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搜了一遍記憶,執念是想知道被禁冷宮的因由;還想變得強大,掌控命運;又盼著出宮獲得自由,親眼看看這大好河山,實現每個男兒誌在四方的夢想。


    與他自己的目標並不衝突,可順手為之。


    紫惑看沐慈明白了,道:“我也該回去了,你善自珍重。”


    沐慈道:“我也該醒了,再會。”


    紫惑心道:最好以後都別再見。他這才在夢境裏顯出身形,是一個很年輕的紫發錦衣青年,星目粲然,一手指自己的心口,還是多嘴了一句:“夢是心之鏡,你既會留戀前世,說明還是在意感情的,就別總用理智控製自己,徒留遺憾,像上輩子那樣孤獨終老終歸不好,也不利於靈魂補全和修行。理性歸理性,感情的事,隨心即可。”


    沐慈點頭:“我知道的,我真的動心了,也不會因為外因而輕易放棄。”又似笑非笑看向紫惑,“你廢話這麽多,這一句雖不中聽,卻最懇切,是不是切身所感,肺腑之言?”


    紫惑:“……”這傢夥一開口就讓人想揍他一頓,是怎麽回事?星君把拉仇恨的屬性都壓縮進這一塊靈魂碎片裏了嗎。


    ……


    因為沐若鬆精心照顧,也因眾人祈禱被“上天”聽見,總之沐慈撐過來了,高燒在第三日的黃昏退了,脈象沉穩,情況穩定了。


    天授帝和關心沐慈的大臣都鬆了口氣。


    因九郎無礙了,大boss一開心,把看不順眼的攻擊九郎最厲害的幾個打發了,就開始批發升官。


    長樂王加授太尉兼侍中,再兼領護國鎮國軍節度使,都是虛銜,不做事純領工資補貼的。皇帝為了降低他的威脅性免得被人攻擊,就沒怎麽在名份上升職,隻把自己的內庫搬了好多好東西裝滿了合歡殿小庫房,還加蓋了一間更大的小庫房,繼續填滿中……


    王又倫做代理丞相沒幾天,就直接提升為一品,去掉“權”字被任命為右丞相,坐火箭還沒他升職快,但這次沒有人敢針對王又倫的資歷說什麽。其他有貢獻的官員都有升職,特別是《治水策》上署名的。


    現在的帝臣都不知道,《治水策》頒行百年後,水患問題雖然不能徹底根治,但改善良多,西河平原也沒有重蹈黃土高原的覆轍,溝溝壑壑沒有形成,算大功德一件了。


    ……


    一個“義商救災策”,一本《治水策》,長樂王與定王家嫡長孫,還有王丞相和三個參政,後麵一長串的大臣,都名動天下,堪比古代先賢,特別在庶民眼中是如此,因為各地人口密集區都在水邊,誰沒有受過水災之苦呢?


    真是心懷百姓的好皇帝,好皇子,好官啊。


    又因長樂王再次逃死復生,堪稱“連老天爺都捨不得收”的神話,又因他俊美不似凡人,大幸朝追星之風很盛,借著“紫雷落,微星降,佑我大幸萬萬年。”的民謠傳唱至大江南北,長樂王迅速變成全民偶像,被奉若為天上的紫微星下凡,來拯救黎民蒼生的。


    天授帝如今也覺得“星宿論”更合適——小九郎風吹吹就倒的身子骨,隻怕“天龍論”站不住腳——哪條龍這麽嬌弱的?花花龍嗎?


    天授帝又想:也別便宜了找九郎麻煩的幕後之人。


    夜行衛在牟漁之下,還有七夜使,天樞,天機,月璿,星魁、星鉞,開陽,瑤光。牟漁離開,就是副手天樞留下掌控夜行衛。


    天樞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


    很快,幾個彈劾長樂王的傢夥都被抖露了出去,這些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壓迫全民偶像,壓迫百姓的全民公敵,被天下士子和百姓的唾沫淹死了。


    逛街的人和賣貨郎路過這幾家,絕不是來參觀或做生意的,而是來吐口水的。這幾個官員家的大門,這幾天都看不出原來是什麽顏色了,遠遠就聞到一股腥騷臭味。


    天可明鑑,禦史們冤啊,他們沒有說善政不好啊,長樂王的確無權幹政嘛,他們沒錯啊。


    為什麽會這樣呢?


    ……


    天樞也拿出了幕後之人的調查,三、五皇子的母族謝家,六皇子的妻族齊家都有叫關係戶參劾長樂王,其他被阻財路,或阻官運的官員也有。而太子母族妻族卻因為上回鄭皇後與溫嬪合謀陷害長樂王一事,大部分男丁被宣判流放,反而沒有參與。


    天授帝暗暗記下,隻是如今風雨剛歇,不好發作。


    ……


    沐慈在睡眠中恢復了一點精神,清醒過來,卻仍然動不了,渾身酸軟無力,是病後體虛的症狀。他艱難睜眼,見到燈火躍動中沐若鬆朦朧的側臉。


    這少年坐在踏腳上,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一個千嬌萬貴的王府嫡孫,隻怕從來沒這樣睡過覺。


    沐慈心頭一絲柔軟的情緒被牽動,看了沐若鬆一會兒,才艱難伸手去搖他。


    ——口渴。


    沐若鬆忽然驚醒,臉瘦了一大圈,下巴隱約有青色胡茬,麵容十分憔悴,黑眼圈像隻熊貓。他醒來,眼神還很迷茫,繃著的千年岩石臉也鬆動了,變得又迷濛又可愛。他反射性摸沐慈的額頭,鬆口氣似孩子一樣滿足地笑了一下,又去掖被角,迷瞪瞪晃去桌邊取了溫水,一口含了,俯下身對沐慈哺餵。


    嘴對嘴餵了好幾口,餵了好幾口啊……這少年才發現有點奇怪。


    沐慈的眼睛是睜開的?


