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個人……”文瀟嵐捂住了嘴。


    “是的,他大概已經半人半魔了,”範量宇說,“不過力量還不足。這些骨頭渣子看起來嚇人,殺傷力並不強。”


    “是啊,我都能踢斷它們的骨頭……”文瀟嵐下意識地揉了揉腳踝,“但是現在它們在幹什麽呢?”


    “在試圖引誘我擴大我的蠹痕的邊界,”範量宇說,“那樣會消耗我的力量。這些骷髏,就是用來做炮灰的。”


    果然,骷髏們開始一隻一隻地步入範量宇的蠹痕。它們並不急迫,並不一擁而上,而是每一次隻進入一隻。在範量宇碾壓一樣的強大力量下,他們幾乎瞬間就化成了齏粉,但因為他們的存在,範量宇也始終不敢收回蠹痕。他隻能不斷地收縮蠹痕的範圍,以便節省力量。


    文瀟嵐在腦子裏分析著形勢,範量宇本來就有傷在身,假如繼續這樣耗下去的話,遲早會有支撐不住的時候,現在他最好的選擇應該是主動出擊,爭取先把對麵那個僵屍一樣的年輕人幹掉。但他卻始終並沒有任何行動。


    她忽然間意識到了:這都是為了她!因為她也同樣身陷這片異域之中,卻又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範量宇不能丟開她自己行事,而不得不以靜製動,呆在原地不敢出擊。


    範量宇說得沒錯,我原本不該摻和進來的,強烈的悔意湧上文瀟嵐的心頭。如果當時按照範量宇的說法,趕緊逃開,躲得越遠越好,不被卷入這片異域,現在也就不會成為拖累了。她忽然有點明白過來,為什麽範量宇說起馮斯的時候,經常都是那副譏刺加厭惡的神情,因為沒有人比這個雙頭怪物更明白實力有多重要。在沒有能力幫忙的時候,硬要握著啤酒瓶做出幫忙的樣子,其實根本於事無補,反而隻會害人害己而已。


    這個怪物說的話雖然冷酷,卻總是很有道理。也許這就是他能一直活到現在、斬殺無數敵人的原因。


    “對不起……”文瀟嵐低聲說。


    “對不起是這個世上最沒有用的三個字,”範量宇沉聲說,“如果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裏,你說一萬個對不起也不能救回我們的性命。現在,你得聽我的。”


    “下命令吧!”文瀟嵐深吸了一口氣,“如你所說,現在除了盡力彌補自己的錯誤,沒有其他選擇了。”


    範量宇把右手食指塞進嘴裏,用力咬破,然後把食指放到了文瀟嵐的麵頰上,將鮮血塗抹在其上。文瀟嵐一陣戰栗,卻並沒有躲開,她能夠猜到,這是一種讓她可以在範量宇的蠹痕內不受傷害的方法,否則的話,範量宇的左手不能離開她的身體,一旦真的發生激烈的戰鬥,也許第一個被範量宇蠹痕所殺的會是她自己。


    範量宇鬆開左手,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很重,但你必須用盡全部力氣撐住,然後扶著我向前衝,我需要集中精力。我受了傷,不能保證蠹痕內力量的均勻,如果有漏網的骷髏靠近,你要用自己的身體做肉盾,替我擋住它們的攻擊。”


    文瀟嵐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會的。不過下次你最好砍掉一個頭,你那麽重就是因為頭太多了吧?”


    “好,下次砍!”範量宇哈哈一笑,隨即發出一聲怒吼,“現在……衝吧!”


    文瀟嵐用盡全身的力量,托著範量宇的身體向前奔跑著。這具身體確實很沉,即便沒有她開玩笑所說的“頭太多了”,誇張的肌肉比例也讓這具身軀像橄欖球運動員一樣沉重。但文瀟嵐咬緊了牙關,近乎拚命地支撐著範量宇的身體。範量宇的鮮血塗在她的臉上,早已失去溫度,但她卻有一種那血液依然滾燙的錯覺,這樣的錯覺讓她突然間無所畏懼,周圍那些猙獰狂舞的骷髏變得就像兒童玩具一樣滑稽可笑。


