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恨極了。


    他以前很疼沐慈,愛都愛不過來,討好著捧著,嗬護在心坎上,什麽都能答應他,甚至想著父皇不承認沐慈血統更好,來日登基,封他為男後,與他共享一切,把天下都捧到他麵前……


    可是……這個人是沒有心的,怎麽討好都沒有用,讓他忍不住就暴虐,放出心頭那一隻凶獸。想去征服沐慈,會動手,弄得沐慈遍體鱗傷。


    他就想聽到一聲哀求,哪怕痛呼呢,也是反應啊。可沐慈就是有那本事,什麽都能忍下去,半點反應都不給他。


    愛極了!


    恨極了!


    隻想一口一口將這個讓人愛恨不知的人吃入腹內,這樣就徹底融為一體了。


    沐慈的白色衣領很快被鮮血再度浸染,他麵無表情略微躲了一躲,以免被咬斷頸動脈。


    天授帝再次爆發怒吼,在場的人紛紛聲討,可是無能為力。


    沐慈站著,仿佛傷痛不是在他自己身上,語氣平緩:“你輸了,你不敢!”


    挑撥太明顯,可又怎樣?有效就好。


    太子鬆口鬆手,恨不能抓爛沐慈臉上的淡漠。但無論他多麽失控,沐慈這張臉太過漂亮,總讓人捨不得傷害絲毫。


    太子也心虛,他的確輸了,他不敢。他整個人都是壽親王撈出來的,他如何敢?這簡直踩到了他的痛腳。


    “你即使稱帝,也不過是個傀儡。自己都保不住自己,還跟我提什麽未來?”沐慈繼續毫不留情打擊太子。


    太子怒吼一聲:“你激怒我,就是想痛快點死掉吧?我偏不讓你如願,你認清現實,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乖乖呆在我身邊,一輩子……”他撥開一張餐檯上的所有東西,將沐慈壓在了上麵,一手揪著他的頭髮,將他的束髮都扯散了,固定他的腦袋,壓上去親吻。


    沐慈偏開頭,飛快不知說了一句什麽,太子身子輕輕一震,停下了動作,不可思議看著他。


    “真的?”


    沐慈淡定回答:“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比較受寵,再說真不真,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太子想吩咐人。


    沐慈問:“你想讓多少人知道?”


    太子想了想,一咬牙,起身把沐慈也揪起來,拉到壽王身邊說:“王叔幫我看住了他,我去去就來。”


    不敢自稱朕。


    壽王不滿,臉馬上就拉長了,嗬斥道:“關鍵時期,你別到處亂跑。”


    太子本就不滿壽王嗬斥,剛才沐慈的挑撥更在他心裏種了一棵尖刺,但形勢比人強,他的確要依靠王叔,於是也不敢變臉色,略有些逆反,固執道:“朕!馬上就回來。”


    也不理會壽親王的詢問,自己隻帶上兩百心腹走掉了。


    沐慈如黑緞的頭髮如流雲般傾瀉下來。黑、白、與血色的艷紅,構成了一副對比強烈又美到極點的畫卷。


    壽王也被這美色吸引,但很快回神,冷冰冰看向沐慈,眼神幾乎能將他戳幾個洞,厲聲問:“你對他說什麽了?”


    沐慈並不懼怕,雲淡風輕道:“我隻是告訴他,皇帝廢太子和封我為楚王,賜宅邸封地,讓我就藩的旨意已經下了,我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逃走。”


    “他去找聖旨?”壽王心道:這小傢夥可真受寵,居然成了藩王。


    “對!”


    “那個笨蛋,明天直接登基,什麽都歸他掌控,還用理會什麽聖旨?”


    不能不理會的,孝字壓死人,先帝的聖旨,哪怕隔了一二十年流傳出去,都是大把柄,告訴天下人太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順,無法服眾的。廢太子詔書要銷毀,封王詔令也不能放過,都是太子的心結——太子不允許沐慈封王出宮的,但先皇遺詔,必須遵從,到時候有藩地的楚王沐慈,萬一真有本事飛走了呢?


    太子不會容許萬一發生,自然要去親眼看到,親手銷毀的。


    沐慈看向壽王:“既然太子這麽笨,你換個人選如何?”


    “換誰?”


    “我!”沐慈貼近壽王,壽王也很高大,他仰頭望向壽王,漂亮的眼睛瞪大,黑白分明,十分無辜,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壽王果然考慮了一下,卻無情地搖頭:“不行。”


    “為什麽?”沐慈問,急切地又靠近一步。


    “你太聰明,有聲望,又擅長蠱惑人心,心還夠狠,不好控製。”壽王說完,忽然臉色一變,揮劍,擋下了一記攻擊!


    沐慈脫手飛出一把匕首,手掌和手腕被壽王的反擊弄傷,蜿蜒留下了一痕血跡……


    壽王冷汗,沐慈攻擊的角度刁鑽,直奔要害。如果不是力量太弱,速度跟不上,差點被他得手。


    沐希則的長槍已經抵在了沐慈脖子上,叛軍去繳獲了地上的小匕首,看了看徽記說:“是吳六的短匕。”手指向地上被太子砍碎的一灘血肉塊。


    壽王揮手叫沐希則走開,越看沐慈越覺得有些趣味:“你倒會演戲,連我都以為你要尋死去撞劍鋒,原來是看中了人家懷裏的短匕。即摸到手,剛才怎麽不捅死沐恩?”


