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用‘受傷’這兩個字來形容,”俞翰輕聲說,“你剛才扶著我的時候,沒有感覺到嗎?”


    馮斯一驚,伸手按在俞翰的手臂上。剛才扶人的時候的確沒有留意,此時他才注意到,俞翰的皮膚溫度十分奇特,忽而熱忽而涼,而且冷熱的範圍都大大超出了人體的正常溫度變化值。


    “要是有人發燒成這樣,早就燒傻了,或者直接死掉了吧?”馮斯喃喃自語。而俞翰的膚色也開始越來越不正常,忽而青忽而紅,身體也間歇性地出現輕微的痙攣。


    “我的身體……和正常人不大一樣,所以暫時死不了。”俞翰勉強一笑。


    “需要去醫院嗎?”馮斯問。


    “醫院沒用的!”何一帆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們直接攻擊了俞翰的附腦,普通人的醫院完全沒辦法!而且,他們一體檢就可能露餡……”


    “附腦?”馮斯想了想,“這是什麽器官?人類有這種器官嗎?”


    “沒空解釋了,我可以試著治療他,但必須就近找個安靜不受打擾的地方。”何一帆睜大了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馮斯。


    馮斯稍微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我這算是把毒蛇放到懷裏的農夫嗎……幫我扶著他,跟我來吧。”


    “你是說,那個大個子就是之前偷襲你的人?”文瀟嵐問。


    “我懷疑是,但他們堅決不承認。”馮斯說。


    “他們養的猴子還半夜潛入你家想偷東西?”


    “這倒是坐實了。”


    “他們倆其實一直都在學校附近監視著你?”


    “也沒錯。”


    “那你還把他們帶到寧哥家裏來?”


    “沒錯。”


    “我為什麽想起了冬眠的蛇和農夫的故事……”


    “這句台詞我剛才已經說過啦!”


    兩人說話的時候,俞翰已經躺在了寧章聞的床上。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身體仍然在間歇性地痙攣,而且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而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已經漸漸轉化為類似發紺的青紫色。


    更加不妙的是,皮膚下的血管開始漸漸凸出,一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就像拱出泥土的蚯蚓一樣布滿體表,看起來非常恐怖。


    “不能再看了,”文瀟嵐扭過頭去,“我有密集恐懼症。”


    “所以你還得多錘煉,你看看人家寧哥。”


    已經傷愈歸家的寧章聞站在床邊,細細地觀察著俞翰,似乎這一幕新奇的圖景又激發了他的研究興趣。而文瀟嵐也能看出來,他對於在自己家裏幫助這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半點也不別扭反感,相反似乎還有點樂在其中。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天生就有什麽悲天憫人的情懷或者雷鋒精神上腦,依然是馮斯早就做出的精準判斷:寧章聞喜歡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此刻救助一個危在旦夕的人,讓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我去幫幫那個小姑娘吧。”文瀟嵐轉身走進客廳。客廳的桌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容器,以及馮斯跑腿買回來的兩大瓶醫用酒精。何一帆正在取出她隨身攜帶的一些用精致的小瓶裝好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往不同的容器裏撒入不同的分量,然後攪拌調配。這些粉末呈現出各種各樣的顏色,散發出或香或臭或刺鼻的氣味。


    “家裏有醫用注射器嗎?”何一帆問。


    “有,我去幫你拿。”文瀟嵐說。楊紹芬生前百病纏身,除了心腦血管和呼吸係統的一係列疾病之外,還有糖尿病,必須終生注射胰島素。寧章聞別的事不能幹,幫母親注射胰島素倒是手腳麻利。現在雖然楊紹芬已經去世,家裏仍然留有不少一次性的針管。


    “這些藥為什麽不事先調配好呢?”文瀟嵐找出針管後問。


    “首先,這不是藥,如果一定要給它找出一個合適的稱謂的話,也許應該是……酒。”何一帆小心地搖晃著手裏的玻璃杯,杯中淺綠色的液體正在劇烈地冒著泡沫。


    “酒?”


