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光帝“弟控”模式全開,吩咐李海:“加幾個炭盆,地龍也燒旺點。”


    李海不敢怠慢,趕緊去吩咐了。


    德光帝看著沐慈專注玩琴的側臉,小小的臉躲在毛茸茸的披肩裏,顯得更小巧玲瓏了,還是沒什麽血色,比披肩的白毛還白幾分……德光帝十分心疼,認真在屋子裏各處走走,然後湊到沐慈麵前笑眯眯道:“九弟,冷不冷?軟榻那兒暖和點,咱們移過去唄。”一邊說一邊去抓沐慈的手,覺得他指尖冰涼,就攏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沐慈讓他抓著,歪著頭,凝凝定定看著他,那目光深邃無底,透亮明澈,略帶審視。因為沐慈雙瞳太黑,太幹淨了,德光帝隻覺得心髒一瞬間有被擊中的感覺……這有一點無辜,又純粹的目光……


    (這弟控……沒藥吃了啊。)


    德光帝本來就溫柔至極的聲線,又突破極限地軟了幾分,簡直似情人的呢喃:“九弟,留下來,陪我一起用膳可好?”又立即解釋,“禦膳司會炒菜,保證是熱騰騰的飯食,一定合你口味。”


    又帶些委屈的意味:“你一回也沒留下來用過……”


    沐慈依舊淡漠,凝定看著德光帝,像看一個陌生人。


    德光帝心頭咯噔一下,雖然還是超級喜歡九弟這種幹淨純粹的目光,卻也沒辦法騙自己“天下太平”,努力撐著笑問:“怎麽了?有什麽不滿意的,我都改了好不好?”


    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


    沐慈古井無波,十分平靜地丟個雷出去,把德光帝炸翻……


    “三哥,你有沒有那麽一瞬間,是想殺了我的?”


    第310章生死虛妄·一波又起


    這質疑太驚人,德光帝幾乎跳起來:“我從不曾想過,九弟,你為什麽懷疑我?”


    語氣又急又氣又委屈,都快哭出來了。


    沐慈沒回答,很隨意問:“你知道夜行衛吧。”


    德光帝:“……”按道理夜行衛的隱秘他不應該知道的,可這會兒……他不能騙九弟啊,是要說知道,還是裝傻?


    沐慈也不等他表態,示意身後的牟漁拿出一個匣子,沐慈用特製的鑰匙打開,推給德光帝。德光帝看過這個專門裝夜行衛機密的匣子——這是先皇的禁區,給了九弟。德光帝一時不敢去碰。


    楚王掌控夜行衛,監控百官,想抓誰的小辮子,一抓一個準。結合沐慈問“你是不是想殺我?”莫非是我的……德光帝眼底漸漸湧出驚恐……


    可他回顧自己所作所為,私下裏也沒有對不起九弟的言行,一瞬間的恐慌過後,他就有一種“我沒做壞事”,“我行的正坐得直,半夜不怕鬼敲門”的坦然,還有一點被冤枉的難過和委屈。


    沐慈將德光帝的反應看在眼裏,波瀾不興把匣子推過去:“看看!”


    德光帝定定神,拿起匣子裏的宗卷快速翻看,上麵記載的他任命的禦史大夫孟誌的行跡。


    孟誌原是禮部一個侍郎,小兒子娶的宋氏是謝家的外甥女。因這拐了彎的親戚,孟誌在謝太妃處使力,謝太妃就對德光帝提了幾句,以“培養自己的班底”為由說動他任命孟誌為禦史大夫。


    當時趙咎還沒上任,王又倫自己資歷也略差些,就沒以“資歷差”這種理由攔著德光帝任命。


    這中任命也不算什麽,姻親故舊的關係在朝堂上簡直錯綜複雜,誰都不是純臣,誰都有家人朋友,皇帝任命幾個嫡係,也無可厚非。雖然禦史大夫這種位置,微妙了一點。


    夜行衛密檔匣子裏裝的,是孟誌身為言官之首,大肆收受賄賂決定言辭立場的許多劣跡,都不是空穴來風,都有實證。德光帝看到其中一張紙片,瞳孔微不可查收縮了一下,手也抑製不住抖了幾下……


    沐慈瞥了那紙片一眼,輕描淡寫道:“這是孟誌書房裏弄到的,雖燒了大半截,不能看到全文,但關鍵幾個字可以看出,是有人指使禦史大夫,抓住這次軍演,盯死我。沒署名,但這字跡……三哥,這字跡雖略顯秀麗,我卻看過你寫這種字。”


    這句話不是質問,是語氣平淡的陳述,聲音不高不低,卻猶如炸雷驚得德光帝全身打擺子似的抖了幾下,殘留的一點紙片被他無意識地捏進了掌心裏,揉成了飛灰。


    但德光帝並沒有立即辯解他沒做過,而是奇怪地沉默著。


    牟漁微不可查眯了一下眼。


    沐慈卻好似沒察覺德光帝的反常,似有些無趣,或是累了,撐著下巴隨手捏桌上的點心吃,惹得牟漁又是一眯眼,卻依然沒動。


    德光帝看自家九弟慵懶隨意,似一隻優雅的小貓,隻覺得萬分可愛想過去撓一撓。再一想九弟就跟在自己家一樣隨手拿他準備的點心,張口就吃,沒想過驗毒,不知怎麽心就再次安穩下來。


    德光帝扔下掌心的紙團,拍拍手上的灰笑了,柔聲問:“九弟,要不要再喝杯牛奶?不然煮個熱豆漿,免得噎著。”


    “豆腐腦有麽?”沐慈點單。


    “有,我叫禦廚做。”


    “嗯,不要加香料啊,就豆腐腦加點糖,味太雜我吃不慣。”


    “好!”


