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鬆道:“殿下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不要在背後說人是非。”說完想著沐慈還等紙筆,就要離開。


    那年輕些的定風衛飛快喊:“大公子,且慢,請聽我一言!不然王府傾覆就在眼前了。”


    沐若鬆本不打算停下,但因為王府的確要大禍臨頭,就停下來看著那年輕人。


    那年輕的定風衛飛快跪下,抬頭誠懇道:“大公子,雖然您不愛聽,但我說的話句句出自肺腑。大公子您一定比我清楚,長樂王已經將朝中高官一一收伏,正說明他智謀無雙,這麽聰明的人,不會想不到——若無兵權在手,他越出色不過死得越快。為著他自己的性命,他必會謀算一二……壽王他已經死死得罪了,且侍衛軍實力差,如今還亂了套。所以他能謀算的不過是我們王府的兵權。他接近郡主,將您設法收伏在身邊,就為今日收網。”


    “不要再胡言亂語!”沐若鬆擰眉。


    “大公子知道我沒有胡言,如今他們父子害了王爺,抓走世子,連二公子都傷重不醒,弄得王府群龍無首。”


    “胡說!殿下不會這樣做。”沐若鬆道。


    “您看看王爺有事,最得利的是誰?再看看這周圍兩千禦林軍遲遲不散,還不夠說明問題嗎?長樂王還利用郡主,趕走了三爺,讓郡主懷疑是自家兄弟害了王爺,以致兄妹生隙,眾叛親離。”


    “不是,殿下沒有這麽做!”


    “大公子,您別被表象迷惑,看一看結果吧。長樂王下一步,一定會勸您在王府群龍無首之時回歸王府,利用嫡長孫的地位,趁此機會掌控王府力量……最終,他再說一些好聽的話,或是……哄騙您的感情,利用您達到控製王府兵權的目的。”


    沐慈的確勸他回家,但不是這個定風衛所說的那樣。沐若鬆迅速上前,抽出另一個定風衛的寶劍,抵在那定風衛的喉嚨上,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事情?還故意接近我,和我說這些話?”


    那定風衛絲毫不懼,甚至還微笑:“大公子機敏,我的忠誠您不必懷疑,我父親是風一,是他察覺不對,讓我找機會,與大公子您提這個醒的。您想殺我,那我會以死明誌。隻希望您把我的話聽進耳裏。”


    風一之子撲向劍尖。


    風一的忠誠不容懷疑,沐若鬆迅速收回長劍,道:“我不管你是誰,不必多說,我不會信的,我知道殿下是什麽樣的人,不是你說的那樣。”


    風一之子站起來,擰眉道:“大公子,十幾萬兵權麵前,誰能不動心?就算長樂王不動心,為了保命他也得有想法。如今郡主事事聽從長樂王,幾乎被他牽著鼻子走,把定風衛的指揮權也給了他。還派人調查三爺、四爺……三爺、四爺是什麽人您不清楚嗎?他這是要做什麽?大公子您還不清醒?非要被迷惑得將王府拱手相送,到最後長樂王圖窮匕見?先不說您和郡主的性命,王爺和世子,幾位爺,小公子們,整個王府上下多少人口,都要陪進去啊。大公子,您多少也為大夫人與大姑娘想想吧?”


    “行了!”沐若鬆暴喝,“你不要拿我的母妹要挾,更不要用你那齷蹉的心思髒了殿下!”說罷再不理會這個定風衛,有鬼在追一般飛快跑走了。


    一旁的定風衛咋舌:“我快嚇死了,大公子機敏更勝從前,氣勢也更懾人了。”


    風一之子欣慰點頭:“是啊,父親也說大公子真正長大,成熟許多,可見在宮裏也不是全然沒好處,”又擰眉,“就是太輕信。”


    定風衛也嘆氣:“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知道大公子聽進去多少?”


    風一之子笑:“說了總有效果,且你看好了吧,若長樂王真有那心思,一定會提議讓大公子回府掌控局勢,到時候他露出馬腳,大公子自然警覺,會看清他是什麽樣的人,不會再被迷惑。他便是萬般手段,也是做了無用功。”


    “也對!”說實話,這眼藥上得有點水平。


    ……


    第103章讓我回家


    沐若鬆回到營帳,在進入之前迅速調整了臉部表情,再控製了一下雙手,放鬆了拳頭,才進了營帳,用平穩的聲音說:“殿下,您要的東西拿過來了。”眼神並不落在沐慈身上。


    沐慈太厲害,他怕一個眼神不對,就被看出端倪。


    沐慈還是察覺異常,問道:“馬車停遠了?你怎麽用這麽長時間?”


    沐若鬆壓下驚愕,盡量若無其事道:“沒有,遇到一個熟人,說了兩句話。”他將小墨水瓶和鵝毛筆拿出來,鋪開一張紙。


    沐慈看了沐若鬆兩眼,並沒多問,開始寫畫。


    王梓光踮起腳尖伸頭看,口水就流出來了——這是在歐洲流行幾百的鵝毛筆嗎?看來這一位果然是老鄉,居然把這個也蘇出來了?簡直是逃避練毛筆字的人的利器啊。


    因沐慈本來就美得像一幅名家水墨畫,艷紅的手串,配上白皙手腕,動作優雅,羽毛筆翻飛寫畫,飄逸風流。


    這畫麵簡直美不勝收。


    王梓光碟算著央求美女娘給自己弄一套羽毛筆來,簡直是裝b神器。他又欣賞又羨慕的蠢表情被他美女娘看在眼裏,一巴掌拍他腦門上。


    朝陽郡主利眼一瞪,小聲說:“看誰呢?口水擦一下。”