    而在範量宇的蠹痕中,這些骷髏的命運並不比兒童玩具強多少。灰色的蠹痕擴張開來,就像是一團突如其來的暴怒的龍卷風,被卷入蠹痕的骷髏都在頃刻間像是被扔進了攪拌機一樣,在尖銳的嘯叫聲中被攪得四分五裂,繼而粉身碎骨,隻剩下細微的骨渣。在這片黑色的原野中,範量宇就像一個瘋狂的惡魔,將所到之處的一切都毀壞到極致。文瀟嵐托著他所走過的這一段距離,到處散落著白色而不規則的碎骨片,黑色的野草化為齏粉,露出下麵紫色的土地,仿佛是開辟出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雖然範量宇並沒有明確描述過他的蠹痕,但文瀟嵐已經可以猜到,這種灰色蠹痕的作用,就是破壞,毀滅性的破壞。破壞神經,破壞血肉,破壞鋼鐵,破壞泥土,破壞被蠹痕卷入的一切事物。這是一種粗野而狂暴的能力,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和優雅絲毫不沾邊,如海邊的礁石般粗糲、堅硬、頑強。


    任何人都不會願意和這樣的家夥為敵,但當他是你的同伴的時候,卻會給你一種值得信任的安全感。


    然而骷髏們並不是人,它們也並無畏懼之心,在範量宇以極大的破壞力一口氣摧毀了三四十具骷髏之後,剩下的骷髏得到了新的指令。它們不再像之前那樣試探性地上前,而是成群結隊地向著範量宇的蠹痕發起衝擊,前赴後繼。


    如範量宇所說,他在受傷的狀況下無法保持力量的均勻,隨著骷髏們的大批湧入,他漸漸不能做到第一時間消滅掉他們。骷髏們雖然仍然在不斷地倒下、粉碎,但倒下的方位卻距離兩人越來越近。五米、四米、三米……


    而那個枯瘦的年輕人仍然距離兩人有至少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正抄著兩隻手,十分悠閑地看向這邊,好像是在等待著他們最終被那群凶悍的白骨戰士徹底淹沒。


    文瀟嵐不覺有火,不顧肩背和雙腿的酸疼,反而加快了腳步,繼續扶著範量宇前進。而就在這時候,終於有第一隻骷髏衝到了兩人跟前。它被蠹痕攻擊了一下,但力量不夠集中,隻毀掉了它半邊身體。它耷拉著仿佛被炸掉了半邊的森白頭骨,搖搖晃晃地又向前逼近了兩步,殘存的左爪高高揚起,向著範量宇的頭顱狠狠抓了下去。


    文瀟嵐一驚,一時間顧不得多想,身子略略一斜,肩膀用勁把範量宇稍微頂開了一點,躲開了這一下攻擊,卻把她自己的右肩暴露在了骨爪之下。她閉上眼睛,等待著被骨爪抓中時的的劇痛。


    噗的一聲響,她忍不住身子顫抖了一下,但奇怪得很,別說痛感了,連一丁點輕微的觸感也沒有。她睜開眼睛一看,不由呆住了:竟然是範量宇伸出右臂,替她擋住了這一下。現在骷髏的五根爪子就嵌在範量宇右臂的小臂上,由於刺入得很深,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你……不是說好了我替你擋著嗎?你怎麽……”文瀟嵐有些語無倫次。


    範量宇咧嘴一笑:“說說而已的,女人,不要太當真。繼續往前!”


    他暴喝一聲,蠹痕再度發動,攻擊他的這半個骷髏發出一聲短促的怪叫,整個化為了粉塵。不知道怎麽的,文瀟嵐忽然覺得精神極度振奮,連腰酸腿疼都忘了。她也像練跆拳道時那樣,威勢十足地喊叫了一聲,想象自己並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真正的守衛人,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可以支撐她托住範量宇邁開大步奮力向前。


    終於,範量宇用他恐怖的力量消滅了所有的骷髏,兩人也可以和那個僵屍一樣的年輕人麵對麵了。此刻的黑色草原上,到處都是被範量宇的蠹痕所破壞出來的痕跡,就像是一道道紫色的傷口,白色的碎骨片更是到處都是。


    “不愧是範先生!”年輕人笑容可掬地鼓著掌,“我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強悍的對手,我哥哥死在你手裏半點也不冤枉。不過看起來,以你現在的狀況,想要再幹掉我,恐怕就有些難了。”


    的確,範量宇的狀況不大妙。在與白骨們纏鬥的同時還要保護文瀟嵐,讓他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和精力,肚腹上的傷口也重新開始流血。此刻他那顆醜陋的大頭正在不住地喘息著,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穩,隻能依賴文瀟嵐來充當拐杖的角色。


