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今日大人們散朝出來都是一臉灰頭土臉。”宮門外各家的轎夫一邊等著自家的主子一邊閑聊。能在各府大人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都是關於看人臉色的,往常下朝,通常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你來我往有輸有贏,而今日下朝,清流禦史一派痛心疾首,韓丞相一派麵色鐵青,就連吳尚書為首的三皇子一黨也唉聲歎氣。


    眾人心裏都納悶,到底發生了何事?


    “昨夜柔妃娘娘按照慣例去給皇後請安,皇後稱病不見,柔妃娘娘在外等了一個時辰,晚上回去,據說腹中孩子就掉了。”


    “這?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是啊,聽說皇後自從萬壽節之後便病倒了,一直沒怎麽露麵。”


    “可不是麽,所以韓丞相臉色才那麽難看,誰不知道陛下對柔妃肚子裏的孩子看重的很。”


    “這,明眼人一眼就有問題啊。”


    “這事誰得寵誰占理。”那人搖了搖頭。


    “那吳大人為何也不開心?”


    “哎。”那人長長的歎了口氣。“張天師卜了一卦,說是柔妃肚子裏的皇子是來曆劫的,替陛下擋了災。”


    周圍的人聞言長歎了一聲,四周歸於平靜。


    “年前陛下想在鶴鳴山修一座道觀,被韓相和宋相給聯手按了下去,如今宋相死了,韓相理虧,陛下舊事重提,禦史們拚死進諫都沒有用。”說完搖了搖頭,“大興土木是要銀子的,如今賑災的銀子嘩嘩的流了出去,又要給邊關的將士撥銀子,你說,吳大人臉色能好看嘛。”


    吳卓見臉色的確不好看,這筆錢可不是一筆小數,之前工部上的圖紙,恒昌帝並不滿意,讓人改了又改,規模宏大華而不實,材料、人工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是在皇帝和群臣眼皮子底下的工程,萬萬不敢出現貓膩,但是他哪裏拿的出來那麽多錢,偏偏今年年生又不好,西北大旱南邊澇災,這些都要從他這支走銀子。


    而恒昌帝已經下定了決心,甚至已經讓張天師和禮部擬定吉時,就準備開工了。


    吳卓見一回到戶部,便招了薛遲鍾和葉懷昭等主事入內,讓他們再核查一下賬目。


    薛遲鍾也是一臉的為難,“大人,國庫中銀子吃緊,如今南邊、北疆都在要錢,而西北今年春季大旱,秋季是免了糧稅的。”


    吳卓見喝了一口茶,貼身的衣物已經濕透了,額間不停的有汗珠冒出來,身後扇風的兩人打扇也打的滿頭大汗。


    “實在不行,隻有提前讓豫州將糧稅繳上來了。”


    葉懷昭心中一驚,豫州地勢平坦,糧食產量豐厚,但今年也多少受了旱情的影響,減了產量,而且西北無糧食,還得用作軍糧。


    另外一名員外郎有些擔憂的說道:“提前征稅也不是不可,但就怕恭親王府那邊不同意。”


    吳卓見麵色有些難看,恭親王是塊硬骨頭,他是皇帝的親叔叔,先皇的同胞親弟,又有軍功在身,誰都不敢在他麵前放肆,但偏偏,他的封地就在富庶安定的地方,產地的糧食也多數直接供給了北疆。


    “不如在鹽鐵上,多增一點?”另一位員外郎小心翼翼的出聲。


    葉懷昭沒有言語,他知道鹽鐵上的賬目有很多問題,之前張天佑為了查證,連命都丟了,其中的差額多半已經進了吳家的私庫。忽然他轉念一想,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這麽多年,那這些錢到底去了哪裏,吳卓見雖然貪圖享樂,但是也是處在風口浪尖的人物,不會如此不謹慎。


    吳卓見還是一張和善的臉,沒有過多的言語。


    “懷昭啊,陛下讓你代表戶部去監工,等會旨意就會下來了。”


    葉懷昭驚訝道:“我?”


    吳卓見讓其他人退了下去,包括打扇的下人。


    “此事陛下全權交給了景修負責。”吳卓見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顯然也是知道這兩人的傳聞,他擺了擺手,“倒不是我那外孫舉薦的你。”


    吳卓見壓低了聲音,“昨夜皇帝還下了一道旨意,柔妃小產後心思鬱結,又嫌宮裏熱,便提議去鶴鳴山的皇家別院小住。”他神色複雜的看了葉懷昭一眼,讓葉懷昭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陛下怕柔妃孤獨,特意下旨讓宜妃娘娘陪同。”姑姑不想卷入後宮中的爭鬥,借口生病連皇帝都拒了很多次,更不想跟柔妃有什麽牽扯,但沒想到,此次還是被算計到其中了,但這裏麵,有沒有吳家的手筆也不好說,但他還是對這吳卓見致謝。


    “所以陛下就想到了你,讓你去監工。”


    “咱們戶部還有多少銀子,你心裏也有數,哎,我想法子去弄錢,你省著點花吧。”說完一臉疲憊的揮手讓葉懷昭下去。


    張天師和柔妃忽然要去鶴鳴山修皇家道觀,這又是搞的哪一出?


    這事雖然迎合了恒昌帝的喜好,但是對於他們並無益處啊?他相信此事的背後,定然另有目的,有陰謀,但是腦子裏一團亂麻,沒有任何頭緒。


    很快他便接到了旨意,隨行而來的還有三皇子的馬車,裏麵坐著麵色鐵青的工部尚書,杜素清。此人算是個純臣直臣,為人非常有原則,是個炮仗脾氣,但也有皇親的背景,一般人也惹不起。而此時正坐在馬車中,冷著一張臉大發脾氣。


    “這圖紙,是哪個草包設計的?華而不實、虛張聲勢。”


    他見葉懷昭進來也沒有收斂嗓門,反而臉色更沉了一些。


    “見過杜尚書。”葉懷昭恭敬的行了個禮,其實他對杜素清張天佑此類的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哼。”


    “不知圖紙有何問題。”


    “年前我接到陛下的旨意,說要在鶴鳴山修一座皇家道觀,但那處的地勢、風向、根本不適宜修過高的房子,而且要將材料運上山去,耗費巨資,當然這也不是問題,隻要你們戶部拿得出錢來。但這根本不是我們工部出的圖紙,這道觀要怎麽修!啊?要怎麽修?”


    說著又激動起來,對著葉懷昭吼道。


    幸好三皇子殿下的馬車寬大,葉懷昭躲在角落裏,勉強可以避開他憤怒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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