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光忍了忍,終於記得先前他滿嘴胡言導致誤了大表哥事情的教訓,勉力深呼吸幾次,才按捺道:“我就是聽見琴聲過去的,他彈琴很好聽。我就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他看起來很糟糕,你……派人去看看吧,別出事了再後悔。”


    “哦。”沐慈讓人是淡淡的。


    如此冷淡,王梓光頓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委屈爆棚,嘴巴就沒個成算了,連聲質問:“一條命在你眼裏就一錢不值嗎?及不上和這個人滾床單?”


    “鎖兒!”朝陽頭痛,不知道自己教育孩子哪裏出了問題。


    梅容倒不生氣,就是想笑,死命忍著。


    沐慈麵色更淡了,無喜無怒的,陳述:“我府裏的事,就不勞費心了。”


    王梓光:“……”


    他傷心了,是真哭了——自己自以為特別,可在阿慈的心裏其實一點都不特別,老鄉的情分沒有多少就罷了,當年他重病,旁人都說救他,給他提供教育不值得,沒回報。可正是阿慈為他說話,說“記住人性,不求回報”,還擁抱他,護他一生……這不是假的。


    難道阿慈就是隨口一說,一句話的事兒,其實……他早就忘記了那個在病房裏孤獨絕望,因他一句話燃起生命火焰的少年了?自己隻是被“慈記”救助的人……之一嗎?


    王梓光特別委屈,一直哭一直哭,鼻涕眼淚橫流的那種,止都止不住。


    一旁的人都覺得楚王好兇,淨欺負小孩子了。


    沐慈也覺得沒意思,自己七老八十的人了去欺負一個小孩,越活越回去,嘆口氣,走到王梓光身前,伸出拇指給這孩子擦眼淚:“哭有什麽用呢?這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了。”


    “我就愛哭,你管不著!”重話說完就後悔了,用力抱著沐慈的腰,絕望問,“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了?我是……”


    沐慈抵住了他的嘴:“有些事,提起來有什麽意義?”


    王梓光懵了,自己一腔心意,就變成了一句“提起來沒意義!”


    梅容都看不過去,小聲勸沐慈道:“算啦,還是個小孩子呢。”


    王梓光一直豎起耳朵呢,衝著梅容大吼:“誰是孩子?你才是孩子。你tmd別假惺惺,壞蛋,第三者……你不是一直在海上嗎?瑪淡的你怎麽不一直在海上漂著……上岸攪合什麽?”


    梅容:“……”


    我上岸來談個戀愛啊,不滿也沒辦法,不能退換了。


    一般人早揍著熊孩子pp了,沐慈卻不打王梓光,隻扒拉掉王梓光,向後倒在梅容身上,無奈道:“我和他說不清了,算了,眼不見心不煩。抱我回去吧,我腦子吵得‘突突’跳,實在有點暈。”又招了人來說:“送姐姐和鎖兒回去,以後別再讓這孩子接近我。”


    王梓光就傻眼了,沐慈是說一不二的。他死命揪著沐慈的衣襟不放:“你不能這樣對我。”


    梅容不忍心,也勸:“別太嚴厲了,他還小呢。”


    沐慈淡淡說:“不小了。”


    王梓光被戳中痛腳,大嚷:“我不是小孩子,你們不要把我當成小孩。阿慈,我愛你啊,為什麽你就是看不到我?”


    沐慈不願意繼續和他糾纏,反問:“你既然一直憑藉小孩子的優勢來纏我,又為什麽不允許我將你當做一個小孩?”


    王梓光:“……”他反駁不了。


    朝陽實在看不過眼:“阿慈,當姐姐求你,好好和他說說,開解開解他。他被我慣壞了。我就這麽一根獨苗。”


    沐慈對朝陽郡主可以說是很容忍的了,有求必應。對這個與他同一個世界來的王梓光,也有一定的期許。他心軟下來,在花壇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對王梓光招手,看著朝陽,誠懇道:“姐姐,你先回去,我和鎖兒需要一場男人之間的對話。”


    王梓光期期艾艾,在他身前站定。


    朝陽戀戀不捨,還是相信沐慈能處理好,回去了。


    梅容理智成熟的好處就顯露出來了,道:“我去辦公區看看,晚膳再回來。”


    沐慈點頭,讓梅容暫時離開,才看著王梓光說:“付祿,我很高興你現在活蹦亂跳,都能讓我感到頭疼了。”


    王梓光眼睛亮得嚇人:“你記得我?”


    “我這腦子,什麽事都忘不了。”沐慈道。


    王梓光眼神就黯淡了下去,原來不是自己特別,而是人家腦子好使。


    沐慈是不說謊話的,絕不可能昧著良心哄人來一句“我喜歡你。”隻道:“我也不用年齡搪塞你,你就算早生幾年,對你也隻是對後輩的喜愛與期望,真給不出情愛。你別這樣,讓你母親心疼。”


    王梓光知道自己美女娘的憂心,想起她剛剛離開是看自己一眼的複雜目光,王梓光更想哭。


    “她看出來了?”王梓光忐忑問。


    “作為一個朝夕和兒子相處的母親,應該早看出來了你不是他真兒子。不過她不問,你也別說,別打破一個母親最後的一絲希望。”沐慈想想,追了一句,“她也不容易,你對她好一點。”


    王梓光鬱悶了:“我總是把事情搞砸,當初救你,我好像壓壞了你的骨頭……自己也……”


    “年紀大了,骨頭脆。你倒真的太不小心了……救個人也能心髒病發。”


    “我著急,也……好難過!”