    “我一輩子都在做各種各樣的難事,”範量宇發出一聲獰笑,“越難越有趣。”


    他輕輕拍了一下文瀟嵐的肩膀,文瀟嵐會意,很有默契地扶著他向前跨出兩步。範量宇擴大了蠹痕的範圍,把年輕人包裹在其中。但年輕人依舊站立在那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痛楚的表情。仔細看去,他的身體周圍有一圈淡紫色的蠹痕,這蠹痕保護著他不被範量宇所侵害。


    “範先生,你有點中氣不足啊!”年輕人譏諷著,“看樣子你的蠹痕沒辦法傷到我了,那我就不客氣地還擊了啊。”


    他的雙目忽然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紫色光芒,隨即,淡紫色的蠹痕開始暴漲,一瞬間壓倒了範量宇的灰色蠹痕。範量宇反應也快,急忙縮小蠹痕的範圍,僅僅保留了半米左右的半徑,剛剛好護住他和文瀟嵐。


    “識時務者為俊傑!”年輕人仰天大笑,“你也看出來我們之間實力的差距了嗎?”


    文瀟嵐呸了一聲,正想反唇相譏,範量宇搖搖頭:“鬥口無用。他的力量比前天兩人合攻我的時候更強了,我就算不受傷,也隻能和他戰成平手。”


    “兩天的時間而已,怎麽可能?”文瀟嵐很吃驚。


    “沒什麽不可能的,附腦本身就是可以不斷強化的,”範量宇冷笑一聲,“唯一的風險無非是附腦壓倒了本腦,從此失去控製、成為魔的附屬而已。所以我們幾大家族的人都會很謹慎,但別人自然有他們自己的想法。”


    “鋌而走險,隻是為了所謂的力量,值得麽?”文瀟嵐搖搖頭。


    “人生就是鋌而走險,無所謂對錯,”範量宇說,“別走出我的蠹痕,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


    不必範量宇提醒,文瀟嵐也絕對不敢離開他半步。這個年輕人的蠹痕已經迅速擴展到了接近百米的半徑,有著十分清晰的紫色界限,在這個界限之內的黑色野草,都在一點點地——液化。它們失去了固態的形體,化為黑色的漿液,在地上縱橫流淌。同樣的,被範量宇擊毀的那些骷髏的碎骨也都跟著液化為白色的濃漿,混在黑色液體裏,十分醒目。不過範量宇的蠹痕把這些液體全部擋住了,沒有沾到兩人身上。


    “像不像咖啡拉花?”範量宇咧嘴一樂,“不過你要是碰到一點這種‘咖啡’,你的身體就會溶化。”


    文瀟嵐打了個寒戰,簡直動也不敢動了。範量宇的蠹痕就像是這條黑色河流中的孤島一樣,島上的兩人苦苦支撐,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


    “現在該怎麽辦?”文瀟嵐低聲問。


    “等,看誰的力量先用盡,”範量宇說,“蠹痕之間的較量就是這樣,誰扛不住了,就會被對方擊破、吞噬。現在看起來,先扛不住的大概是我。”


    “也就是說,我們得死在這裏了。”文瀟嵐歎了口氣,很是憂鬱,卻並不顯得太害怕。在她的周圍,範量宇蠹痕的勢力範圍之外,整片草原幾乎都已經全部溶解為黑白混雜的劇毒漿液,還不斷泛著氣泡。如範量宇所說,先是年輕人蠹痕範圍內的一切發生液化,然後這些毒液再去沾染溶化蠹痕之外的野草,形成一條毒液的長河。當範量宇力量耗盡而無法維持蠹痕之後,他們兩人也將會和那些黑草與碎骨一樣,化為液體,消失無蹤。


    “你好像不怎麽害怕?”範量宇斜眼看她,“我還以為你會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呢?”


    “我才不會!”文瀟嵐白了他一眼,“就算要死,我也得注意形象,死也要死得好看!”


    “說得也是,”範量宇笑了笑,“這裏景色不錯,挺適合尋死的。不過你未必會死。”


    “未必會死?什麽意思?”文瀟嵐一愣,“難道我們還有辦法反敗為勝活下去?”