    “是的,酒,用來麻醉附腦的,”何一帆說,“俞翰並不是受傷,而是被對方刺激了附腦。附腦一旦覺醒,就會把他整個人都吞食掉,隻有這種‘酒’能讓它平靜下來。”


    “聽起來,有點像是被什麽東西寄生在大腦裏的感覺。”文瀟嵐想起自己看過的科幻電影。


    “也可以這麽理解,”何一帆點點頭,“但是‘酒’的化學性狀十分不穩定,不但容易揮發和變質,劇烈震蕩甚至會爆炸,所以隻能把原材料帶在身邊,如果發現附腦有不安分的跡象,就現調配然後補充注射。但是像今天這樣,被人為的方式強烈刺激,我都不敢肯定‘酒’會管用。”


    說話間,杯子裏的“酒”終於停止了劇烈反應,泡沫消失了,整杯液體的顏色變得碧綠通透。何一帆吸滿了兩針管的“酒”,走進房內,文瀟嵐也顧不得什麽密集恐懼症了,忙跟在她身後。


    何一帆以熟練的動作從頸動脈把這兩管綠色的液體注射進去。這兩管“酒”似乎起效很快,俞翰兩分鍾後就安靜下來,皮膚上蚯蚓般暴起的血管開始消退,膚色也一點點恢複了正常。但何一帆臉上的擔憂反而更濃了。


    “他的狀況不是變好了嗎?你還在擔心些什麽?”文瀟嵐不解。


    “他的眼睛……”何一帆隻說了四個字。


    果然,俞翰的眼睛很不正常。他的眼睛此刻半開半閉,眼瞼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綠,眼白也隱隱染上了一些綠色。


    “他的眼睛變綠了,這是什麽意思?”文瀟嵐問。


    “這說明,附腦正在一點點醒過來。”何一帆低聲說,“先前你們見到他身體出現異狀,是因為附腦受到刺激卻又並沒有蘇醒,因此產生本能的應激反應。而現在,附腦已經在有意識地控製,因為它知道,毀壞了這具身體它也活不了。”


    “那如果附腦完全蘇醒會是什麽樣?”


    何一帆還沒來得及說話,仿佛是為了回答文瀟嵐的這個問題,俞翰的眼睛驀然完全睜開。他的瞳仁已經開始泛出綠光,眼神變得猙獰凶悍,蠕動的喉嚨裏也傳出一陣類似野獸的咆哮聲。


    “小心!快閃開!”何一帆急忙喊道。


    馮斯等人連忙退後。剛剛退開,俞翰就發出一聲怒吼,猛地跳了起來。他狠狠揮出一拳,砸在牆上,堅硬的牆壁上被砸出了一個淺坑。他赤著腳踩到地上,隨手一揮,寧章聞房間裏的衣櫃門被“砰”的一聲打成兩半。


    馮斯撲了上去,趁著俞翰神誌還不是很清醒,很輕鬆地靠近他,右膝用力頂在俞翰的小腹上。這一招在街頭打架中屢試不爽,但這一下明明正中小腹,俞翰卻好像半點痛覺也沒有,伸手揪住馮斯的衣領,一把把他向遠處推去。馮斯雖然比俞翰矮,站在人群中也算是大個兒,這一下卻好似完全沒有分量的紙人,被推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電腦桌上。一陣“劈裏啪啦”人仰馬翻的巨響後,液晶顯示器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電腦主機機箱也被撞倒。


    “寧哥!快把主機抱出去!”馮斯大急,連渾身散架一般的疼痛都顧不上了。這個電腦機箱的硬盤裏不但有寧章聞幫他做好的各種外掛程序,還有許多最近搜索找到的資料,要是硬盤受損,那可是重大損失。


    “別擔心。”寧章聞衝他擺擺手,順手抄起鍵盤。馮斯恍悟,寧章聞這樣的技術天才怎麽會不懂得保護數據,肯定都有備份了。


    他心裏略微一寬,這才感覺到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差點呻吟出聲。不過他還是強行忍住,爬起身來,示意兩位女性先出去,但何一帆和文瀟嵐都固執地搖頭,不肯出去。


    “俞翰!快醒醒啊!別被附腦控製了!”何一帆大聲喊著。


    這一聲喊倒是有點作用,捏緊了拳頭的俞翰動作有些停滯,臉上現出了痛苦掙紮的神情。


    “是不是他的意識還在和附腦爭鬥?現在還不完全是附腦說了算?”馮斯問。


    “對,就看他能不能壓倒附腦了,”何一帆說,“趁著‘酒’的效用還在,如果能靠意誌壓倒附腦,附腦又會繼續沉睡下去。”


    “我覺得……不是太樂觀。”馮斯揉著仿佛摔成了四瓣的屁股,看著雙眼越來越綠、神情越來越狂暴猙獰的俞翰。


    三


    林靜橦臉色煞白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呼吸急促,神情委頓。在她的身邊,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在調配著一種綠色的液體。


    “你不該和他動手的,小姐,”中年男人說,“這違背了兩家的約定,我必須向上匯報。”


