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從善如流,道:“去泰和樓,拿一柄千裏鏡過來。”


    一行人就趕往泰和樓。


    明麗街十分繁華,車行不易,沐慈一直沒坐車,與梅容步行。兩人走到哪都手牽手,靠在一起說話,相對微笑,目光繾綣。


    他們兩個做起來自然,旁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楚王收個戲子做男寵,已經引發了一場八卦風暴。而現在是個混血鬍子,可是比賤民還不如的存在。


    哦,不,是本不該存在的汙點。


    再說,沐慈美得不似凡塵,而混血鬍子,高鼻深目長得那個礙眼哦……


    兩人卻旁若無人,逛了半條街,相攜進了泰和樓。


    泰和樓已加蓋到了第五層,成了天京第一樓。楚王駕臨,不管到哪裏都是不清場,不擾民的,這個大家都知道,隻是稍微退開些保持安全距離,讓錦衣衛能將楚王保護在中間。


    ……


    沐慈招來掌櫃,對梅容解說泰和樓這個產業的基本情況。沐慈看著認真狀態中的帥哥,並沒注意到泰和樓內的沐廣孝,沐永清兩個被錦衣衛攔在了外圍。


    這兩個紈絝沒大本事,看臉色卻是一等一的,沒辦法,他們的名聲在外,回家若再不會看長輩臉色會被打pp的。所以,兩個紈絝見沐慈牽著鬍子與泰和樓掌櫃說話,不敢上前打擾。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沐永清才疑惑問沐廣孝:“我剛剛眼睛沒花吧?”


    “沒,他和那個鬍子,手牽手……”沐廣孝黯然道,他心跳得很亂,有一種微微的痛在蔓延。


    沐永清很明白老友,拍拍他的肩:“得了,他是懸崖冰花,高空明月,不是你我能夠仰望的。”


    求而不得,誰痛誰知道。


    沐廣孝癡癡看著樓上的人影,怔怔說:“你不知道,去年先帝為楚王選侍讀,祖父本要送我去的。”


    “啊?還有這事?”


    “我故意吃壞了肚子,祖父就讓阿悌替了我。”如果當年是他入宮,一定能抱得美人歸,還有旁人什麽事呢?


    沐廣孝撫著心口:“卑賤戲子、雜血鬍子都可以站在他身邊,讓他笑得那麽美麗,我為什麽不行?”


    沐永清隻能拍他的肩安慰,不敢說任何鼓勵的話,隻道:“今天隻怕不好在泰和樓混位置,另找個地兒吃食。”並決定去勾搭個花魁,送一個給沐廣孝醒醒神。


    而沐永清所言混位置,是一些京中紈絝常用的在泰和樓用膳的方法。因為泰和樓生意太好,雖讓人排隊,卻常有權貴為了占桌,經常互別苗頭甚至動手,打得人頭狗腦的。


    泰和樓便首創了一種方法,叫“預訂”。


    隻要想吃飯,不用排隊不用爭搶,叫人來預訂,把日期桌號寫成簽牌,放下定金拿走,到預訂時間拿著簽牌來吃飯,當堂點菜。


    結果一預訂,連不是飯點的時間都預訂一空,直接訂到了大後年,還有一直有往下定的趨勢。即使泰和樓買下了對麵的樓,也無法緩解這種位置的緊張。


    於是,蹭桌,拚桌現象慢慢普遍了。隻要甩得下臉,京中紈絝就時常進樓來找,有認識的人攀談幾句,一般都能順利混到位置。


    ……


    沐慈和梅容上了五樓的紫微廳,梅容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對天下第一樓生意這麽好,卻一點都不混亂印象很深刻,他知道不是掌櫃的功勞,必是沐慈的新法。


    不懂就問。


    沐慈拉他坐在窗邊,將千裏鏡遞給他,俯視遠處熱火朝天的水碼頭。一邊給梅容培訓,告訴他什麽叫預訂,如何給客人分流,如何建立激勵機製讓店小二服務更周到熱情等一係列管理手段。


    包源一直跟著的,憋了一路,見梅容和沐慈坐一塊兒,不敢勸說殿下身份高貴,不該自賤,隻自己用行動表示自己的堅持——他一直站著,不肯坐。


    還一直瞪著牟漁,怪他坐得太坦然。


    牟漁也沒理會他,任他站樁。有些人遲早要認清現實,遲不如早。


    梅容當沒看見,沐慈卻不能讓包源有情緒,否則怎麽輔助梅容,便淡淡看他一眼,說:“你是不願意和我坐在一起?”


    包源實在憋不住,道:“屬下不敢。之所以不坐,您……知道的。”


    “嗯,知道,怎麽?看我看重的人不順眼?”沐慈問。梅容握他的手一下,意思是別太讓人下不來台。沐慈回握:沒事!