    王梓光吸吸口水,嬉皮笑臉抓著美女娘的袖子搖一搖,得了美女娘兩個大白眼——回頭再算帳。


    沐慈很快在紙上畫個一個表格:“按表填入相關信息,描述盡量詳實,時間和數據一定要準確……盡量做到準確,不要出現約、餘這樣的字眼,我看到會頭痛。”


    呂秉辰也聽聞朝中大臣給長樂王授課的一些傳言,知道這殿下講求精確,不好糊弄,連忙點頭。招了大理寺的主簿等大小吏員,立即將表格照畫了過去。


    他也知道戶部等部門都開始使用表格了,效率提高很多,不知道表格神奇在哪裏。一時間他捧著沐慈的原表左看右看,想看出花兒來。


    朝陽也好奇:“填這個……表格,是為了什麽?”


    “讓人員、時間和供詞更詳盡清晰,一目了然,方便還願現場,找到可疑人員。”沐慈說。


    呂秉辰恍然,緊急調來了字紙,各人去重新問供不提。


    ……


    沐慈又問朝陽:“你小侄子說,他們上馬之前有可疑的王府禁衛和馬倌說話?”


    朝陽點頭:“馬倌不見了,另一個禁衛能找到嗎?”


    “能,如果你確定除馬倌外一個人都沒少的話。”


    “都沒少。”朝陽還有點不相信,“真能憑供詞找到?”


    “盡力而為。”沐慈也不多解釋,隻吩咐,“供詞到手,先按你驚馬之前的時間,將各人說的自己所站的位置,把供詞排放準確。然後把其他時間的供詞,按自己所站位置另放一處。”


    王梓光眼睛一亮!


    那可疑的人單獨和馬倌說話,肯定別人都沒看見他。而他為了洗脫嫌疑,絕對不敢說單獨一人,一定會說和誰誰在一起,旁人若是串供倒罷,若來不及串供,就會有漏洞。就算串供了,這時代的人,於時間地點左右的概念顯然還沒那麽精密,到時候哪個有一點點對不上,哪個就嫌疑最大。


    三百人中不好找一個,若能縮小嫌疑人數量……找到其中一個就簡單了。


    沐慈打擊人:“當然也不排除那人仍然有同夥,幫他做假證。”


    沐若鬆看沐慈盡心盡力的樣子,更肯定剛才風一之子胡說八道,不肯動搖對殿下的信任,道:“殿下,您一定有辦法。”


    沐慈對沐若鬆微笑,雖然淺淡,但配合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貌,殺傷力太大,讓大家的心都猶如重錘擊打過。朝陽郡主免疫力好歹有了一點,看自家兒子又流口水的傻樣,真想拿一張紙……糊沐慈一臉。


    長得妖孽就算了,沒事笑什麽笑?


    沐慈道:“做假證就有漏洞,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揪出一群人。”


    沐若枆很興奮:“那就能找到害了二哥和四哥的兇手啦?”


    朝陽點頭。


    王梓光卻傷感:“可是抓到了,也不能讓二哥好起來。娘,二哥會殘疾嗎?”


    朝陽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堅定說:“不會的。”


    沐若鬆來到獵場,隻顧著照顧沐慈,對自己的祖父和二弟不過是匆匆一瞥,還沒時間照顧一二,他覺得有點羞愧。


    沐慈道:“禦醫診治完畢了嗎?不妨礙的話,我們去看看他們。”


    集體響應,反正等新供詞還有一會兒。


    ……


    定王仍然昏迷,呼吸平穩,眉目舒展,臉色紅潤,更像睡著了。太醫不知道這是什麽毒藥,正試著用一些比較溫和的解毒方,緩解毒藥藥性。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擅長解毒術,沒有誰對禦醫指手畫腳。


    牟漁忙到這會兒才回來,也過來看定王,問禦醫問得更詳細,吩咐道:“派人回宮稟報陛下,免得陛下掛心王爺。”


    沐若鬆眼皮跳了跳,下意識看沐慈,見他還是一貫的淡漠,看不出情緒。他又看了朝陽一眼,朝陽麵沉如水,抿唇不語。


    牟漁從不在意他人麵色,隻完成自己任務,把調查到的資料交給沐慈。


    沐慈看了看,遞給朝陽。


    朝陽趕緊閱讀,沐若鬆也湊上去看,調查的是皇子動向,還有齊王、壽王的,並沒有異常。也沒有調查他三叔,四叔的。


    沐若鬆下意思鬆了口氣。


    牟漁掃了一眼沐若鬆,很快收回目光。


    ……


    沐若杉從營房裏跑出來,急吼吼道:“禦醫!禦醫!我二哥抽筋了。”


    禦醫大多在看顧定王,聞言飛奔去看沐若柏。朝陽放下調查也跑進去,所有人都跟上……


    牟漁把沐慈攔腰抱住護在一旁,免得他被疾奔的人碰到。等人都進去了,他才放開沐慈,忽然說:“殿下舟車勞頓,休息不好也吃不好,不如早點回宮。這裏我會盡心幫忙,您放心。崔院使叮囑過您不能勞累,也不能思慮過度。”


    沐慈搖頭:“晚點回去,呂尚書在問供,我要看看是不是合用,不行可能還要問。這麽多人不能放走串供,若一直拘到明天大家都要遭罪,不如今天把事情都了了。”


    牟漁沒再勸,又看了一眼奔進營房的沐若鬆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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