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鉞聽到這個聲音一下子就頭皮發麻了,他對這種聲音不陌生,有一次他帶著楚家軍的飛鷹營穿過一片戈壁去伏擊北戎王子的隊伍,他們蟄伏在沙地的時候,便聽見沙子裏麵傳來了這樣的聲音,片刻之後,便湧上來了無數的紅蠍子,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敢輕視任何一個老年人的勸導。


    因為出發前,一位因傷上不了前線,隻能做新兵的教頭就勸過他,說那個野灘子很危險,北戎人敢從附近過,就是不怕他們從那截斷後路。


    結果那一次,楚青鉞一直引以為傲的飛鷹營,一向以機動作戰出其不意致勝的尖兵,吃了個悶虧,不僅沒有截斷北戎哈赤王子的後路,每個人但凡露在外麵的皮膚都被咬的又紅又腫,半個月內見到人都是灰頭土臉的躲著人。


    而此刻,他在這個地宮裏,便又聽見了那悉悉索索的聲音,而且越是眼睛看不見,聽覺越是敏銳,他想起了那日在沙地裏被成千上萬的蠍子圍攻的經曆,真是流年不利。


    他憑借記憶,往上走了幾步,背靠著那牌坊,尋思著脫身之法,剛剛也不知道是被什麽蟲子咬的,整個右邊胳膊都已經沒了知覺。他從懷裏摸出了一顆藥丸咽了下去,又含了一顆在舌頭下麵。他要保持足夠的清醒,才能在這陌生的黑暗中麵對數不清的危機。


    然後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卻在他前方幾步停了下來,沒有再上前。傳聞毒物生長的地方,百步之內必有克星。難不成這牌坊便是他的克星。要是他能出去了,一定將這扛出去,說不定對付其他蟲子也有用。


    楚青鉞坐了下來,這才覺得自己肚子有些餓了。他掉下來的時候剛過未時,現在已經是夜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那人知道他的身份,還敢將他困在這裏,是篤定他們找不到入口嗎,還是其他的原因,但他在此地失蹤,官府怕是掘地三丈也會救他吧,否則該怎麽給在邊關在大哥一個交代呢。


    他想著想著,就又有點迷糊了。那蟲子不知道顧忌什麽,就距離在他前方兩步的距離。他不會上前,楚青鉞便暫時不去管它們,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倒很是催眠,不如索性先補個覺吧。


    忽然他聽到了自己的右後方,便是剛剛那人離去的方向。響起了腳步聲,還是一樣的一隻腳重、一隻腳拖著在走,隻是比剛剛的更為明顯了,這人居然這麽快又回來了,難道是想起了這個牌坊對這些蟲子有克製作用,回來找新的方法治他?


    他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手裏卻握緊了匕首。


    那人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痛呼了一聲,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但願閃電機靈點,趕緊去搬救兵,我還沒娶親呢,死在這多不劃算。”


    楚青鉞心頭大震,趕忙從藏身的牌坊後麵走了出來。


    葉懷昭正坐在地上按摩他腫的像個饅頭一樣的腳踝,冷不丁前方的燭火裏出現了一個人,給嚇的差點蹦了起來,仔細一看,居然是楚青鉞。


    “你怎麽在這!”葉懷昭震驚的難以言表。


    楚青鉞睜開了眼睛,眼前已經由一團漆黑,變得能看見一絲光亮。


    “好巧。”楚青鉞淡定的說道。


    葉懷昭抽抽嘴角,“是好巧。”他站了起來,看見楚青鉞看的地方,圍了一圈的蟲子,笑了笑:“原來你怕這個。”


    “我不怕。”楚青鉞聽出了他嘴裏的笑意“這蟲子有毒,我中毒了。”


    “哦?”葉懷昭應了一聲,“等我。”說完站了起來,朝著楚青鉞走去,“嘶。”腳一挨地,又痛呼了起來。


    “你怎麽了?被蟲子咬了嗎,你先別動,往我這走,這個牌坊他們不敢上來。”


    葉懷昭聞言將視線從自己的腳上抬了起來,投向了楚青鉞。楚青鉞被這燭光映照的光潔如玉,臉上帶著一絲擔憂,眼睛看著他,卻….


    “你的眼睛看不見。”葉懷昭確定的問。


    “是。”楚青鉞點頭,對著葉懷昭,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蟲子也就是麻痹人的?居然還會影響視力。”


    “是之前中的毒。”楚青鉞淡淡的解釋了一句,“不過現在好些了,我已經能看見你在哪了,過會兒便好了。”他沒有告訴葉懷昭,雖然每到夜裏自己就會眼盲,但奇怪的是,見到葉懷昭的時候,眼睛卻是好的。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已經能看到一丈之外有個白色的人影了。


    那個人影鬆了口氣:“那就好,否則,你我二人,一個眼瞎,一個腿瘸,怕是加起來都走不出去。”


    “你腿受傷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就算是七年前,被火燒前,也是含笑閣的私娼寮。葉懷昭莫非便是那種喜歡粗野的貴族公子?


    葉懷昭沒有理會楚青鉞的肚皮官司。“雲霞郡主跑我家去玩的那天,宣武門的戍衛劉武孩子也丟了,七年後,他在你那邊,不是涉嫌偷走了其它的孩子嗎?我便想著,看能不能用閃電幫他把孩子找回來,那麽他便不會家破人亡,或許,多年後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楚青鉞沒有言語,“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你看到的已經是結果了,以我之力,難以改變。”葉懷昭聲音有些低落。


    “未必。”楚青鉞低聲說道:“很多事情時過境遷,我隻能根據事情做一些推斷,但你所在的位置,卻可以窺見事情的真相。好了,你說說你的腿,還有你的發現。”


    “閃電一路帶著我來到了這裏,這是含笑閣丁字巷最裏麵的那間,是個四十多點的女人,姓賀。我假意是恩客,她曲意逢迎,實際上更想將我嚇走。最後不成,便給我下藥,讓我昏睡。”葉懷昭言簡意賅的講述著:“我自幼對迷藥有抵抗,很快便醒了過來,這時她的兒子出現了,兩人說了幾句便各自出了門,我便起身到了他兒子所住的房間查看,誰知他兒子又折返,搬動了機關,讓我掉了下來,掉下來的時候便摔了腿。”


    葉懷昭不像楚青鉞會功夫,雖然功力盡失,但在下落的瞬間還是調整好了姿勢,蜷縮著身子,抱住膝蓋,落地一滾,避免了頭部骨骼受傷。


    “我麽,也是查這劉武和鶴雲道士,到了這,應當是和你同一個地方著了道。”


    “哎,可能是老天送你下來救我的。”葉懷昭開了個玩笑。


    楚青鉞的眼睛已經恢複了,他能清楚的看到葉懷昭臉上的揶揄,“可惜啊,這蟲子將我攔在了這。”


    “等著,看我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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