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鉞展開了手上的白綾,上麵幾個血字“含冤待雪”,張牙舞爪鋪陳開來,寫字的人似乎喊著極大的怨氣,幾個字一氣嗬成,中間連接的地方似鮮血滴落。


    謝猛也展開了自己手中的那一尺長的白綾,同樣的字跡寫著:“天道不公。”


    白綾很新,字跡也很新。


    “這白綾一左一右的掛在書房內的梁上,我剛取下了這一根,就看見另外一根飄了下來,我以為…以為。”謝猛說著脹紅了臉,一截白綾忽然飄了起來,以為是撞了鬼,趕緊跳窗往後院跑去,卻沒想到那白衣鬼還飄著追了過來。


    楚青鉞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不假思索的帶著一絲揶揄。


    “你怎麽想到晚上要去葉府?”


    “你怎麽想到的,我也怎麽想到的。”謝猛有些來氣。


    “那你多叫兩個人嘛。”就不會給一點動靜嚇的心驚膽戰的。


    “楚大人,楚大爺,那裏麵的是是涉嫌謀逆封的宅子,沒有公文誰敢進去,還幾個人一起。”說著又想起楚青鉞,似乎完全沒有這層顧慮,有些來氣。


    “就發現了這個?”楚青鉞仔細的一寸一寸的看過白綾,隻有兩指寬一掌長的地方有灰塵印跡,他輕輕揚了一下?


    “對,就發現了這個。”說著謝猛將白綾揚起來抖動了一下


    “阿嚏。”楚青鉞一個噴嚏,“這什麽味道?”


    “哪有什麽味道?”謝猛將鼻子湊近了聞,但沒聞出個所以然。


    楚小刀卻明白自家公子鼻子靈的很,最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尤其是經過調製後混合著兩種以上的香味,哪怕一點,他都能聞的很清楚。所以他就算回京之後,寧願跟大理寺這些糙漢子打交道也不願跟那些芝蘭玉樹的公子哥兒交際,各個都跟孔雀一樣,用著不同的熏香,一盞茶時間,鼻子怕是都要廢掉。曾經大公子還取笑,以後娶進門的夫人是一點脂粉都不能用的。


    他拿來一個木盒子,仔細的將兩條白綾裝進去,裏麵的氣味也是一種證據,放外麵,氣味會變淡甚至散去。


    “對了,書房後麵那個大壩子是幹什麽的?”楚青鉞有些好奇。


    “哦,葉..”謝猛遲疑了下“葉懷昭喜歡養狗。”


    “哦?”楚青鉞來了興趣,“養的什麽狗。”


    “就是普通的狗,路上撿到的、受傷的、生病的,就撿回去養起來,有真心喜歡的,他就送出去,沒有人要的,就自己養起來。”謝猛看著窗外,輕聲的說道。


    “狗呢?”楚青鉞看著他的後腦勺問道。


    “他出事後,全被殺了。”


    “可惜。”楚青鉞淡淡的一句。


    “或許,是有人想為這位養狗兄翻案?”他與傳說中的葉懷昭素未謀麵,但不知怎的,印象卻並不壞。


    “都死光了,誰還會為他翻案。”謝猛的聲音有些涼,“就連送出去的那些狗,主人都怕被牽連,一殺了之。”


    楚青鉞點了點頭。“嗯,負心都是屠狗輩。”


    謝猛回身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奇怪,但又怪有道理的。


    “不是說宅子裏挖出了四十九具屍體嗎,埋在哪的?”楚青鉞忽然換了話題。


    “就在你摔下去的地方。”謝猛本以為楚青鉞會被嚇到甚至膈應到,沒想到楚青鉞抬起袖子聞了聞。


    “不對!”他凝眉,眉峰顯得更加的凸起,襯托的雙眼愈發深邃,在燭光下分外俊美。


    “土裏的血腥味很淡,淡到基本沒有。”他肯定的說道。“那麽小的地方,要是埋了那麽多的屍體,就算過了六七年,死人味也不止這麽點兒。”


    “哦?沒想到楚少卿對死人味兒也頗有研究。”謝猛還是一貫的嘲諷腔調。


    “涼州城外,全是亂葬崗。”不怎麽開口的楚小刀橫了他一眼,“十年前,橫川一役,死了三十萬人,敵我不分,軍民不分,胳膊和腿兒也不分,我和小劍就是少將軍從屍坑裏扒拉出來的。”


    謝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對不住。”


    他對楚青鉞雖然不服氣,但對保家衛國戰死邊境的軍士卻無半分不敬。


    楚青鉞卻是輕笑了一下,這人知錯便認,對軍士有敬畏心,倒是比那些滿嘴大道理的人真誠許多,於是他也多說了幾句。


    “那個院子裏,就算挖出來了屍體,也是新埋不久的。不可能是埋了幾年的。”楚青鉞認真的說道。“更何況,那個院子是養狗的,把屍體埋在狗鼻子底下?嗬”


    謝猛猛地看向他:“你信他是冤枉的!”眼神炯炯,好似一條大狗。


    “我隻是說,他那院子,不像是埋了四十九具屍體好幾年的樣子。”說完又沉思起來,謝猛胸口起伏,看著楚青鉞的影子也沒有言語。


    “該睡了。”楚小刀突然出聲,定定的看著楚青鉞。


    “我正跟謝兄討論案子。”楚青鉞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並且站到了謝猛的背後。


    “哐”門被拉開,風猛的灌了進來,吹的謝猛一哆嗦,楚青鉞站他背後,倒是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了個嚴實。


    “謝大人,請。”楚小刀抱著胳膊,雙眼直直的看著謝大人身後的人。


    謝猛告辭離去,與楚小劍打了個照麵。


    “公子,你把他留在這,白綾說不定就是他放上去的,不然哪有那麽巧。”楚小劍看著那大熊一樣的背影出了院門,開口道。


    “不是他,他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楚小劍閉了嘴,自家公子的鼻子可靈了,上次他從街上路過,說一個賣魚的殺了人,殺的還是一個青樓女子,大家都不信,結果真在他家後山發現了一個暗娼。他曾好奇公子是怎麽發現的,公子卻說他殺魚的刀上有人血的味道,味道中還帶著刺鼻的香粉味。


    “東西呢?”


    “這。”楚小劍遞上一個用方巾包著的東西,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鏡子,但又不像是銅鏡,鏡麵在燈光的輝映下,露出幽暗的帶著黑色的光,他自詡平日對兵器很有研究,對各種金屬也耳熟能詳,但他竟然認不出這到底是什麽材質。他剛剛不慎差點摔倒,並不是他沒看清,而是這個東西,當時窗台下麵,在夜裏忽然散發出一點昏暗的光來,他凝神細看才不小心摔下去的。


    楚青鉞將鏡子翻了個麵兒,後麵刻著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怪鳥,還有一個古字,勉強看出一個“日”字。


    “二公子,該睡了。”


    “睡。”楚青鉞吹滅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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