    沐慈嘆氣:“我都不知道和你討論上輩子我們是怎麽死的,有什麽意義?”


    王梓光坐在沐慈身邊的石頭上,終於吐出一句人話:“男人之間的聊天麽,天南地北,說什麽都沒關礙,也不一定要有意義。”


    沐慈點頭表示贊同,說:“你覺得做一個小孩很開心,也可以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力,你我足夠幸運還可以再來一次,當然可以活得更加順心如意。”


    王梓光又想哭:“對不起,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一直就隻崇拜你,隻喜歡你。以前是生病,又太平凡,碰不到你。現在忽然給了我一個機會,我……要怎樣你才肯……才肯多看我一眼?”


    得,問題又兜回來了。


    沐慈看著王梓光單純明亮的眼睛:“我不能阻止你去喜歡一個人,隻是,換一個相處方式,行麽?我喜歡你的性子,也對你有期待,可不想涉及情愛。你覺得我是那種,隨便把一個子侄輩拉上床的人嗎?”


    王梓光撇嘴:“大表哥不也是你的……”說完就又後悔了,他上輩子因被端木慈親自發話要好好照顧,旁人就十分遷就他,就差當他是小祖宗供著。所以他一直不會看人臉色,直來直去,更不會說婉轉好聽的話。


    沐慈輕嘆:“你還是一如既往,開口就戳人肺管。”


    王梓光戳都戳了,索性把心裏的話問出來:“你這麽快就愛上了別人,那還愛大表哥嗎?”


    沐慈沉默了許久,才道:“愛!一直都愛他。”


    “可是……”王梓光得到這樣的答案,有些愣神,不知該說些什麽。可他又不能懷疑沐慈,沐慈是從不屑於說謊的。


    “他離開我,但我對他的愛還是存在。我現在和別人相愛,也沒有半絲虛偽。”


    沐慈壓著自己的心口:“我不止愛這兩個人,在華國,我有過好幾個深愛著的人,即使他們已死去多時,靈魂都湮滅在了茫茫人海,可是,我依然深愛刻骨,從未成為‘過去’。你也許根本無法理解,可我不想對你說謊,也不能對自己說謊,更不能隨便褻瀆那些感情。”


    “我一直以為……”王梓光有些理解,有些動容,欲言又止。


    “我是個冷心冷情的傢夥?”


    “嗯!還是個花心濫情的傢夥。”


    “那是因為我有足夠的理智。相愛時,我竭盡所能,一旦失去,不論是死亡還是分離,我都能坦然接受,不畏懼,不怨恨,不計較,不悲傷,隻將愛意留存在心。”


    “我不懂!”


    以王梓光的閱歷,他不懂一個人怎樣去愛那麽多人,還振振有詞理直氣壯。但他卻是親眼見到沐慈和大表哥,和梅容怎樣相處。


    沐慈的確做得很好,他懂得怎麽樣去愛一個人,每一個他所愛的人,都那麽幸福,在他手中煥發更大的光彩。即使失去,也沒有變的麵目全非,反而更加堅強!


    所以,沐慈的愛情觀王梓光不懂,卻信服他是有真心的。


    “不懂沒關係,你不是我,你是獨一無二的你自己,不用懂我的感情世界。”沐慈道。


    王梓光嘆口氣,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追問:“十年以後呢?我有希望嗎?”


    沐慈摸摸王梓光的腦袋,柔和說,“我不知道,我可以推測很多事情的大致走向,但未來永遠是有變量存在的,所以一切都充滿可能性。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與其卑微的,放下尊嚴跪地乞討一個人的眷顧,不如挺直脊樑,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光芒四射,去吸引一個人的目光。”


    王梓光震了震,他從沒愛過,不懂怎麽去虜獲對方的愛,隻是不斷纏著不放……現在王梓光明悟了,有所成長。


    王梓光撲到沐慈懷中:“我變得優秀了,你就能看見我嗎?”


    “如果是一根小火柴的微光,很容易被忽略。如果是太陽,大家想不看見都不行,對嗎?”沐慈沒把話說死。


    王梓光笑了,他年紀小,這是劣勢,卻也是優勢。十年後的事誰都說不準,到時才是他的機會。在此之前,他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比沐慈所有愛過所有人都更加優秀。他才會被沐慈看見,才能談未來。


    王梓光放開沐慈,放開了他卑微幼稚的執念。他仍然愛著沐慈,他說:“愛一個人,是不是也希望對方能幸福?”


    “是。”


    “你幸福嗎?”


    沐慈點頭:“一直很幸福。”


    “那我祝福你,真心的!我不會再纏著你了,但我希望能隨時進楚王府,留在你身邊……幫助你?”王梓光有些不確定。


    “可以,你想要學習什麽,我會毫無保留教導你。”沐慈應下。


    王梓光破涕為笑:“好!等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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