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幾位身著雲袍,寬袍長袖,衣帶飄飄的貌美仙子向條小船飛了過來,為首的兩人白皙柔荑中握有捕夢網,網中不時兜進側岸桃林的落花,而後將網一揚,片片桃花飛揚起一身,美人美景,不禁令人流連忘返,頻頻窺看。


    仙子們將這艘擅自闖入的小船圍了起來,漁夫看的眼都直了,手握捕夢網的仙子晃著手中的網,粉唇微揚,唱道:“放~輕~鬆~”


    在船另一頭的仙子同樣笑道:“回~去~吧~”


    她們懶洋洋的聲調中帶著無可掩飾的嫵媚,漁夫暈頭轉向的凝視著這些仙人,呆滯的點了點頭,就要將小船掉頭的時候,此時一抹劍光擦著他的麵頰飛過,淩厲的劍鋒刺痛了皮膚,漁夫猛地回過神來。


    方才的一切宛如美夢一場,那被劍氣震懾的仙子露出嬌嗔的模樣,長劍穿透她的身體而後回到主人手中,這一去一回從她胸前來返,卻絲毫沒有傷到她。


    漁夫回過頭去看,黑衣少年手握一柄流光溢彩的長劍,他皺眉望著嬌媚的女子,沉聲對漁夫道:“向前。”


    漁夫忙點頭,大力搖槳,低下頭去望著湖麵,不去看那些迷惑人心的仙子。


    仙子們卻不肯放小船通行,她們在船夫與黑衣少年之間遊晃,有的腳踩船麵,落到漁夫身後,細藕般的手臂將漁夫緊緊纏起來,有的飄然落坐到黑衣少年的身旁,伸出指尖輕觸少年的臉頰,隻是還沒等觸上時,那少年就將一個桃木葫蘆拿了出來,擰開木塞,冷著臉向柔柔笑著的仙子潑了過去,動作果決而迅速,毫無憐惜之意和惜花之情。


    仙子們聞到這股濃鬱的酒香後,分離的幾人重新聚攏在一起,被撩的滿麵春光的漁夫發現身後佳人不在,不覺有些悵然若失。幾名仙子不再理他們,而是向雲霧深處飛去,緊盯著她們的黑衣少年道:“跟緊。”


    仙子們將小船引出了雲霧,穿過一條暗道河廊,而後豁然開朗,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座與世隔絕的桃源仙境。紙片人早已在桃源等待許久,見主人順利到來,又搖頭晃腦著迎了過去,那引路的仙子們來到這桃源之中後,皆化作片片桃花飄然下落,鼻尖香氣縈繞,久經不散。


    漁夫見此感嘆連連,船上的客人下了船,黑衣少年攙扶著身邊人,過後又嫌這樣走路太慢,將對方背在了身上,腕間紅繩極有靈氣的飛了起來相助,將他二人緊密相綁。


    紙片人繼續向前為他帶路的時候,那像忌憚似躲避著少年變作桃花的仙子們,此時搖身一變,又是一個個的貌美佳人,她們將漁夫的小船圍住,兩個手握捕夢網的仙子揮舞著手中的網,嬌俏的拉長聲音:


    “放~輕~鬆~”


    “慢~慢~來~”


    暈乎乎的漁夫在她們帶領下返身折出桃源。


    黑衣少年步履如飛,他無心觀賞四周如畫美景,跟隨著在前方的紙片人,一路穿過雕樑畫棟,來到大片的桃林之中。桃花灼灼,琴音清冽,一曲《天上曲》從烏木古琴中流瀉而出,靠在桃樹旁的青衣人手握青瓷杯盞,清冷眸中帶有幾分醉意,在他對麵撫琴的同樣是名青衣男子,那人烏髮垂下,眼前繫著白綢,信手撥弦,飛出的流光將一旁聚集的桃花仙子擊回本體,化作桃花幽幽落在地上。


    通體純白的靈犀鹿正在落花中撒花,全然沒有往日高冷的形象。


    見他辣手摧花,紀明鏡望了眼消失的美人,心裏頓覺惋惜。


    撫琴男子似感受到身前有生人來訪,他弦音一頓,纖長十指靜靜擱置在古琴弦上,那首被譽為七城最難修習的四樂之一《天上曲》也戛然而止。紀明鏡抬頭向來人望去,見到冷著臉的黑衣少年,露出了“果然會來”的高深莫測表情。


    阿羽把手中的桃木葫蘆扔給紀明鏡,後者輕巧的接過。


    縛妖繩重新回到主人的腕上,阿羽將背在身後的人放到地上,讓對方靠在自己的肩頭,動作溫溫柔柔,將人安放好後,和青衣人對視了一眼才開口道:“紀明鏡,怎麽才能救他?”


    他這個人極好麵子,在求人的時候語氣也不帶著些討好的善意,多了幾分不該有的頤指氣使。紀明鏡並不在意他求自己的態度不端正,而是直接了當的回絕:“我雖略通卜卦,但不會醫術,請回吧。”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阿羽卻仍不肯放棄。他去了出雲城,上了清靜峰,也把劍架在了蘇夫人的脖子上,逼迫白家所有妙手回春的能手來醫治,可卻依舊徒勞無功,人人都說這人死透了,三魂七魄皆已不在人間,恐怕早已墮入輪迴。


    阿羽偏偏不信。


    白家為他設了一個陷阱,重傷的阿羽背上被定義為“死亡”的人倉皇出逃,抱著近乎執拗的心態來到天師城,找到紀明鏡。


    傳說中通天曉,破萬厄的天師。


    阿羽黑眸中燃燒著一絲希望之光,嘴角勾笑,狀若癲狂的對紀明鏡道:“你什麽都知道,隻有你能救他。”他驀地站起身來,周身仿佛縈繞著地獄之火,眸色陰沉的可怕:“否則你怎麽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你贈予他的桃花醉,不就是要他來防備我麽?或者說,你早就知道我會來找你,故意將破解迷霧的桃仙醉贈予他,又知道我必然不會讓他去飲這酒。”


    紀明鏡眸中增了幾分無奈的情緒,他道:“當日我察覺不到你的修為,便想到你是刻意隱藏了自己的修為。蛇妖在羽化台上撞到四方柱之事人盡皆知,而我又恰好認識縛妖繩罷了,沒有修為、身世普通卻有極為珍貴的縛妖繩,你覺得這不令人起疑麽?至於你會到這裏來……”他頓了一下,聳肩承認:“我確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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