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車裏再鋪得更軟一點,路上慢慢走,別顛壞了九郎。把那一條官道全部鋪平,立即加緊去辦!”天授帝一時又開始擔心兒子身體受不住顛簸,養的兒子這麽多,才在九郎身上體會到為人父的糾結內心。


    “是。”牟漁飛快去吩咐了。


    天授帝把做內侍監領的一個叫金峰的四十多歲的內侍叫來,問:“楚王府選了地址嗎?”


    金峰猶豫了一下,才說:“皇城內所有空置府第,沒有能達到親王例的大小,需要一些時間,也不一定能辦成。”


    金峰性子耿直,說話不大討喜,天授帝才更喜歡衛終的貼心,所以金峰雖是與衛易同期入宮的內監,能力也不差,卻混成了衛終的下屬。


    金峰說的是實話。


    大幸朝的拆遷很慢,哪怕一間民房呢,就是皇族徵用也不能強製拆遷的,因為大幸朝十分尊重百姓私產,謀反判死也沒有查抄家產這種說法。


    動不動抄家,那是某些喜歡用刀劍到別人家搶劫的蠻族統治者帶來的做法,從不是華夏五千年的文化精粹。


    特別是皇城裏,大多與沐家有親的權貴,更不能強拆,所以在皇城興建一座偌大的親王府第,很麻煩。


    “朝陽好像搬家了,搬到了哪兒?”天授帝心裏有個主意。


    金峰知道,說:“郡主和平南侯鬧了一場,就搬了出來,攜子入住開悟園,。”


    “開悟園?”這地方耳熟。


    金峰有準備,直接拿了皇城地圖,指著定王府東側一整片,說:“王爺疼閨女,就把東側的小半王府都辟成了開悟園。”


    “對,朕想起來了,開悟園,還是朕禦筆提的匾額。”天授帝看到再東邊,就是壽王府,心裏難過了一會兒,然後又露出一個苦笑。


    他問金峰:“朝陽在開悟園是常住?”


    “看情況是,郡主把家當都搬回來了。”


    “如此甚好。”天授帝指著壽王府,說,“不用新建府第了,就這裏做楚王府。叫新郡王去別處住,他住本來也不合例。著工部和內務司好好拾掇拾掇,務必要用上好的材料,錢從朕的內庫出。再去問問九郎要怎麽弄,把王府建漂亮了,合九郎心意才好。”


    朝陽就住九郎隔壁,她對九郎的好,天授帝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以後有朝陽那隻母老虎保護小九郎,他死了也能至少閉上一隻眼睛了。


    不過,九郎的安全不能隻仰賴別人,九郎也不是那種得靠著別人才能立起來的弱者。


    九郎是鷹,不,是真龍,隻要給他一點風,就能扶搖直上九天。可惜九郎在冷宮長大,根基太淺,年紀又小,身體弱,也有點不願意上位……


    不想了,反正最後,九郎想要什麽總會得到,自己這個當爹的,就隻要把好東西都留給他,就成了。


    天授帝用力揉一揉太陽穴,做個幾個深呼吸,讓室內濃重的龍涎香浸入肺部,醒一醒腦,很快他拋開已經沒有意義的思緒,想著將來如果九郎羽翼豐滿,想“飛上九天”也容易。


    這個國家,其實更需要九郎這樣的智慧引領,才能延續盛世,甚至讓大幸更進一步。


    其他的兒子……都太平庸了一點。


    天授帝吩咐:“阿峰,去叫包開源,你們把朕的內庫都搬了,運入楚王府。”


    “陛下,這……”


    “都是朕自己的家當,想給哪個兒子就給哪個,你們悄悄搬了去,除了大件的笨東西,一個銀角子都別拉下。”


    “……是!”


    “另外,嵠丘也劃歸楚王名下。”天授帝說,看到牟漁回來,對他道,“陸吾在哪裏,叫他過來。”


    金峰動容,眼裏透著震驚。


    牟漁卻稀鬆平常的樣子,好似這很正常,金峰迅速收斂了失態,知道衛終、衛易倒黴,今天是他上位的唯一機會,便垂頭恭順聽命。


    牟漁又出去了,金峰也豁出去,找到了嵠丘連同上麵修築的一座美輪美奐的皇家行宮的地圖給天授帝。


    天授帝讚賞看金峰兩眼,對他點頭,吩咐拿出紙筆和空白聖旨。


    天授帝努力定定手掌不要抖,揮筆親自寫下旨意,整個嵠丘的一大片區域就歸了沐慈私人所有。不過原本嵠丘的行宮本也是天授帝給自己建造的私人行宮,賜給幼子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而真正的皇家大行宮,在天京城南下四百八十裏的洛寧郡,建造在洛水邊,稱洛水行宮。


    一般人俗稱,嵠丘行宮為北宮、夏宮。洛水則為南宮、冬宮。


    “嵠丘行宮改名逍遙宮,此地夏日涼慡,冬日又有溫泉湖,四麵環山溫暖如春,適合九郎養身體。”


    “是。”金峰點頭。


    “不管衛終怎麽處置的衛易,逍遙宮的總管要換人了。阿峰,你去幫朕守著北宮如何?”天授帝以前挺信任金峰的,就是人年紀大了,喜歡聽好話,漸漸親近衛易和衛終,疏遠了金峰。


    “小人遵旨!”


