象我亦如是,但是…”


    楊景和心中一鬆,但是果然來了。


    “你已經選擇了你想走的路,該走的路,那便好好的往前走,我是臣子是朋友是年少時的清風與月光,是回不去的時間。”他對著麵前俊美的男子溫和的笑了起來,“過多的牽絆隻會將軟肋露在別人麵前。”


    或許是最近與楚二接觸的太多,葉懷昭也厭倦了那種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景修,我寧願與你一別兩寬,而不願意患得患失。”


    楊景修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急的說道:“給我一些時間,等我…”


    葉懷昭製止了他後麵的話,“你聽我說,吳家是你的靠山,你的今日和往後都離不開,這沒什麽丟人的,就跟我能與你認識,憑借的也是我姑姑的關係。你們二者相輔相成,這是你最大的依仗。”


    “你娶你表妹是沒有錯的。”葉懷昭還是帶著笑。


    “我當初怪你,隻是怪你的隱瞞。”但歸根結底,這事你沒有錯。”說完他淡淡的看了楊景修一眼,“我曾經對你惡語相向,抱歉。”


    楊景修搖著頭,苦笑道:“你今日說這麽多,便是讓我徹底的死心對嗎?”


    葉懷昭笑了笑,“你我二人,早在三年前便已經結束,如今牽絆過多,隻會讓人對我顧忌更多,讓我死的更慘的。”


    “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護住你。”楊景修明白,葉懷昭幾次遇險,背後都離不開吳家人的手筆,但如今,他確實沒有資本脫離吳家。


    葉懷昭忽然不合時宜的想到了楚二,這也算是在努力,求未來的陛下放過,努力的活下去。


    “懷昭,你聽我說..”楊景修重新拉住了他的手。


    “王妃。”屋外響起了喜公公的聲音。“殿下在裏麵商討公事。”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做了點蓮子湯,給他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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