    “隨便吧,無所謂了,”林靜橦疲憊不堪地擺擺手,“其實我原本沒有打算傷他的,隻是想要試試他到底有多大能力。但是沒想到,我們兩個人的附腦……好像都控製不住了。”


    “最近20年來,這樣的問題出現得越來越多,”中年男人說,“最大的兩次甚至造成了不必要的重大傷亡。我猜想,或許是附腦也感受到了覺醒的步伐。”


    “那樣的話,我們更應該把那個姓馮的小子幹掉才行。”林靜橦咬著牙說,“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家裏要反複強調順其自然,甚至盡量不讓他知道真相。如果覺醒的日子真的因為他而到來的話,憑我們的力量能頂得住嗎?”


    “因為殺死了他,新的天選者還是會出現。”中年男人說,“最重要的在於,就最近若幹年的態勢來看,即便沒有天選者,它大概也會醒。反倒是天選者本身也許蘊藏著可以打敗它的力量。把這樣的力量毀掉,誰也不敢冒這個險。”


    “誰說沒有誰敢冒險?”林靜橦“哧”了一聲,“殺死馮三的那幾個殺手怎麽算?他們難道不是想把姓馮的小子綁回去強行喚醒嗎?”


    “穆家的人腦子總是缺根弦,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年男人說,“何況現在,穆家也許已經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已經把他們……”林靜橦眉頭微皺,“好久沒有下手那麽狠了吧?”


    “上麵的意思,就是要確保不出岔子。”中年男人說,“對天選者貿然出手,成功概率太低,倒可能驚醒它,穆家這樣行事莽撞的,會成為巨大隱患。”


    “也就是說,姓馮的如果自己死掉,反而無足輕重,是嗎?”林靜橦問。


    “無足輕重倒也不至於,但如果他真的自尋死路,我們也許最好看著他去死。”中年男人說,“反正如果不能找到辦法自行覺醒,他就隻是這世上億萬廢人中的一個,死了又有什麽關係呢?”


    就在這段對話發生的同時,在學校內的某間職工宿舍裏,馮斯腦子裏正在想著:今天不會死在這兒了吧?


    他原本打架的能力不弱,但眼前這個一米九幾的壯漢本身力量就強過他不少,在那個鬼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附腦的刺激下,似乎力量比正常時還要大得多,反應速度也絲毫不慢。他已經幾次嚐試近身製服俞翰,但都被對手像扔貓一樣扔了出去,換回身上一片片青腫。幸好真正的俞翰的精神還沒有完全被壓倒,每當這具鐵塔般的身軀試圖做出具有傷害性的攻擊動作時,身形都會強迫性地停滯一下,顯然是附腦受到了俞翰自主意識的幹擾。


    寧章聞倒是有一股不怕死的武勇之氣,也試圖協助馮斯,但他沒有馮斯那樣久經錘煉的扛打的身子骨,被俞翰一腳踹到一邊,傷口差點迸裂,“哼唧”半天爬不起來。至於這個房間,已經千瘡百孔一片狼藉了。


    “喂,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隻能撤出去不管他了。”馮斯對何一帆說,“留下他也就死他一個,我們一起待在這兒,那就全死絕。”


    “我懂的,但是附腦如果完全覺醒,事情就鬧大了,死的絕不會隻有我們幾個!而且……”何一帆一臉的焦急與不甘,“而且我相信俞翰,他是個很堅強的人,很有毅力,沒理由那麽容易就被附腦完全控製。”


    “相不相信都得趕緊撤,”馮斯一把抓過她,另一隻手拉過文瀟嵐,“我他媽還相信世界和平呢!”


    他拽著兩個姑娘,正準備把她們都推出房去,忽然手上一鬆。回頭一看,俞翰竟然已經發力把文瀟嵐拉到了他身邊。俞翰的眼睛裏閃動著慘綠的光芒,他右手捏住了文瀟嵐的脖子,隻要稍稍加力,以他那可怕的力量,文瀟嵐多半就會活活被勒死。


    馮斯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也不顧及會不會傷害到俞翰的性命了,再度撲了上去。但他投鼠忌器,還得防著傷到文瀟嵐,反而被俞翰一腳踢到腰間。這一腳不是一般的重,他疼得眼前一片昏花,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時半會兒也無力再戰。


    他勉強支撐著抬起頭來,看見何一帆站立在原地不動,目光中露出了某種堅毅。她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裏,用力咬破,食指上頓時鮮血長流。


