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鉞請旨停了元宵燈會,如今全城搜捕趙崇義,安樂候和魯奇身邊也安排了大量的護衛,琴心曾說,十五過了便會開口,那麽極有可能趙崇義他們是想在元宵這天搞出點亂子來的。像安樂侯魯奇王子這種活著隻會浪費民脂民膏的人死了便死了,但若是在人滿為患的街道出了亂子,那滿城的百姓多少都會傷及無辜。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他今天在宮裏被太皇太後絆住了半個時辰,現在出宮快要酉時了,他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歎了口氣,所幸不想了,閉著眼睛休息,但總感覺遺漏了什麽很關鍵的點。


    康王敬重王妃,這絕對是個笑話,王妃亡故的七年時間,康王妃帶到康王府的舊人在其死後已經被發賣的發賣,病故的病故,而貼身伺候的紅纓也因思慮王妃過度,啞了嗓子。若非丁奉元動作快,妹妹還未發喪便將紅纓接了出來,怕是連命也沒了。


    回到楚府後門下轎的時候,楚小刀伸出了手,楚青鉞卻自己躍下了車,走了兩步,跨上台階,又邁過門檻,再沿著小道,左拐,在一片斷壁殘垣中走過,跨入了那搖搖欲墜的門,眼神竟漸漸清明了起來。


    他覺得很神奇,自從半年前他在邊關中毒之後,毒性霸道入了心脈,雙眼到了酉時便瞎了,大半年的時間他倒是已經習慣了,但這幾日,他發現隻要他能見到葉懷昭,那麽他的眼睛便是清明的,這也是當初他誤以為是有人專門製造的幻境的原因。


    “糟糕了。”葉懷昭一看他出現,神色焦急的走到他跟前。


    “何事?”


    “那小丫頭看著聽話實則是頭倔驢,我今日進宮讓她好好的在家待著,她卻去了康王府,衝撞了康王妃,被康王妃帶進府裏去了。”


    楚青鉞的眼睛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看著眼前的人一臉焦急,滿心的煩悶卻意外的消散了一些。


    “你莫急,我今日入宮,也聽到了以耳朵的故事。”


    他將今日在宮中聽洪恩講的版本說給了葉懷昭聽,葉懷昭皺眉:“所以早在七年前,玉琴她們便知道幕後真凶是誰,為何卻要等到七年後才報仇。”


    楚青鉞冷笑道:“這隻是宮中之人眼中的版本,她們隻知道如何保住自己的兒子、侄兒,卻連那女子的姓名都未曾問過。”


    葉懷昭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眉頭緊皺,“康王妃的死,怕是跟這事也脫不開關係。”


    楚青鉞點頭,“怎麽,你也跟王妃認識。”


    葉懷昭點頭。“數年之前有過一麵之交。那時候她還是丁家大小姐。”


    葉懷昭還記得那年是個中秋節,年僅七歲的景和執意不讓侍衛跟著,拉著十五歲的他在宮外邊逛邊吃,人群摩肩擦踵,看的遠遠墜在後麵的侍衛提心吊膽。


    景和一路都被各式各樣的吃食吸引,拉著他東遊西逛。幾個小兒嘻嘻哈哈的往他們身邊撞來,他擔心景和受傷,趕忙將其抱起,到了第三處賣糖人的地方,才發現錢袋被那群半大的混小子給摸走了。


    他正回身尋著身後侍衛的蹤影,忽然一個個頭跟他差不多高,但一開口便聽出來年歲不大的小孩拍了拍他:“喏,還你。”少年臉上青紅交加,衣服上也帶著明顯的腳印。 葉懷昭接過自己的錢袋,看了少年一眼,正欲說話,便看見大樹後幾個小孩探頭探腦,正是剛剛撞他偷錢袋那幾個,遠遠的指著那虎頭虎腦高壯的少年罵道。


    “敢搶我們到手的點子,等會看幫主怎麽收拾你。”


    少年轉過身去,一臉怒容:“你們偷人東西就是不對,幫主肯定是幫我不幫你們。”


    那幾個孩子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說道,“我們飛燕幫幫主哪裏找來的你這傻子。”


    “我娘說了,有手有腳,卻行偷偷摸摸之事,非大丈夫所為。”


    “呸,你個傻大個,你娘病的都快死了,你連藥錢都拿不出,還在這講大道理。”


    傻大個一下子吼了起來,震的景和手上的糖人都掉地上了。“我明日便上碼頭搬磚,給我娘。”


    “你才八歲,腦子又不好使,誰要你搬磚。”那些小孩看他撿起了地上的石頭,轉身便跑掉了。


    葉懷昭看著眼前到自己眉頭的八歲男童再看看手邊剛剛及腰的七歲景和,心裏五味雜陳。


    “這些混小子,每天偷雞摸狗仗著年紀小,大人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沒少幹壞事。”糖人攤旁邊的餛飩鋪老板說道。


    “可不是,報官也沒用,關幾天出來,在你鍋裏丟個死耗子啥的,更麻煩。”另一位婦人也抱怨。


    “謝謝你,小兄弟。”他從錢袋裏拿出了兩個小塊的銀錠給他。少年連忙擺手,他從未見過這麽多錢,這約莫是他和娘一年的花銷了。


    “給你娘看病用。謝謝你,否則我錢袋丟了寸步難行。”葉懷昭一邊按下了想要解自己隨身玉佩的景和的手,一邊說道。


    小孩伸了伸手,快要觸及到碎銀的時候又猛地縮回,在背後的狠狠的擦了擦,本來就不幹淨的衣服瞬間多了兩條黑手印。


    “不行,娘親說了,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窮要有誌氣。”葉懷昭簡直不知道該拿這個一根筋的小孩怎麽辦。


    這時一個一直坐在餛飩攤上看戲的青年走到他們身邊,個頭比十來歲的葉懷昭高出了半個頭。


    “好小子。”說完對著葉懷昭笑笑,又仔細的看了看四殿下,說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孩子身強體壯心思純淨,你給他錢保不準轉身就被人搶了,公子不如給他一份穩定的夥計,讓他可以養活自己和娘親,也免得小小年紀在外吃苦。”


    葉懷昭一想是這麽個理,左右不過多一碗飯,多份月錢,隻不過他多少有點低估這孩子的食量了。


    “這孩子在我府上給我喂了三年狗,然後康王大婚,我才驚覺當日街上遇到的那個男子便是康王妃,她後來還讓人傳信給我,說給那孩子找個師傅,讓他學點本事。我也覺得在我府上喂狗屈就了他,便讓他去拜師奔前程了。”說完又嫌棄又好笑。


    “那小子先是抱著我哭了一場,又去抱著狗哭了一場,四殿下來了,又想抱著四殿下哭,被四殿下拿棍子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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