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漂亮脆弱,又倔強驕傲,叫旁人看著,更替他揪心!


    推拿完畢,沐慈覺得全身虛脫,卻有一種脫胎換骨的輕鬆感,整個人放鬆下來。牟漁直接把沒了力氣的沐慈從浴桶裏撈出來,用幹布裹了抱回臥室,飛快給他換了幹的底褲,沒讓沐若鬆見到更多傷,然後取了一大罐雪白色的藥膏出來。


    和順進來道:“大將軍,陛下傳召,詢問您殿下的情況呢。”


    牟漁把藥膏往沐若鬆手裏一塞,叮囑沐慈一句:“練習武功可以,要循序漸進,量力而行。”


    “知道的。”沐慈應下,他今天難得酣暢淋漓能打一場,精神不錯,隻是有點不習慣這病嬌身體。


    上輩子他體術六級巔峰,是打遍天下根本沒有敵手的,連軍神都常被他壓倒。


    是真的壓倒,然後……嗯……


    要和諧……


    現在這身體,隻怕難有體術上的進展。


    ……


    沐若鬆拿著藥膏,隻好細細幫沐慈全身上藥,當然他不比牟漁親近,沐慈股間的傷處他不知道,也不敢擦到臍下部位去。然後他聞著外用藥的淡淡清香,才知沐慈身上一股浮動的暗香的來源。


    從前以為一個少年竟然愛用花香,現在才知,竟然是藥。他再也不覺得這香氣顯得女氣,隻覺得與這個剔透美麗的人兒相得益彰。他細細塗擦,揉散藥物,用指尖更近的感覺到沐慈溫熱的皮膚,還有皮膚上無數傷痕的紋理……


    近距離直觀感受,讓他倍加心疼。


    沐慈趴在床內,嘆氣:“子韌,我並不需要誰的同情。”


    “不是,我隻是……”沐若鬆不是同情,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大概……是……心疼吧。


    第79章書筆之爭&紫微與天龍之別


    男人之間的交情,是喝酒喝出來的,也是打架打出來的。


    羽林衛的武力值都超過五級,隻有沐若鬆這種四級中期的,更適合被沐慈拿來練手,進行鍛鍊性質的體術修習。於是兩個少年每天在一起切磋,沐若鬆也恰好用“身嬌體弱”的沐慈來練習收放自如。


    沐慈毫不吝嗇指導沐若鬆,而沐若鬆更盡心竭力輔佐沐慈。兩個少年的交情更好,相互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


    沐若鬆的主要職責是幫助沐慈學習,於是應下天授帝的委託,要肩負起……引導沐慈練毛筆字的重責大任。


    問題是沐慈寫字追求速度,根本不碰毛筆,隻愛抓著一根木筆寫寫畫畫,容易弄髒手不說,還有若幹缺筆少畫的錯字。沐若鬆看在眼裏,早想勸誡,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勸誡的話,天授帝和王丞相翻來覆去說,都沒新意了,沐慈也不搭理。


    人說言傳身教,既然說沒用,那就做吧。


    沐若鬆試圖帶動沐慈寫字,就在沐慈看航海誌、看閑書的空擋,坐在專門給他加的一張書桌上,鋪開字紙,提筆練字。


    英俊帥氣的少年,認真專注練字,筆走龍蛇的瀟灑樣子,很風雅,很養眼。沐慈有時會看沐若鬆一眼,很快就敏銳發現——這個英俊美少年其實並不專心,分了一隻眼睛在關注他,在他視線飄過去時,會下意識微微挺直脊背,幾乎就差明晃晃在臉上寫著“練字真是一種高級享受,整個人都有貴族文藝範了……”這個樣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哈,小孩兒有心計了,這是想勾搭他練毛筆字吧?


    沐慈智慧無雙,將一切功過得失都算計得清楚,又天生七情難動,所以很少為什麽事產生情緒上的波動起伏。


    人呢,總是會嚮往自己欠缺的。所以沐慈很喜歡沐若鬆身上一種新生的,鮮活的生命能量,喜歡看那孩子自以為是掩飾地很好,其實一天三變的各種情緒。


    這才是人類正常的喜怒哀樂,凡心嗔癡。


    所以沐慈沒理會沐若鬆,看那鮮活少年試圖“勾搭”自己又要裝認真練字的樣子,隻當一樂。心道自己沒表示,這小孩玩了幾次沒意思,總該消停了。


    但沐若鬆是有一股子執拗勁兒的,好幾天都這樣練字。


    侍讀官的心思,沐慈懂,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沐慈雖不練毛筆字,但藝術都是想通的,唯有簡、真、純、樸,專注本身,拋開雜念,通過勤奮才能擁有藝術的靈性。否則不如不練。


    沐慈認為自己對沐若鬆負有責任,為了自己天授帝把人弄進宮,又不小心給他看到不該看的信息,弄得人有家不能回,宮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而且沐若鬆很優秀,品行好,心正意誠,可比內蘊鑽石的原石,唯一欠缺就是時光的切割與打磨。沐慈上輩子對後輩也常有提攜,雖然他現在還不能給沐若鬆什麽承諾,但在這少年人成長的關鍵時期,指點一二還是可以的。


    ——少年,你練字是因為你喜愛,沉浸其中不辜負美好。不能含有其他目的,哪怕為了我。


    沐慈放下看得津津有味的“海神”梅容手寫的《航海誌》,站到沐若鬆身後起身看了他寫的字,分析一二,然後誇了一句:“寫得挺好。”


    沐若鬆再早熟也是少年心性,對肯定的評價當然會高興,但很努力不表現到臉上,依舊抿唇肅臉,很正經說:“殿下,多練習您也能寫得很好的。”


    沐慈:“……”果然是這樣。


    沐若鬆還以為終於奏效,更加表現得認真在練字……其實筆畫已經變形,風骨全無,連沐慈這個門外漢都看出來了。


    沐慈好笑,忽然伸出手,輕柔握住沐若鬆提筆的手,道:“知道我為什麽不用毛筆寫字嗎?”