    睜開的!


    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瞪看許久,都變鬥雞眼了。沐慈伸出舌頭,舔了舔沐若鬆貼著他的嘴唇……


    ——口渴,還給不給水喝啦?


    沐若鬆嚇得飛快彈起,一點水嗆到肺管,驚天動地咳嗽起來……


    沐慈舔舔自己的嘴唇的水跡。


    沐若鬆看著那粉紅的舌尖舔過濕潤潤泛著亮光的漂亮雙唇……他隻覺得燥熱上湧至頭,又下湧而去,恥感爆棚,根本不敢看沐慈,飛奔著跑出去了……


    沐慈:“……”


    ——少年,我真的很口渴啊,再餵兩口行不行?藥也行,至少有水分。


    沐慈雖然醒了,仍然渾身無力起不來,隻好眼睜睜看沐若鬆跑掉,見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怨念著“好渴,為嘛你和我沒心電感應”又昏睡過去,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過來。


    悲催的,渴醒的。


    天授帝已經接了消息,在床邊守著了,沐若鬆也回來了,害羞的少年一臉“昨晚發生了啥?我睡糊塗了不記得了”的假裝很鎮定的表情。


    沐慈掙紮起身。


    沐若鬆趕緊與天授帝合作,幫沐慈背靠軟枕半坐起來……


    “水……”


    沐若鬆趕緊拿個小勺一點一點給沐慈餵水。


    沐慈一直喝,喝了好幾杯,天授帝怕他撐壞了本來就嬌弱的胃,不讓他喝才作罷。


    大家鬆口氣,總算沐慈撐過來了。


    隻有崔院使有經驗,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清醒後沐慈更難搞好吧?


    果然,給沐慈喝水餵粥,餵味道清淡的補食,他都很乖地吃下去,卻再也不肯喝任何一滴藥汁,最多吃幾個蜜丸,把天授帝和身邊幾個人急得什麽似的,卻無可奈何。


    總不能又強灌,也沒有誰再提議叫沐若鬆哺餵。


    沐慈是清醒噠,人家子韌小少年會不好意思的好伐?


    ……


    合歡殿外,木魚有節律的敲擊,梵音祝唱;還有“天靈靈地靈靈”的聲音合著鈴聲隱約傳來,有一種古樸蒼涼的氣息,的確有安神作用,但沐慈怎麽聽怎麽覺得喜感。


    和尚、道士都弄一起了,不會打起來嗎?


    他心知是天授帝急病亂投醫,召集了皇宮的供奉——幾個高僧和道人,開壇做法祈願,隻盼能把他的魂兒拉住,不要讓他離開。


    古時候,科學手段無用,迷信頂上是常事。


    沐慈再看自己的寢殿,掛滿了鬼畫符的黃紙,床柱上用紅繩掛了許多玉葫蘆,祛病的;多寶架上的東西都換了,不是“福祿壽”的擺件,就是玉如意,玉桃……還有桌上擺了一個玉盆,挺透亮的,有一隻小烏龜的身形在爬啊爬……小腦袋還伸了出來……


    龜,歸,又代表長壽。


    沐慈:“……”這奇葩的裝飾風格。


    沐慈能理解天授帝的心情,看向他的目光緩和,道:“抱歉,讓您和大家擔心了。”


    天授帝能聽到兒子說話,雖然聲音低啞虛弱聽著心疼,但他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救回來了,他露出放鬆的笑臉,忍不住摸一摸兒子蒼白的臉:“慈兒,你沒事就好,以後不能這樣嚇唬父皇,別再病了。”


    沐慈沒辦法保證,所以沉默。


    天授帝也知道是為難,嘆口氣。


    沐若鬆上前要給沐慈洗漱,沐慈乖乖配合洗漱,之後,沐若鬆手拿玉梳,給沐慈梳理頭髮,將一根紅絲編製的長帶綁住那一頭青絲,絲帶兩端還綴著長瓜和花生,代表長生。


    沐慈:“……”


    他還察覺自己脖子上掛著東西,摸出來看,是一根紅絲繩墜住的白色玉質的長命鎖,絲線編織很難看。


    天授帝道:“這是枚玉髓雕刻的長命玉鎖,我已經找高僧開供奉開光過,會護著你。”


    沐慈:“……”


    他抬手還發現手腕上也有東西,右手是一串古樸的骨質佛珠,左手綁了紅繩,綴著小小葫蘆、蝙蝠、小桃、花生之類。


    腳上也有……


    沐慈:“……”


    話說他昏迷的時候,到底被怎麽折騰了?


    天授帝看沐慈總盯著手腕,慈愛解釋道:“這一串是佛骨舍利子的念珠,天寶寺的鎮寺之寶。”


    沐慈:“……”我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好麽?


    衛終又拿著一個托盤上來,有一串六帝錢,蝙蝠玉玦,五寶獸玉佩等,天授帝道:“濟恩法師說你八字輕,要戴些重的、墜的壓一壓,這些你輪流佩戴,若有其他喜歡的福祿樣式,告訴父皇,父皇做更多的給你。”


    皇帝給的玉佩,玉質和雕工都極好,就是穗子挺糙的,對比明顯。


    衛終知機,趕緊道:“殿下,這些絲繩穗子,都是陛下親手編織的。”


    天授帝啐道:“你一邊去,”又對沐慈道,“正一天師說,親人親手做來,念力要強些,父親給兒子這些本是分內,不需要表白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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