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裏整潔幹淨,有一股草木的清香味。其中一張軟榻上似乎躺著一個人,但身上蓋著白布,完全的遮了起來。


    “別亂動我的東西,毒死我不救。”白芨推開裏間的門,回身看著正準備抬手摸門上一株草編的風鈴的楚小劍。


    楚小劍訕訕的將手縮了回來,嘟囔一句,“砍了你。”


    “還有,那裏是個死人,別手賤。”他指了指那張軟榻,看著楚小劍提醒道。


    隨後推開了裏間的門,裏麵是一張幹淨的床。


    “我自己睡的,花卷,幫我打開屋頂,出去。”他對屋子裏的一團雪白色的狗說了聲。


    那狗站了起來,到他膝蓋高,吊著一根繩子使勁的往下一拉,木屋的屋頂向兩邊分了開來,陽光頃刻間便灑了進來,整個裏屋變得亮亮堂堂的。


    “這個好,夏夜可以看星星。”楊景韜走進屋子,抬頭看著天。


    “誰分的清鉗子鑷子夾子?我等下需要人幫忙。”那人對著他們一臉嫌棄,然後目光落在了楚小刀和鄒啟身上。


    “嫌棄我們家公子就算了,為什麽嫌棄我?”楚小劍非常委屈。


    “我來吧。”鄒啟上前一步。


    “不行,那個高個子小哥來。”說著嫌惡的看了鄒啟一眼,“等會我會掏出他的腸子的,你肯定要阻攔。他不愛說話,不會打攪我。”


    聽說還要掏出腸子,鄒啟麵色猶豫,對著楊景韜說道:“要不再想想別的辦法。”


    楊景韜卻搖搖頭,“這東西一日不除,我一日難安。”


    “我要保護二公子。”楚小刀拒絕,他不能讓楚青鉞離開他身邊半步。


    “無妨,你去吧,小劍跟著我。”楚青鉞朝著鄒啟看了一眼。


    “我會保護楚大人的,你放心。”鄒啟為人沉穩身上自有一股正氣,功夫也在小刀之上。


    “我準備點東西,你要拉屎放屁還是有什麽遺言,趕緊說完,等會躺上去了不準說話。”那人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往一旁的房間走去。


    楚青鉞坐在凳子上,那雪白的狗便蹲在了他的旁邊,仰著頭看他,眼睛好似沒有什麽精神,微微的眯起。


    “這是一頭狼嗎?”楚小劍摸著他尖尖的耳朵,小聲的問道,生怕那凶神惡煞的大夫又拿毒物嚇他。


    楚青鉞看了蹲在腳邊的雪白大狗,“不是吧,可能有狼的血統。”


    “喝掉。”白芨一手端藥一手提著一個籃子從裏麵走了出來,也不理會眾人,就進了裏間,在床邊鋪上了洗的發白的床單,又從籃子裏拿了一些東西出來,彎腰準備著。“喝完脫掉衣服鞋子,躺下來。褲子不用脫,那個黑臉小哥你進來,等會兒我要什麽,你就遞給我,不清楚就問,不許害怕不許出聲。”


    楚小劍吐著舌頭,“害怕都不準啊 ,真是。”想了想還是沒有多話,他雖然嘴賤還是分的清輕重的。


    他蹲下跟那白狗玩,“你叫花卷是不是,你愛吃花卷啊?吃甜的還是鹹的。”


    那狗卻不搭理他,把腦袋往楚青鉞腳背上一埋,屁股衝著他。


    楊景韜喝完藥物躺到床上不過片刻,便驚覺不對,但還是按捺住驚慌,朝著楚小刀使了個眼色。


    “沒事,我怕你亂動,給你煮的麻沸散,不會傷到你腦子,我動作很快。”說著便將楊景韜給按了下去,手在他精壯的腹肌上摸來摸去,又使勁的按了按那海碗大的肉球,但楊景韜絲毫沒有感覺。


    “閉眼吧。”那人見他沒有出現驚慌的神色,語氣倒和緩了一些。“你算運氣好,遇到他更遇到我了。”


    “勞煩了。”楊景韜溫和的道謝,卻沒有閉上眼睛。“我想看看。”


    白芨也沒有廢話,找準了位置,拿起了一個極薄的刀子,對著肉球的地方就是劃拉一下。肚皮上白花花的皮肉便翻了開來,隨後才有血絲滲出。


    楊景韜躺著看不見自己的肚子,但卻從楚小刀那震驚的眼神中品出了一絲恐懼震撼。


    “盤子,接著,有毒,手不要碰。”白芨帶著一雙極薄的不知什麽材質做成的手套,將手從那劃開的皮肉處伸了進去,在裏麵摸索了片刻,捧出了一個黑色的肉球。


    楚小刀愣了一下趕緊將準備好的銅盆借助那肉球,隻見白芨利落的將那連著的皮肉割斷。凡是有黑色的全部用夾子剔除幹淨。


    “擦汗!”楚小刀才發現白芨的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匯集成大滴正要滴落到眼睛。此時楊景韜被剖開的地方大量的鮮血湧出,他正拿布巾使勁的給按著。


    “止血藥,紅蓋瓷瓶。幹淨的布巾。”楚小刀不自覺被他影響,背上也冒出了冷汗,依次給他遞上了東西。


    “桌上那碗藥給他喂下去”楊景韜還待說什麽,“凝血的,你一根血管被包在了肉瘤中,群毆切掉了,你不想出血死,趕緊喝。”


    鄒啟一直靠坐在門口,一隻耳朵緊張兮兮的聽著裏麵的動靜,聽到這句話,便想破門而入。


    “關心則亂。”楚青鉞輕聲的製止了他。


    “現在便是展示我剖了幾千具屍體孰能生巧的實力的時候了。”許是大功告成,白芨挑了挑眉,對著楊景韜笑道,旋即又想起這人看不見,便轉成了一個白眼,轉頭對著楚小刀笑了起來。胡子拉碴配著那一臉得意,顯得有幾分滑稽。


    隻見那人伸展了下胳膊,隨後拿起了早就穿好線的縫衣針,將楊景韜的肚子縫了起來。楚小刀年紀雖小,卻是上過戰場的,什麽樣的傷者沒有見過。那些大夫都是粗魯而直接的,鋸腿、剜肉、將傷口縫合。但眼前這個大夫在緊鑼密鼓中卻多了些氣定神閑,事情做的非常精細,比如他給楊景韜縫合傷口的時候,並不是粗魯的將皮縫在一起。而是從裏到外縫了三層,每一層都用了不同的線,裏麵兩層是透明的線,最外麵則是最普通的粗棉線。他的動作極快,針腳細密均勻,想來定是經過了良久的練習,楚小刀想起了外間蓋著白布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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