    那麽能忍,忍著被當眾侮辱,就為了讓人以為他手無寸鐵,無法傷人,差點叫壽王上當。


    “你才是關鍵。”沐慈從不和聰明人繞彎子。


    “你殺了我,自己也會死,你不怕?”


    “你不死,我也沒什麽好下場。”


    壽王真有點愛這個長樂王的才幹和果敢了,可惜今天他做了這樣的事,兩個人就是敵對的。


    談判失敗,沐慈看沒什麽機會,就恢復萬事不縈繞於心的淡漠,站在一旁不再說話。壽王想,這麽個聰明人,能忍夠狠,是個角色。


    第159章沒有俊傑


    壽王的下屬紛紛來報,說發現禦林軍被牟漁領著正組織反抗。而壽王計劃中入宮支援的一萬人手,遲遲不至。


    宮裏的禦林軍是精英中的精英,比“白鷺衛”隻有更好的,而且數量更多,又找到沐慈帶著的研究外傷的太醫隊伍,傷者也很快處理好投入戰場。所以很快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憑藉更熟悉的地形,開始壓縮叛軍的活動範圍。


    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很不好,壽王當即吩咐:“你們去神威門看看,為何援軍不至。”


    “是!”叛軍指揮使領命,很快臉色蒼白來回復,小聲說北神威門被洛陽王和臨江王攻占,壽王的一萬兵馬剛到北神威門就遭遇了毀滅性打擊。


    不敢大聲說,怕動搖軍心。


    壽王臉色煞白,吩咐下屬再探。


    又有叛軍帶來消息,說天子二十四營已經入宮支援,且更坑爹是常山王那羅剎也帶領他自己的侍衛——破軍衛三千入宮了。


    破軍衛,才叫真正善射,壽王的白鷺衛與之一比,就被比成了山寨貨。


    壽王身形晃了一下,才勉力穩住,露出一個苦笑。


    牟漁繼續收攏禦林軍,又得五六千生力軍加入,且個個驍勇,鐵血善戰,簡直像打了雞血,戰鬥力飆漲。


    而叛軍有些消息靈通的,則嚇得臉色蒼白,兩股戰戰,甚至有些已經萌生退意。


    叛軍還不知道的——龍騎衛、神箭衛領兵大將何秋軍已經手拿皇帝事先就給了他的調兵虎符,要求定王府交出另一半兵符,調動了禦前六軍留京的四個番號近八萬人馬幫助平亂。


    ……


    定王府


    沐希贏是目前留在王府的唯一成年男丁,他攔住楊氏:“二嫂,你明白交出虎符,二哥他就……”


    楊氏心都痛到木了:“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壓低聲音問,“難道要謀逆嗎?”


    宮內火光剛剛冒出的時候,龍騎衛神箭衛就迅速朝著定王府擺開了絕殺陣勢,傳下皇帝密旨要定王府交出虎符勤王。看這架勢,有任何異動,絕壁是要被全家剿滅的節奏啊。


    原來天授帝不召回這兩千禦林軍,是在等待這一刻。


    世子妃楊氏分析了現在的狀況,道:“你明白麽,我們交了,就你二哥一個……我們不交的話,現在就是闔府上下的大難了。”


    楊氏腦子無比清醒。


    她是西北威遠候的嫡孫女,先楊皇後的親侄女啊,旁人也許會被昏頭,會有僥倖心理,但她從小在軍伍世家長大,最清楚天授帝的本質及手段,必有無數後手在等。


    太子是成不事的,就算有個壽王支持,也比不過壓得定王都不敢妄動的天授帝。這會兒不交兵權,等天授帝收拾了太子,整個定王府就會被判成同黨,跟著完蛋。


    是死丈夫一個還是死全家,其中還有她的三個親生兒女,這還用選嗎?


    “二哥……我的二哥啊……”沐希贏嚎啕大哭。


    楊氏羨慕十二弟還可以肆無忌憚大哭,作為親手斷絕丈夫生路的女人,她連眼淚都沒資格流淌,她背脊挺直,說:“自古忠在孝前,我雖是女流之輩,也明白這個道理,明白何為國家大義。”她扶起哭到彎腰的小叔子,凜然道,“父王、大哥,還有你二哥,千萬將士們,付出血汗生命為之守護的,不是我們一家一府的富貴,而是整個大幸,我們腳下這一方土地的安寧。十二弟,若今日為你二哥……為個人私情而不顧國體,行大逆之事……先不論勝敗,都將動搖國本。”


    沐希贏聽住了,漸漸停了哭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二嫂。


    世子妃楊氏拍一拍沐希贏的肩:“十二弟,你雖年輕,但這個家也需要你這個大男人撐起來的,別哭了,眼淚不值錢。”


    沐希贏狠狠擦一下眼睛:“嗯。”


    “十一年前,國家風雨飄搖的時候,父王躲到山中安養,將十幾萬將士交給的皇伯父,也是置個人生死於度外,我們才守住了自己的家園。九年前,你大哥……之所以至今屍骨不能還鄉,也是為了守護大幸。”世子妃楊氏將虎符遞給沐希贏,“今天,就由你將這八萬將士交出去,讓將士們履行守土之責,清繳叛逆……你能做到嗎?”


    “二哥……我……”沐希贏閉上眼睛,一咬牙,伸手接過虎符的小匣子。


    楊氏讚許道:“去吧,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你二哥也會同意的,若他有萬一,我會給他帶大兒女,給他守一輩子,等阿枆成婚,他一個人在下麵寂寞,我也便殉了他去。”


    楊氏目送沐希贏出門,將虎符交給了何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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