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沐慈道,“親愛的,趕緊再蓋個手印,婚書就簽好了,咱兩就合法了。”


    “誒,一起蓋!”梅容連蓋個手印都能玩出花來,非要牽著沐慈的手,一起伸出大拇指,一同點硃砂一同印下。沐慈也配合他,耐心又縱容,狂秀了圍觀群眾一臉。


    彭予打心裏覺得高興,笑容滿麵的把婚書放在黃色的匣子裏,這個是要到放到皇族宗祠裏去供奉的。


    跟過五關斬六將似的,沐慈和梅容兩人才得以手牽手,進了楚王府的大門,走向在楚王府主殿布置好的大婚禮堂,拜天地……進洞房!


    德光帝已經在紅艷艷的主殿裏等著了,長兄如父,他是代表男方家長來受禮的。德光帝身邊跟著梅皇後,兩人一起坐在正位上。


    德光帝見兩夫夫進門,看著自家九弟一臉笑容,目光溫潤和悅,不時與身邊的梅容說笑兩句的樣子,一看就是沉浸在滿滿的幸福當中。


    德光帝腦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沐慈的樣子。


    當時沐慈剛從冷宮出來,身上是風雨侵襲的寒冷,臉上是一切都不在意的漠冷,話語是如尖刀般的鋒冷,一顆心也似被冰霜塵封的極冷。


    連靈魂都是硬邦邦的,帶著稜角的碎冰的質感與溫度。那一張麵無表情,毫無波瀾的絕色臉龐上,從不為任何人動容。幽冷深邃的雙眸中,也看不出任何屬於人間的感情。


    那時的沐慈,明明身體脆弱,可隻需要淡淡掃人一眼,就有無形威勢,能直接把人的靈魂凍結,讓人瑟瑟發抖。


    暖化,軟化沐慈的冰冷,已經去世的天授帝用了很長的時間,花費了無數心思。


    沐慈沒有那麽冷硬了,卻還是很少笑。


    後來德光帝繼位,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擔心沐慈會一直這樣不哭不笑,冷漠的活下去,最終把他自己也凍壞。特別因為自己的私心,他眼睜睜任由沐慈經歷失敗的一段感情之後,更是擔心沐慈此生都無法展顏,才會著急督促他大婚。


    那時的德光帝根本沒有想到,沐慈還有目露柔光,開懷大笑的一天。


    與剛出冷宮的沐慈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活得總算像個人了。


    其實某種程度上,道光帝甚至是感激梅容的,即使他是一個不能生育的男子,但是他能帶給自家九弟那麽幸福的笑容,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寬容的。


    不過作為弟控,德光帝見九弟現在眼睛裏隻有梅容,還是無法抑製地冒出一點酸水,感覺就像女兒被搶走的嶽父一樣,看梅容也一臉幸福的笑容就有點來氣,趁沐慈不注意用力瞪了他一眼。


    梅容接收到瞪視,輕易原諒了這個吃醋中的哥哥,趕緊露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亮閃閃的藍顏和一口白牙,把德光帝更氣得咬牙切齒,又不好發作。


    德光帝剛想站起來拉著沐慈的手,細細叮囑一番,最好來個擁抱,就聽的司禮太監大聲喊:“吉時到,新人拜天地……”


    德光帝趕緊正襟坐好,迎接這個對他來說也是很大的日子,把自家弟弟真的交給別人。


    好想哭!


    但是德光帝得忍著不能哭,還得笑,這個是他此生露出過最艱難的微笑。梅皇後能理解他的心情,用目光安慰他,因為她今天也把自己的弟弟交給別人了。


    德光帝看懂了皇後的目光,覺得在這世上,終於有了一個懂他的人。


    ……


    “一拜天地……”


    沐慈與梅容手牽著手,對著頭頂的朗朗青天,虔誠的三跪九叩,讓蒼天見證她們今日的結合。


    雲層裏,紫惑道人揮一揮拂塵,就凝滯了時光,然後很顯擺的從雲層裏走下來,麵含微笑看著沐慈和梅容。


    梅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驚奇的看著周圍想被凍在冰塊裏,連風都凝固住的狀況,不覺得害怕,拉著沐慈的手笑問:“是你的神法?”


    紫惑道人清清嗓子……哎,我說,我這麽大個人從雲裏走下來了你沒看見?


    沐慈道:“不是我,是一個老朋友的拿手絕活。”


    梅容這才看向紫惑,笑著招手:“你好,阿慈的朋友?來參加婚禮的?出場方式挺特別的。”然後看看天,“神仙嗎?”


    “神仙,高等級智慧文明人類,隨便怎麽理解。”紫惑道人很隨性,覺得和這個一點不知道害怕的人應該聊得來。


    梅容可不在乎怎麽稱呼,隻神秘兮兮問他:“他們是不是不知道這會兒發生的事?”示意旁邊被定住的那些人。


    紫惑點頭,問:“想不想……”


    梅容笑了,眉毛一慫一慫,眼睛都亮了,不,毫不誇張的說,是整張臉都亮了,眉飛色舞道:“等一下,我先做件事再來聊!”