    包源內心掙紮了一會兒,看看梅容,又看向明顯沒有任何意見的牟漁,再看被“迷惑”的主子。想了想,覺得自己在鬍子手下聽令,還不如現在死了,便梗著脖子道:“殿下,您忽然將所有商務悉數交託給梅將軍,屬下不服。”


    “我的產業,想交給誰就交給誰,你不服啊……”沐慈淡定道,“憋著。”


    梅容這一刻心情大好,他從小就遇到這種事,多到他都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而且之前他都是獨自麵對,由驚慌害怕到淡定自若。哪怕是他的父母,也沒有挺身而出,對他這般維護。


    生父梅顯是自己都感到羞恥,而生母是沒有能力。


    梅容抓著沐慈的手,這雙手精緻白皙,纖細修長猶如藝術品,柔軟若無骨。與自己這雙醜陋堪比岩石,粗糙難看的手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塵泥。


    沐慈雖從不掩飾他的嫌棄,卻一直牽著自己這樣的手,從沒有放開過。他能從這柔軟的手上,感受到堅定的維護,溫暖的包容。


    梅容十分動容,辛苦忍耐才沒把沐慈的手放在唇上親吻,因為感動,他嗓音更低醇,富有成熟男人的性感,說:“王爺,這事我能自己解決。”


    梅容的眼裏滿是自信光芒。他能從三艘小船開始,建立起大幸一流的龐大船隊,就證明了他的能力。梅容更知道包源是王府老人,是楚王心腹,不想讓沐慈因為替自己出頭而鬧得太僵,讓他的下屬寒心。


    沐慈點點頭,相信梅容,讓他自己去應對。


    梅容見有人無條件信任自己,毫無保留地力挺,內心也湧出豪情,笑得自信飛揚,濃眉微挑,帶出三分不拘的野性,對包源說:“這世上不服我的人太多了,現在卻沒一個能讓我看做敵手。”


    “自大!”包源冷哼。


    “是不是自大,試過才知道。你能直接把不滿說出來也好,免得以後合作不順利。”


    “哼!”


    “我這個人喜歡快刀斬亂麻。包內使,你昨天沒說什麽,今天卻忽然發難,應該是想好了怎麽為難我,讓我自己打退堂鼓。”梅容篤定道。


    包源有些吃驚,的確,他已經有了想法,可這鬍子怎麽知道的?但表麵上,包源還是壓下吃驚,道:“是又如何?你怕了?”


    梅容閑閑倚在窗口,道:“笑話,這世上還沒有我害怕的東西。行,你劃出道兒來。言語爭執沒有意義,我們用事實說話。”


    “好,是條漢子!”包源故意讚美,實則讓梅容不能反悔。


    梅容卻不以為意,先道:“這麽著,我們打個賭。你說的事我若能做得到,你服我,不再陽奉陰違,我們精誠合作。我若做不到,是我自己沒本事,自會走人,免得辜負王的信任。”


    包源就等這句,也不讓沐慈有機會維護梅容,就道:“好,賭就賭,你輸了別不認帳。”


    包源雖聽說過梅容有“金童鬍子”的稱號,卻從不覺得這麽一個年輕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不過是在海上運氣好,他父族出了個皇後大家給麵子,他母族又肯幫忙。


    包源是商人,所以比旁人知道更多,梅容的母族彌賽亞人在大幸比較有名,在商務與管理帳目上的確是一把好手,多數商隊喜歡用他們。所以,這個鬍子是商業奇才,肯定有水分。


    哼!他要揭穿這個人,免得殿下被蒙蔽。


    梅容也不知道包源在想什麽,同意道:“你輸了也別賴。”


    “好!我們都是商人,就以“商”字為賭。”包源走到窗口,指著遠處,“從這裏可以看到順風碼頭。”他利眼盯著梅容,“你若能在半月之內,讓碼頭的生意好上一倍,收入翻上一番,我就對你服氣,成為你的副手也可以接受。”


    眾人:“……”


    包源你好jian,順風碼頭已經是日夜卸貨,徹夜不停,怎麽可能提高一倍?且碼頭混亂,管理上問題多多,你自己試圖整頓,已經失敗過。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好麽?


    第350章梅容應約,使節作死


    人性就是這麽奇怪,華夏人有民族優越感,因為優越,對不如自己的就有足夠“包容度”,也會聘用有才能的胡人。


    當然,對於玷汙華夏高貴血統的鬍子,是決不能忍受的。不過也有例外,厲害到梅容這種程度的……就不是忍不忍的問題,而是你想忍也不成。


    因為梅容是大能,存在感太強烈,飛揚自信到……無法輕視,當然,更讓人手癢。


    梅容在窗口,用千裏鏡有看了一會兒碼頭,神色篤定,成竹在胸,語氣卻有些猶豫:“效率翻倍,給我半個月時間?”


    包源還道他怕了,誌得意滿:“你若覺得很困難,那適當延長時間,二十天也行?或者,你需要一個月?一年?”說罷,哈哈大笑。


    可這並沒有戳中任何人的笑點,大家都瞪著眼睛,看傻瓜一樣看他。


    包源:“……”這都什麽眼神?


    梅容含笑,懶得反駁,繼續看碼頭。飯食上來了,沐慈拉梅容坐好:“先填肚子再說。”


    “嗯。”梅容坐下來吃飯。


    牟漁也開始用膳,至於包源,愛站著就站著吧。


    包源:“……”晾著我還是怎地?但因為沐慈在用膳,他也不敢催。


    用完膳,梅容才擦擦嘴,點頭:“我接下了,不過不需要半個月。”


    “多久?”沐慈先問。


    梅容對他燦爛一笑:“七天就行。”


    包源眼睛一亮,立即拍板:“好,是條漢子,七天就七天。還有……殿下您不能幫他。”


    包源知道殿下的法子很多的。


    沐慈慡快點頭:“行,他也不需要我幫。”


    包源知道楚王是一言九鼎的,明裏暗裏說不會幫忙,就不會幫梅容。他才收起難看的臉色,覺得這個鬍子這次一定會倒在他的自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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