    牟漁:“……”表示對兩兄弟這驟然轉變的畫風,真心淡定了。


    在一旁聽得戰戰兢兢的李海,那是真心給跪了啊。楚王,你嚇死人了啊有沒有?是不是故意的啊?好在危機解除,他隻感覺整個後背都是冷汗,卻不敢表現出異色,更不敢質問楚王,隻趕緊先張羅豆腐腦,才遞濕巾子給德光帝擦手。


    兩兄弟一碗豆腐腦泯恩仇,一起吃點心。


    氣氛還算溫馨,德光帝就解釋:“我知道孟誌與謝家有淵源,但我並不知道孟誌品性不好,也不知有人指使他針對你。當然,九弟也相信我不會指使孟誌或任何人做不利於你的事情。”卻並沒有說謝太妃舉薦或提到那字跡,德光帝雖不再試圖緩和兩方關係,卻也不會做挑撥的事,隻能含糊一二,粉飾太平。


    沐慈好似也忘記了那茬,隻道:“我理解你,父皇理政有他的風格,你也有你的想法,任命幾個用得順手的人也無可厚非。”


    德光帝好感動啊,趕緊說“三年無改父道”之類的話,但他確實如沐慈所說的那樣想的,他沒有先帝強硬,對朝堂的掌控自然是不如先帝的,甚至比不上楚王有權威。他隻想提拔幾個親信的人,也不是將來要和九弟分庭抗禮什麽的,隻想做事時能順暢點,別老給他找麻煩,甚至倚老賣老的隱隱還敢壓製他。


    而禦史大夫這個位置很關鍵,因是謝家的親戚,他就相信了,可偏偏是這麽個人,簡直打臉……還害了自家九弟。其實孟誌一直針對九弟,德光帝也有點不高興,但沒等他發作就被九弟找上門要說法,他就有點“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感覺。


    不過萬幸,九弟是極睿智的,並不會誤解他。


    德光帝在外人麵前是沉厚內斂的錚錚男兒,但這會兒他看向沐慈的眼神帶出了點求饒,簡直是個小可憐:“九弟,是三哥識人不明,我會將孟誌貶黜,你可有比較好的人選?我一定照辦。”又把手裏的資源劃出去一個,割地賠款。


    沐慈聞言,沒有什麽高興的神色,隻無喜無悲,平淡瞥他一眼。


    德光帝嘆氣,一咬牙道:“幕後指使之人……總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不會再讓人針對你。”


    沐慈沒有一絲雜質的純黑眼眸,晶瑩剔透,直指人心:“幕後之人是誰,我不在意。禦史大夫卻不能要一個有偏向立場和態度的人,以後你任命官員,盡量摒棄個人喜惡,不要任人唯親。唯才唯賢才是正確的。”


    “是的,三哥知道了。”德光帝被教訓了,也很高興。畢竟……若那天九弟連教訓他都不願意了,才叫完蛋大吉。


    沐慈又道:“禦史中丞蘇硯,鐵骨錚錚,不畏強權,聲望資歷也是足夠的,是好人選。”


    德光帝從不是個傻瓜,蘇硯雖和九弟有些淵源,卻不是很親密,並非親楚王一係的人。說直白點,蘇硯那傢夥是六親不認,隻認公理正義的諍臣,敢於直言,不畏生死,德光帝因不喜歡去梅皇後那兒已經被蘇硯嘰歪過多次,楚王做事出格,蘇硯也會毫不留情炮轟他……


    蘇硯做禦史大夫的確是好人選,九弟推薦了這個人,真是一心為公的。


    德光帝緊緊抓著沐慈的手:“九弟,你一心為公,胸襟寬廣,三哥不如你。


    沐慈回握皇帝的手:“三哥別說如不如的,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我如果被離間了,得利的永遠你不會我們兄弟,也非國家之福。”


    德光帝點頭:“正是!”


    敲定了禦史大夫的事,沐慈就把打開夜行衛匣子的鑰匙遞給了德光帝,在他訝異的神色中,沐慈坦言:“我打算把夜行衛轉正,同時擴大機構,組成一個秘密的,保證國家安全的部門,專事情報搜集分析,反間諜,維護國家內部安全等工作。”


    德光帝被巨大的驚喜擊中,有些不可置信:“等等……九弟你是什麽意思?”


    “你沒會錯意,夜行衛不該由我私人掌管,但我也不是把夜行衛交給你。當然,你是皇帝,夜行衛組成的安全部門應該由你直接領導,但不是你私人所有,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是交給國家。”德光帝已經有了國家的概念,雖然他是皇帝,但從沒敢把國家視作私人所有過……雖然這種想法觸犯了皇權至上的威嚴,但德光帝因上位並不那麽威武霸氣,所以……比較能接受,好被洗腦。


    俗話說“言傳不如身教”,沐慈也一直在用自己一點一滴的作為,慢慢影響德光帝的三觀。


    沐慈對這個回答比較滿意,破天荒對德光帝綻放了一個暖暖的輕淺笑容,也是對德光帝的讚賞。


    德光帝見了這樣的笑臉,心情簡直飛揚,有一種終於憑自己的努力,得到九弟承認並喜愛的幸福感。


    不過夜行衛轉正,交給國家的決定是很重大的,德光帝忍不住看向牟漁……畢竟牟漁是夜行衛大統領,是先帝留給九弟的守護神。沐慈也沒讓牟漁卸任的意思,就道:“具體怎麽改,阿兄會和你商量的。”又道,“最近的一些要緊的密檔,我會差人送宮裏來給你看,你就用這個鑰匙打開。鑰匙一共兩把,我也有一把。最後密檔還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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