    “反敗為勝是有可能的,活下去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不是‘我們’。”範量宇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紅色殘月,神情仍舊十分淡漠,似乎這個人除了發火殺人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其他的情感波動。


    “你在說什麽?”文瀟嵐更加迷糊。


    “沒什麽,”範量宇擺了擺手,“想辦法好好活下去吧。”


    說完這句話,圍繞在兩人身畔的蠹痕突然間起了一點奇特的變化,顏色變成了令人不安的慘綠色。文瀟嵐猛然間意識到了點什麽:“你想幹什麽?等一等!”


    範量宇還沒來得及答話,突然之間,地麵開始了劇烈的震顫,如同地震一般。地上的黑色河流奔湧翻騰有如潮漲,劇毒的浪花朵朵綻放。


    “這是怎麽回事?”文瀟嵐也禁不住有些慌亂。她側頭看向範量宇,範量宇的表情卻輕鬆了一些,似乎是又發現了轉機。


    “看來是有人擾動了這個家夥的精神。”範量宇伸手指向對麵的年輕人。


    果然,年輕人顯得有些慌亂,慘白消瘦的臉上現出了不安的神情。他也開始回收蠹痕的範圍,像是遭受到了某種不明的威脅。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救星來了?”文瀟嵐有些不敢相信。


    “大概是吧,”範量宇悶悶不樂,“但願不要是我所猜想的那個人,那樣實在是太丟臉了……”


    第五章、我到底是什麽


    一、


    範量宇的確當得上怪物的稱謂。即便是被劇毒的蠹痕所傷,他的傷口恢複速度仍然大大地快於常人,幾天之後,傷口就已經基本無礙。


    “這完全是獸性之血……”馮斯嘀咕著。


    大概是因為馮斯救了他的性命的緣故,範量宇不再用蠹痕故意攻擊馮斯的神經來產生痛覺折磨馮斯——或者他並不覺得這算折磨,隻是當成一種玩笑——言語上的刺激也少了很多。但他對待馮斯的態度依然粗魯冷漠,馮斯倒也不去和他計較。


    “為了你我也不能和他為難啊,”馮斯對文瀟嵐說,“我是真沒想到,這個瘋子居然會那麽好心保護你,難道你色誘他了?”


    “滾你大爺的!”文瀟嵐沒好氣地說。但看上去,她對這個說法也並不是太生氣。


    轉過頭,馮斯又去纏著範量宇:“我說,真的是我這個廢物救了你?我還是沒想通。”


    “你想想看,我那麽討厭你,會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故意說謊讓你撿個救命恩人的便宜?”範量宇悠悠地說。


    “有理有據,太有說服力了!”馮斯翹起大拇指讚曰,“不過我還是希望知道為什麽。”


    “關於天選者到底有什麽樣的能力,本來就還沒人能弄清楚,”範量宇說,“我也隻能猜測,你的精神對來自魔王的精神力量可能產生特殊感應,從而幹擾了敵人。”


    “你的意思是說,這次這個你還不知道身份的敵人,身上帶有魔王的血脈?”馮斯問。


    “未必是血脈,魔王的力量有各種不同的方式可能流傳下來,”範量宇說,“總之你要當心了,這些人未必有我那麽心慈手軟。”


    “心慈手軟?您可真是厚顏無恥到一定的境界了!”馮斯再度翹起大拇指。


    在這幾天裏,周宇瑋也終於蘇醒過來,如範量宇所說,完全無礙。文瀟嵐費盡心思編造了一個“我們倆一起遇襲一起昏過去我醒來後發現你不見了於是到處找你最後在醫院找到你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誰幹的也不知道對方動機是什麽”的謊言,越想越覺得拙劣不堪,但她甚至連說出這個拙劣謊言的機會都沒有。周宇瑋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禮貌而冷淡地表達了同意分手的願望。


    文瀟嵐自然有些難受,但無論如何,長痛不如短痛,總算是解決了一個麻煩。她也並沒有告訴馮斯真正的分手理由,隻是對他說兩個人合不來。馮斯倒是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麽,但他同樣知道文瀟嵐的性格,並沒有多問,隻是在內心深處,又對文瀟嵐多了幾分歉疚。


    又過了兩天,文瀟嵐清晨早起,打算出門去買早點。推開臥室的門,才發現範量宇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她看著那張空空如也的沙發,不禁有點悵然若失。雖然照料了這個怪人一星期,她發現她對這個人的過去仍然一無所知。他的身上仿佛套著一層堅硬帶刺的外殼,讓人無法接近。


