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鬆做了蘇硯多年學生,哪有不知道這位老師的意思的?


    這段時間他天天和沐慈呆一起,總會不由自主被沐慈那兩片柔軟的唇吸引,身體裏湧上陌生的清潮,想要……想……想抱著他,親吻……讓那張不沾一絲煙火氣的美麗臉龐染上媚態……小嘴裏發出讓人羞恥的呻吟。


    沐若鬆最近常做的事,是一遍一遍沖冷水,試圖沖刷,壓抑掉那股罪惡的青春躁動。好在夏日的水溫涼,不然他肯定要病。


    這種讓他覺得褻瀆心中男神的羞恥衝動,一次一次更難壓抑……


    更銷魂是,他甚至不止一次做春夢,夢到自己抱著沐慈,這樣那樣糾纏……一醒來發現自己弄髒了褲子。罪惡感差點把他淹沒!


    沐若鬆更覺得害怕,知道自己不對勁了——怎麽會對一個少年,有這種欲望?可性別與身份還不是讓他最糾結的,他更害這種陌生的心潮哪天壓不住,真對沐慈做出什麽來……


    他每天提醒自己,和沐慈保持距離,可又總忍不住更靠近沐慈,貪看沐慈的一舉一動……然後更想要……他終日與莫名的衝動對抗,陷入自我糾結的死循壞裏,哪裏還有心練字?


    而且他為了跟上沐慈的節奏,最近他都在勤練羽毛筆字。


    剛剛蘇硯先生一搖頭,是在說:你毛筆字退步了哈。


    晴天霹靂啊!


    所以說:珍愛書法,遠離長樂王。


    可問題是,捨不得離開怎麽破?


    天授帝就屁顛屁顛追過來問沐慈:“父皇給你做的福祿配飾呢,怎麽一個都不戴?”


    “不習慣,累。”沐慈道。


    “多戴戴就好了,你八字輕,要拿這些東西壓住才行。”


    “我不信鬼神。”


    “別這樣,倔牛兒,寧信其有,信一信也沒壞處。”天授帝想起剛才兒子輕飄飄要仙去的樣子,就怕壓不住他真飛走了,又絮叨,“就算為了讓父皇放心呢,好吧?少戴幾個也不要一個都不戴,隻當心疼父皇了?乖……”


    沐慈:“……”一個老男人怎麽這麽墨跡?


    “父皇真的很擔心你啊。”天授帝抓著兒子的肩膀搖一搖他,撒嬌ing——我兒子其實很心軟噠。


    沐慈無奈扶額,懶得理他,撥開他的手直接去了淨室。


    王又倫看著發急,外甥率性,陛下囉嗦,他怕兩個父子一言不合又吵起來。有心勸外甥別在小事上和天授帝僵著,雖知道陛下這會兒眼睛和心都偏到底了——可皇帝現在在興頭上縱容你,萬一哪天惹毛了他,就都是現成的罪名。


    皇帝這種生物,是最詭秘難測的。


    其實王又倫多慮了,天授帝愛的就是小九郎的坦蕩率性,哪裏捨得生氣?天授帝雖被捧慣了,心裏卻明鏡似的——他家小九郎行事言語出自本心,不會因他pp下的龍椅而改變態度立場。


    是個好孩子。


    天授帝被九郎無視,甚至鄙視,都覺得這很正常。(所以沐慈說他是抖m,具有潛在被虐屬性。)


    天授帝也習得了一個新技能——用行動對小九郎好,親密度就能刷上去,九郎對他的態度會改善。


    同時遵循三個原則——臉皮厚,臉皮厚,臉皮要厚!


    瞧!九郎對他已經軟化許多了。


    王又倫白著急一場,一扭頭就見到了坐在合歡殿書房裏指點沐若鬆寫字的蘇硯,頓時汗都下來了——我的娘丫,我怎麽就一時興起跟著小外甥胡鬧,忘記了今天是初八,蘇硯要來?


    這蘇硯可不是個會看臉色的,隻怕要對殿下的不懂禮,晾著皇帝和老師什麽的上綱上線了。


    不過人家蘇硯因為多年流放,家破人亡,好歹改了一點狗脾氣,雖然內裏還是那麽剛直,但表麵上至少知道什麽時候要保持沉默。


    蘇硯也有點震驚,看天家兩父子的互動,心道坊間傳說天授帝寵愛長樂王倒不是空穴來風。


    他對長樂王也久仰其名的,他雖對一個國家太過仰賴商人而不以為然,但也不得不承認長樂王的“義商策”挺好。對《治水策》十分感興趣,雖說現在還看不到效果,可裏頭的一些理論實在新穎,且十分有道理。


    他還特地通過定王的渠道,買到一本(現在《治水策》一印出就賣空,是一本難求啊。)他讀了好幾遍,細細研究,還找了好些人思辨討論……雖然大家眾說紛紜,但都覺得似乎很有道理。


    且這是試行版,還言明“廣納意見”,將來改版會越修改越好……


    不論如何,能夠組織那麽多元老重臣,寫出這麽詳盡全麵又有可行度的策略來,已經證明了長樂王具有經世之才。


    他也還聽說了長樂王推辭功勞,讓所有參與過的朝臣署名……長樂王這胸襟,這氣度,這仁人君子之風,叫人嘆服。


    就是身體不好……


    自古以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長樂王為了百姓推出兩策,險些病亡。隻希望他不要似四十年前的留王(沐春),曇花一現,徒留一聲長嘆。