    沐若鬆板著的臉幾乎石化,整個人都僵硬了。沐慈在背後靠的太近,熱力幾乎貼到背上,溫熱的氣息噴在他敏感的耳後根上,讓他半邊身體都麻了……


    沐慈沒等到回答,側頭看一眼,發現這這少年耳根紅得滴血,察覺現在姿勢曖昧。沐慈沒說什麽,很自然放開沐若鬆的手,道:“因為效率。”


    “啊?”沐若鬆還沒回神。


    沐慈離開,搬了椅子坐到沐若鬆對麵,道:“不解釋,我更習慣用事實證明。”


    沐慈取了兩張同樣大小的白紙,拿一張遞給沐若鬆,道:“我用木筆,你用毛筆,我們兩個同時寫一樣的內容,看看誰的效率更高。之後我再對你說明。”他又取了這少年最愛看的《尉子兵法》,翻了幾頁,把打開的兵書遞給沐若鬆,道,“就這本書,從第一個字開始,我記下了,你可以看書。”


    沐若鬆立即壓下脫韁的心思,不想被沐慈看扁,道:“我也記得的。”又記起自己的職責,帶著點小心問,“若我贏了,您就練字嗎?”


    這孩子……沐慈露出一個極淺淡,略有些無奈的微笑:“行,我答應你。若你輸了,就聽我的話。”


    沐若鬆被那曇花一現的淡笑攝走了心神,愣愣應:“好!”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


    一刻鍾後,兩個人幾乎同時寫完一張紙,但時間並不是這場比拚的唯一標準。沐慈將兩張紙並排,道:“在同樣的時間裏,同一張紙上,我寫了724個字,而你隻有352個,少了多少你算算。”


    少了近一半。


    不需要沐慈再解釋,沐若鬆知道什麽叫做“效率”了,就算沐慈許多字簡化了筆畫,可字數多出太多,沐若鬆也不好意思抵賴。


    沐慈道:“木筆是一種硬筆,好控製,寫字速度快,還能把字寫小一些,所以同樣一張紙,能寫盡可能多的字。”他點點自己的白紙,又點點那本兵書,問沐若鬆,“若是印書也用硬筆字體,可以節約紙張,用盡可能低的成本傳播更多的文化,這就叫做‘效率’!”


    不要小看這一點效率,擴展到整個社會就是極大的一股能量了,畢竟在古代,一本書最大的成本不在雕版,不再印刷,而是在紙上。


    沐若鬆想了想,道:“我懂了。”


    “當然,軟筆書法也有獨到的藝術價值,我並不是讓你放棄書法。你若喜愛書法,那就應該靜下心來,不能浮躁,也不該帶有任何功利,好好的把它練好。”沐慈很認真說。


    沐若鬆明白這是在教他,便站起身來,對沐慈抱拳,深深鞠躬:“子韌謹受教,多謝了!”


    “好孩子!”沐慈摸摸沐若鬆的頭。


    沐若鬆:“……”明明他比沐慈還大一歲,卻被當成小孩子什麽的……他還沒有多少違和感,覺得沐慈的確有一種睿智長輩的風範。


    ……


    用木筆寫字也不是多好的選擇,沐慈就常染一手的炭粉,有時候進了指甲fèng還不好洗。沐若鬆最看不得沐慈胡亂洗手,就抓住他的手,輕輕用肥皂搓揉,耐心細緻。


    這雙如白玉雕琢般的雙手,十指修長靈巧,指尖尖尖,十分秀氣,皮膚白皙,細膩滑嫩。沐若鬆不想承認,他有些愛不釋手,所以洗得更慢,未免氣氛詭異,一邊找話說:“殿下,您每天用炭條寫字,手多髒啊。字跡也容易模糊,不好保存。”


    沐慈點頭:“說的有道理。”


    沐若鬆一看有門,試圖最最後的努力:“毛筆字其實也有優點,比如寫在紙上不容易模糊,能保存很久。”


    沐慈沒說話,偏著頭,目光迷離,盯著不知名的某個點,思緒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每次他露出這樣子,天下總要發生動盪。


    也就是這副模樣……明澈的黑眸看似懵懂無害,卻是平靜的深海,潛藏無盡的智慧;絕美的小臉看似脆弱易碎,卻有強大的靈魂,不動聲色間就洞悉一切,操縱天下局勢。


    這讓沐慈整個人充滿一種矛盾的吸引力,謎一般的魅力。


    沐若鬆被深深吸引,又正洗著沐慈那雙柔軟滑膩的雙手,弄得他掌心發癢,這種癢意漸漸從手臂蔓延至全身,引發了他下腹處的一股陌生卻洶湧的躁動,讓沐若鬆有一股衝動,想伸手下去……去撫慰,去感覺更多……


    更想抱著沐慈,將他抱進懷裏,揉進身體裏……


    這想像太美好,卻也把從未識得情滋味的少年給嚇壞了——不,我怎麽能在這樣羞恥的時候想到沐慈?想那樣對沐慈?


    不,想一想就是對他的褻瀆,我怎麽能這麽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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