    盡管文瀟嵐覺得,這層外殼在自己的麵前似乎稍微有那麽一點點鬆動的跡象。


    馮斯打人的處罰終於下來了,他被禁賽五場,這意味著除非球隊打進半決賽,否則他不會有出場的機會。不過在最初的暴跳如雷之後,隊長倒是冷靜下來,大概是本著“年輕人犯錯誤,上帝也會原諒”的心態,重新準許馮斯歸隊訓練。


    馮斯無可無不可,隊裏通知他去訓練,他就去。他總覺得,籃球隊裏的這些人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太在乎了,特別是隊長,平時動員全隊的時候,講話的腔調活脫脫就是照搬熱血日漫,其實其他隊員也未必受得了,在背後也偷偷取笑過他。但到了場上,他這一套倒還挺管用的,係隊的實力姑且不提,士氣一向是蠻高的。馮斯甚至在猜測,隊長讓自己歸隊,搞不好也同樣是受了那些熱血漫畫的影響,覺得自己有潛力表演出那種漫畫情節裏常見的浪子回頭金不換,成為日後球隊的奇兵甚至於救星。


    於是在十一假期到來之前,生活短暫地平靜了那麽幾天。範量宇離開了,梁野路晗衣和王璐始終沒有露麵,林靜橦也蹤影不見,至少從來沒來找過他的麻煩。這一群令他無限困擾的人的集體消失了,居然讓他短時間內感到很不適應。


    另一件讓他始終提心吊膽的事情,就是不斷出現在他麵前的警察曾煒,這幾天居然也沒來找他。上一次兩人見麵時,曾煒對他說:“我就再給你一點時間,你先好好想想。”現在看來,這“一點時間”給得略長。


    這或許是曾煒故意的陰謀,就是要營造一種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感覺,讓馮斯在焦急的等待中始終繃緊心弦不得安寧。可悲的是,即便猜到了曾煒的意圖,他還是沒法不上鉤——警察是現實世界的執法者。他不需要違背法律,不需要鋌而走險,不需要躲躲藏藏,在合法的框架內就能把馮斯變成蛛網上掙紮的小蟲。


    他也想過,曾煒逼得那麽緊,要不然索性把真相告訴他,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但仔細一想,說出來之後,最大的可能性恐怕還是被當成瘋子吧。這是一個冷冰冰的現實世界,現實到容不下任何的奇談怪論。


    就在寧章聞和關雪櫻旅行歸來的前一天,終於有一個多日不見的老熟人找上門來了,那就是最早開始跟蹤著馮斯的何一帆。相比之後來遭遇的範量宇和梁野等人,何一帆和她的大個子同伴俞翰力量較為弱小,來自於一個不太起眼的家族,所以馮斯對她的警惕性不算太高,兩人的關係甚至近乎友好,盡管是彼此之間勾心鬥角的那種友好。對於馮斯而言,實在是不能輕信任何一個外人,在他的生命中,隻有文瀟嵐、寧章聞和曾經一起同生共死救過他性命的關雪櫻才是值得信賴的。


    “我收費很貴的,”馮斯站在宿舍門口,一本正經地對何一帆說,“要向我進行谘詢,得先預付。”


    何一帆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冰淇淋盒子:“老規矩!”


    兩人在校園裏的一處花壇旁坐下。何一帆手起勺落,一氣兒吃掉了半盒冰淇淋,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然後她就對著馮斯說出了一句和這個表情完全不相關的話。


    “你最好別和那個從美國來的姑娘混在一起了,很危險。”何一帆說。


    “她並不比你們這些人更危險。”馮斯把“你們這些人”這五個字說得很重。


    “危險並不來自於她,”何一帆說,“她和她的母親詹瑩教授一樣,都隻是並不知情的普通人。但是如果你們繼續調查哈德利教授的事情,就有可能引來一批真正危險的人,比你所見過的守衛人們都要危險。”


    馮斯心裏微微一動,想到了那個連範量宇都能打傷的神秘的敵人。按照範量宇的說法,那個人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守衛人家族,身上的力量似乎也來自於魔王的血脈。難道這些人會和當年哈德利教授所找到的秘密有關?而範量宇給自己看過的那座小城裏的廢棄醫院,又和此事有什麽關聯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馮斯的臉上依然平靜,“你不會又用什麽‘我不能告訴你’之類的鬼話來搪塞我吧?那可太傷感情了。”


    “這次不會,隻不過我的所知也極為有限,”何一帆說,“簡單地說,川東的那座消失的道觀,是一個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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