    “原諒我,爺爺……”何一帆低聲說著。


    馮斯雖然不明白她具體要做什麽,但立馬就猜出來,何一帆大概是想要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了。即便他不愛看電視劇,小說電影總還是看過不少,這類場景在小說或者影視動漫裏很常見,什麽咬一下手變成巨人啦,什麽自殘肢體後內力大增的天魔解體大法啦,總之就是那麽個意思,體現出作者們貧乏的想象力。


    那麽何一帆咬破手指會有什麽樣的效用呢?會“呼啦”一聲變成一個女巨人嗎?那樣的話,這棟小小的宿舍樓,怕是要幫國家節省很多拆遷費了……馮斯胡思亂想著,但此時也無法可想,或許真的隻能依靠這臆想中的女巨人來救命也說不定。他的視線緊緊盯著何一帆流血的食指,但卻很快發現,何一帆的動作停頓了。她呆呆地看著前方,眼神裏充滿了疑惑。


    馮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被捏住脖頸的文瀟嵐伸手抓住了俞翰的手臂,正用力把他的手臂硬生生地掰開。


    “你放手!”她用一種命令的口吻怒喝道。


    我去,這是怎麽回事兒?馮斯傻眼了,咬破手指頭的是何一帆,怎麽變身成了那邊那位了?


    不過他也很快看出來,文瀟嵐身上並不存在什麽“變身”。她的力量仍然遠遠不如俞翰,能夠掰開後者強壯的手臂,更多的似乎是俞翰主動放鬆了。此時的俞翰,眼瞳裏的綠光竟然比先前黯淡了許多。


    “把手放開!”文瀟嵐的語氣十分強硬,“你是個男人,就這麽容易被附腦壓製下去嗎?拿出點勇氣來!”


    俞翰的手慢慢鬆開,馮斯大喜,低聲叫道:“快點跑!快跑……我靠,你就那麽恨這個社會嗎?”


    馮斯隻能借這一聲響亮的粗口來表達心情了,因為出乎所有人意料,文瀟嵐非但沒有趁此機會趕緊跑開,反而迎著俞翰又向前走出一步。俞翰握緊了拳頭,似乎隨時都可能一拳把她的腦袋打扁,但她偏偏就是不退開。


    俞翰臉上的神情異常痛苦,忽而咬牙切齒,忽而肌肉放鬆,像是內心在不斷地掙紮。他的嘴唇嚅動,喃喃地說著些什麽。


    “我……我頂不住了……”俞翰用嘶啞的嗓音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太難了,這麽多年,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為什麽撐不下去?”文瀟嵐冷冰冰地問。


    “我本來就不適合,”俞翰的眼眶裏湧出了淚水,“我根本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我害怕被植入附腦,害怕自己的人生被改變。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我……根本就不可能壓倒附腦……


    “我根本就不想……是他們逼我的……是他們逼我的……”


    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淚流滿麵,身子不住地顫抖,看上去不像一條彪形大漢,倒像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何一帆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無奈。


    “這就是你所說的堅強、有毅力?”馮斯斜了她一眼,“兔子被吃之前還會踹踹腿兒呢。”


    “這和我說的不矛盾,”何一帆歎了口氣,“他隻是缺乏自信而已……他一向都不是很有自信的那種人,別看塊頭能嚇跑藏獒……”


    兩人正在忙裏偷閑說著話,身前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一抬眼,赫然是文瀟嵐舉起手來,重重地給了能把藏獒都嚇跑的俞翰一記響亮的耳光。


    “對世界厭倦了也不必這樣吧,大姐?”馮斯完全看傻了,甚至忘了上去救人。好不容易現在俞翰的本腦和附腦之間正處於爭奪對抗狀態,正是她逃走的大好機會,她不逃也就罷了,還要主動去刺激對方,真是有些活膩了的味道。


    俞翰似乎也被這一巴掌打得有點蒙,愣愣地說不出話來。文瀟嵐一邊揉著疼痛的巴掌,一邊惡狠狠地說:“放你媽的屁!”


    果然沒白跟著我混那麽久,粗口都說得那麽渾然天成,馮斯欣慰地想。


    “我不管這個附腦究竟是什麽玩意兒,我也不管你當年到底有多慘,是不是被人打了麻藥捆住手腳,往你心愛的玩具上澆上汽油,然後硬逼你植入附腦……”文瀟嵐死死盯住俞翰慘綠色的眼睛,“我隻知道一件事——附腦已經在你的腦袋裏麵了,這是一個不容更改的事實!”


    俞翰渾身一震,臉上的神情漸漸有些迷惘。奇怪的是,聽了這段話,馮斯的身體也微微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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