    蘇硯壓下心思,見王又倫過來,兩個昔日同年和同僚相互見禮。蘇硯對坊間傳說王又倫靠裙帶關係上位是不相信的。他從未懷疑過這個曾經的同僚,知道王又倫不論人品還是能力都十分出色,是個能臣。


    蘇硯從不對他做小人揣測。


    王又倫卻領教過蘇硯的囉嗦,臉色刷白,匆匆結束授課,去政事堂忙本職工作了。


    沐慈從淨室出來,和順上前幫他將紗衣脫下,換了比較鄭重的白色錦衣,落座。


    沐若鬆得天授帝示意,上前用一根鮮紅色的長絲帶把沐慈的黑髮紮在了腦後,又給他掛上長命玉鎖,抓著他白皙的手腕套上紅得滴血的硃砂手鍊“兩儀流光”,腰上佩上古錢串……


    一套動作很是手熟,顯然不是第一回做了。


    一個喜歡習武練兵的大少爺,如今細心理青絲,伺候人戴配飾,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那溫柔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動作,讓蘇硯多看了好幾眼。


    ……


    因沐慈精神頭不是很好,時間有限,天授帝飛快進入正題,親自介紹了蘇硯的身份,要求沐慈對他行見師禮——這是來教你寫字噠老師。


    沐慈卻隻見了個平常的禮,並不拜師。


    蘇硯也不一定要收這個學生,並不計較,隻拿了沐慈的練字紙翻看,很少,隻有寥寥幾張,慘不忍睹。又翻了他的羽毛筆字,蘇硯很委婉地評價羽毛筆字基本橫平豎直的框架結構還不錯,也頗有風骨,就是起筆落筆還有提高的空間。


    心裏嘀咕:這是什麽筆寫出來的字?不是小楷,感覺十分不同。


    最後結論:長樂王有靈性,可以學好毛筆字。


    天授帝笑開了,不過……首要的教導工作,是勸服長樂王用毛筆啊。


    天授帝來之前就和蘇硯通過氣,於是對蘇硯擠眼……


    蘇硯心裏嘆口氣,他從沒做過這種基礎中的基礎教育……不過是皇帝請求,他隻好勉為其難。況且他也有準備了,果斷拿出王梓光的練字紙,說:“殿下,這是老夫的一位七歲學生所寫,也是新練,老夫著他練了兩個月“永”字,他並無一絲不耐,日日勤練不輟,進步明顯。”


    沐慈淡淡“嗯”了一聲,接了那一大疊厚厚的練字紙慢慢翻看,看了許久,許久……很認真的,前後左右,甚至對比著,反覆地看。


    沐慈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鮮紅硃砂太極鏈,因的確有些年頭,那鮮紅的硃砂上因佩戴而摸得圓潤晶瑩,泛動紅色流光……


    白皙的手腕,唯一這一點紅,紅得鮮明,近乎妖冶,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盯著他那修長玉指翻動白紙黑字。


    沐若鬆看的呆怔,他最喜歡沐慈戴這一串手鍊,簡直艷麗到無法形容。


    這個人外表隻有黑與白的兩個極端,抓人眼球。性子也是如此——慈與狠,軟與硬,溫柔與無情,似流光鏈上的兩儀太極,相伴相生,相容相剋。


    唯有硃砂的一點艷紅,才能增添一點鮮活的異色,叫人忍不住就被吸引……


    沉淪!


    硃砂的顏色,紅灩灩……


    沐若鬆神使鬼差,看向沐慈依然蒼白的雙唇……什麽時候,這兩片漂亮又柔軟的唇,也能沾染上一點瑩潤的紅色呢?


    親吻之後嗎?


    ……


    沐慈早習慣了旁人的視線,更忽略小侍讀官那灼熱到要把人撲倒的視線,安之若素。


    他翻了好一會兒,才把練字紙放下,說:“字的風骨、韻味我看不太懂,隻好對比每個字的數據……”這個理科學霸是古文渣,是真看不懂,看起來字都差不多,但沒關係,他可以用二維幾何分析法,道,“每個相同筆畫的形狀差別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後麵這個差距在縮小,說明筆畫越寫越穩定。後麵的字明顯框架比例上更趨於完美分割比例,這應該是在進步不錯。”


    “……”看那麽久,居然就這個結論啊摔——奇怪的話挺多了表示很淡定的天授帝。


    “……”數據控什麽的,傷不起啊——被虐久了稍微能聽懂的沐若鬆。


    “???”怎麽我一個詞都沒聽懂?——文科學霸出身的蘇硯蘇狀元,也一樣是理科渣。


    沐慈是真懂,所以他在很短的時間內,給每個字建立了二維模型,分析了字構,比例,筆畫的圖形,才看出好壞來……所以,這些文人是怎麽看出,同一個人在相同的時間寫同一個字,哪個字比哪個字好的?


    這叫做術業有專攻,還是熟能生巧?


    沐慈神補了一刀:“嗯,我還對比分析了每天的第一個字和最後一個字,差別也不超過百分之五,這說明——你收的這個學生很好,心穩手穩,的確在認真練習,不是敷衍著完成任務!”


    第一個字寫得好能理解,最後一個字也寫得好,不因馬上寫完而心思浮動,實屬難得。


    蘇硯:“……”這句聽懂了,可不知道該說什麽……這輩子他從來隻管噎人,還是頭一回被人噎住。


    我們在同一個頻道說話嗎?


    沐慈決定用辯證的方法看待問題——字好不好,也許正是一點點的差別,就好似人類和許多動物的基因差別也就那麽百分之幾,卻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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