    金峰在宮裏活這麽久,其實知道嵠丘行宮的重要性,對天授帝來說,甚至超過了皇宮,一點沒猶豫,便受寵若驚答應下來。


    嵠丘行宮是天授帝花了三十年用心打造的,據說是一個人間天堂。


    為什麽用“據說”?因為這個行宮從不對外人開放,隻有天授帝一個人過去住,特別是這幾年他身體不太好,是一直住在嵠丘行宮的。


    皇後、太子曾想去住幾天都被皇帝駁回了。


    現在就這麽送給了楚王沐慈。


    嗯,因為封藩王旨意已經下達,沐慈就成為楚王拉。


    牟漁領著石秩過來,石秩立即單膝跪下請罪。


    天授帝倒不和他計較,隻道:“你是個好的,朕知道。”便召他近前看地圖,看自己寫的新旨意。


    因為牟漁路上透了一句,石秩也不驚訝,更不反對。


    天授帝道:“陸吾,你通知嵠丘守軍,以後嵠丘的主人是楚王,其他人一律不允許入內,違令者殺無赦。”


    “是!”石秩應下。


    他麾下的嵠丘守軍總數有五萬,是皇帝養的一群羽林孤兒,武力值比禦林軍還高,洗腦又超級徹底,一輩子腦子裏隻有一件事,就是聽從嵠丘行宮主人的命令,不管這個主人是不是現任皇帝。


    第180章給錢給人


    嵠丘守軍五萬,卻從不被人所知,是因為天授帝創建之初,便將這一支隊伍當做秘密武器。於是將整個嵠丘圈走,占地廣大,有林地糙場放牧,有田地耕作,各種作坊齊備,還有最頂尖的武器作坊,吃穿用度,兵甲武器都自給自足。


    入了嵠丘的人,不論是兵士還是將軍,農人還是工匠,都是絕對不允許下山的,所以一般都選擇的孤兒,沒有家累。隻有少數幾個有職司的才能娶妻,且妻兒都不允下山。


    隻有嵠丘主人遇到生死危急,才能將兵馬調度下山。


    天授帝拿了一張黃底的詔書,親手寫旨,用傳國玉璽蓋上了印,把日期寫在了逼宮之前。然後把旨意給了牟漁。


    牟漁恭敬接過,天授帝道:“你先看看。”


    牟漁才依言看過,一貫冷峻的神色繃不住,因這旨上讓第九子楚王慈繼位,他訝異看向天授帝……不是說,沐慈不繼位嗎?


    “九郎的想法,父皇知道,卻不放心。”天授帝擰眉,指著聖旨,“這是‘以備萬一’的意思,你幫九郎收著。他性子太過方直,必不肯用的。所以你這個兄長幫他收著,萬一……你多護著他點,別叫他給人欺負了。”


    “兒臣明白。”牟漁心道:隻見他欺負人的,誰能把他給哄了啊?麵上斂容正色道:“至於阿弟肯不肯用,兒臣做不得他的主。”


    天授帝擺擺手,毫不在意:“他用不用,父皇都得給他先預備下。隻是這旨意你帶著別胡亂給他,不用也別給他毀了。”


    牟漁點頭。


    天授帝看傳國玉璽缺了一角,想了想,招石秩過來:“陸吾,這一方傳國玉璽你帶著,對外說宮變時下落不明,叫新皇自作新的用。至於傳國玉璽,九郎用不用都隨他,隻別讓他交出去,就說是朕的意思——除非是他親生兒子,否則砸了也不能給別人。”


    石秩掩住訝異之色,鄭重點頭,接過仿佛有千斤重的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是從大幸太祖從舊周最後一任皇帝處取得,也是太祖能成為天下共主,讓世家臣服的主要原因。


    相傳這璽印為千年前的燕始皇所做,刻有“受命於天,國運永昌”八篆字,以作為“皇權神授、正統合法”之信物。得之則象徵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盡”。


    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都要被譏為“白版皇帝”,就是山寨版,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


    所以這一方傳國玉璽,一直是群雄逐鹿的目標,得到了就相當於“受命於天”的正統。


    現在,天授帝把這枚傳國玉璽交給了楚王,砸了也不能給別人。而未來新皇則用自刻的新玉璽,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石秩直觀感受到了皇帝對沐慈的愛,簡直了……就覺得段千術最後若能得個全屍,已經算好運。他本來還有點想求情的,現在麽……還是什麽都不說了。


    他本沒有多少同情心,一個成年人做下的事,也該自己承擔責任。


    天授帝又招來金峰,對石秩說:“你帶金峰,現在回嵠丘從衛易手裏接管行宮,然後把裏麵的人都查一遍,私自下山者殺無赦。”


    石秩帶著金峰離開。


    天授帝渾然不在意他的舉動會有什麽影響,等石秩離去,他又找了他的內庫總管兼私人財物顧問包源過來。


    天授帝吩咐:“開源,你們把朕的內庫都搬出宮,運入楚王府。”


    包源胖臉上的肉抖了抖,才知道天授帝吩咐清點內庫的舉動是為等今天,他問:“陛下,搬幾號庫?”


    “全部!”


    “啊?”包源以為自己聽錯了。


    “都是朕自己的多年攢的家當,想給哪個兒子就給哪個。你們悄悄搬別聲張,除了大件的笨東西,一個銀角子都別拉下。”


    “……是!”包源忍住心頭狂跳,小心道,“隻是……陛下,您的內庫東西太多,掩人耳目不容易。”


    “無妨,沒人搗亂就可以了。”天授帝說,看向牟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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