    “啊?”紫惑挑眉,看著沐慈笑……你這個伴侶的性子很跳脫啊。


    沐慈隻是縱容的微笑。


    然後兩個人看著梅容飛快衝到德光帝麵前,擼袖子……“叫你事多,我們差點被你棒打鴛鴦,成不了婚了。”然後上下打量被凍住的德光帝哪裏肉厚好揍。


    紫惑:……


    紫惑下巴都要掉了,這人膽兒可真肥,真龍天子連他都不敢揍啊。


    “你不阻止他?”紫惑問依然一臉淡定的沐慈。


    沐慈聳肩:“隨他高興,反正三哥又不知道。而且,有時候我也挺想揍他的。”


    紫惑:……


    有了老婆忘了娘,有了老公忘了哥,說的就是沐慈這種人。


    世上最沒良心的弟弟莫過於此。


    不過,梅容瞅準了地方,剛準備下手報復的時候,忽然看見德光帝眼角有一點可疑的閃光……咦?梅容湊近了看看……還真是……這位帝王,紅紅的眼角裏,深藏著一滴淚珠。


    忽然,梅容的心就軟了……


    這個皇帝,不管從中作梗也好,最終被迫同意也要,出發點和梅容是一樣的啊。


    都源於深愛。


    ……


    梅容輕輕戳了這個以後他也要喊一聲“三哥”的男人的額頭一下,戳的德光帝搖了搖,卻連指甲印都沒留下,輕聲道:“我不打你,以後你一定要一直對阿慈好啊,要信任他,永遠這麽疼愛他,知不知道?”然後幼稚威脅,“不然我也不打你,天天帶阿慈到你麵前晃,氣死你!”


    紫惑:……


    沐慈笑不可遏,肩膀抖得厲害。


    紫惑沖沐慈豎起指頭:“怎麽調教的?這麽乖巧暖心?”


    沐慈笑道:“隻是源於深愛。”


    感覺要被狗糧撐爆的紫惑,把梅容也定住了,趕緊表明來意:“我們也算朋友了,我查到點有趣的事,特地過來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軍神轉世到了哪裏?”


    沐慈一臉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紫惑:“你不是吧,我這大婚呢,你當我現任的麵來說我上輩子的愛人?”


    紫惑沒心沒肺笑道:“你真不好奇?就沒想過他?”


    “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沐慈雲淡風輕道。


    紫惑擠眉弄眼:“說不定你的現任,就是他的轉世呢……”


    沐慈是個絕對的淡定帝,十分平靜道:“哦,我知道,本來就是他!”


    倒是紫惑花容失色:“你怎麽知道?”


    “靈魂中的熟悉感,從前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現在看你這樣子,才確認了。”沐慈看著被凍住的梅容,看著他和記憶中軍神完全不同的臉,目中滿是寵溺,“我說呢,不論在什麽境地了,都能活得這麽灑脫恣意,敢愛敢恨,敢說敢做,還都把想幹的都幹成功的人,除了他也沒誰了。”又一臉驕傲道,“在床上的反應也差不多,放得開,還肯讓著我。”


    “那你怎麽從沒告訴過他?”紫惑奇怪問,兩世牽絆啊。


    “告訴他什麽?前塵往事他盡忘了,當年的種種,對現在的他來說隻是另一個人。何必說來讓他不高興?不管他以為我是不忘前塵才愛他,還是嫉妒從前我還愛過一個他,都隻是增添無謂的煩惱而已。我隻需要知道,我現在愛的人是現在的他,將來再轉世,不管他成為什麽模樣,我也隻愛他那時那刻的樣子,就足夠了。”


    紫惑似有所悟,陷入沉思。


    “跟你這種單身狗解釋不清。”沐慈戳著紫惑的心問,“多久了,你還沒搞定紫微星君?”


    說得紫惑臉色一變,下死力瞪了沐慈半天。可沐慈不痛不癢的隻含笑……他也不能拿這個滿身金光,耀得人眼瞎的天道寵兒如何,隻好幹巴巴掩飾道:“時間又不同步,你這裏一年,我天上才一天,能做什麽?”


    “你做什麽,幹我p事,我的事你也少摻合。”沐慈冷道。


    紫惑還真有點怵這個長相氣質與紫微星君一樣,但性格截然不同,絕沒那麽好說話的沐慈。


    沐慈下令:“讓我愛人過來。”


    紫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解鎖了梅容。


    梅容敏銳察覺沐慈的站位不對,心知忽然冒出來的“神仙”搞鬼,卻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紫惑抬高點音量道:“我是來祝福你們的。順便告訴你們,成婚拜天地,讓天地做見證是有效力的。加上你們內心足夠虔誠,也是天道掛了名的人,所以冥冥中引動一絲天機,纏在你們身上,將來就真的休戚與共,生死相許。以後……生生世世都會羈絆不斷。”


    “這就最好不過了。”梅容湊過來,高興的說,這是他最喜歡聽的婚禮祝福,雖然不科學,但他原因相信。


    紫惑對梅容的好感其實不少,聞言笑道:“可也需要好好維繫啊,不然這一絲機緣也是很容易斷掉的。”


    “哦,這完全不用擔心。”梅容得意道,對自己和沐慈都有信心。


    紫惑笑道:“這就好,那我告辭了。”


    “哎!”梅容一點不怕,揪住紫惑的袖子,“我說這位朋友,喝個酒再走啊。”


    “不了不了,還有事。”紫惑客氣推辭。


    梅容這才亮出獠牙:“哦,有事那我就不留您了,不是我不讓您喝酒啊。不過……賀禮呢?”


    紫惑:……


    “空手過來參加婚禮,不太好吧。”梅容用一種“沒想到神仙都這麽窮,這麽小氣”的眼神鄙視紫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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