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說不清是第幾次努力,唐迎在一個午後睜開了眼睛。


    旁邊一個聲音在叫:“天哪,她醒了!她醒了!”


    另一個沉穩的聲音說:“去告訴國公爺。”


    唐迎睜開來看了一眼就又閉上了,實在是酸澀無力,仿佛跋涉了幾百裏山路那麽累,又過了一會兒,耳邊那個稚嫩的聲音又說“咦,剛才明明睜開的呀?怎麽又閉上了?”


    一個清風蘆音般的聲音在說:“別著急,既然醒了就還會睜眼的……”


    又一個聲音道:“沒想到她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醒過來,意誌力十分強大!”


    唐迎覺得這兩個聲音都有點熟悉,就費勁的睜開了眼。


    窗外夕陽的逆光把一前一後兩個人鍍了一層聖潔的光暈,邊緣細細長長朦朧的,像小兔子糯糯的背上的毛那樣柔澤輕揚著,隻有人臉的輪廓卻看不清麵目。


    唐迎啞著聲音問:“染秋呢?”


    屋裏瞬間就靜默了。


    “她還活著嗎?”


    一個人說:“暫時還活著,但,以後卻不知道……她用整個身體抱住了你,你們的馬車是被遠處扔過來的雷火彈炸掉的。”


    唐迎胸口起伏了幾下,大滴的眼淚從眼睛滑下來,真是見鬼了,唐迎簡直不知道該把自己怎麽辦,如今的她動不動就愛哭,討厭死了!


    “別哭!不能哭,背後的傷要掙裂的!”


    “別勸她,哭一哭沒多大壞處,晚些時候給她餵點羊辱。”那蘆音忽然變得厚實,人影慢慢向外走去,沒有他擋著強烈的夕照,唐迎隻覺得很眼前非常刺目,眼淚依舊淌著,甚至還加上了幾聲抽泣,才微微一動,就覺得後背和頭都牽得劇痛起來,嗞喇喇的疼讓她讓她清醒起來,但是抵抗了一會兒卻又累的睡著了。


    天色暗下來,細紗窗簾輕輕拂動,唐迎再一次醒來,耳邊聽得到幾聲婉轉鳥鳴,屋子外有人低聲講話,窗外有搬動東西的聲音,還有掃地的沙沙聲,窗外吹進帶著馨香的風,還有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喉嚨裏的幹澀都提醒她還活著。


    她試著動了動手腳,發現除了整個背和脖子都是僵的。


    有一隻小手碰了碰自己的膝蓋,“姑娘你醒了?”


    “我去拿溫溫的羊奶過來。”


    那孩子很快就端著托盤進來,坐下一勺一勺餵給她喝。


    “我骨頭斷了嗎?”


    他搖頭說:“骨頭還好,就是撞破了頭,背上有個洞,手腳沒有斷!”


    “那,為何我背上沒有知覺?我還以為脊椎斷了呢。”


    “哦,你背上塗了重性的麻藥呀,等藥性過了你就有知覺了,不過,那可要疼死了呢!……你還算好的,保護你的那個人……可就夠嗆了呢。”


    唐迎喝不下去了,偏過頭一動不動,若用染秋的命來換自己,她寧願自己死了算了,她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這半年的時光已經是賺的了。


    那孩子放下羊辱安慰她,“不過你放心,我們國公爺請了這世上最好的大夫在給她治呢,雖然她傷的很重,卻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你莫難過啊,你隻有快些好起來才對得起她捨命相救!”


    “姑娘忍一忍,我們這裏隻有平娘子一個女的,我叫她來給你換藥,哦,我叫鬆節,姑娘你有事就叫我……”


    第142節 風中顫抖


    半柱香功夫,鬆節就帶了一個三十幾歲左右的娘子進來,她臉上雖有細紋卻氣質嫻靜,衣著打扮得體,一副大府裏管家媳婦的氣派。


    她上前悠悠一福道:“奴婢平雲來為姑娘換藥。”


    鬆節就和另一個小廝移過一架六扇的屏風做遮擋,平雲掀開薄被將她反轉過來,唐迎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就沒有衣裳了,平雲道:“姑娘莫要害羞,衣裳也是我幫你脫下的,你渾身都有傷,衣裳是沒辦法穿的,而且,國公爺請來的大夫也是一位女子……”


    唐迎也算江湖兒女,心胸磊落,並不大在意這個,不過聽見大夫是女的,還是有點意外。


    她已經三次聽見國公爺的稱呼了,終於忍不住問:“請問,國公爺是誰?”


    平娘子一麵為她上藥一麵淡淡道:“今兒姑娘應該已經見過了,國公爺身份特殊,他的名諱請恕奴婢不能不避……不過,他應當會自己告訴你的。”


    唐迎聽出她提到主子時語氣裏的敬意,心想,大約這個國公爺的身份是極高的吧。


    換了藥後唐迎又漸漸迷糊起來,便強撐著問:“我才睡醒,如何又困倦起來?”


    平娘子答:“不是睏倦,是麻醉,這藥是龐七公子特地配的,止血止痛,姑娘會這樣睡上幾天,等這幾天過去你就會感覺好許多的!”說完捧了水盆帕子走了。


    第二天果然就在睡了醒醒了睡中渡過了。


    到了第三天清晨,唐迎真的發現手腳和膝蓋的傷好了許多,平娘子為她穿上了寬鬆的細棉布衣裳,扶著她試著慢慢的坐起來,雖然背上還是劇疼,但忍痛對唐迎來說絕沒有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麽困難。


    三天沒有回去,也不知道沈家是一番什麽情景。


    屏風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姑娘醒了?我可以進來嗎?”


    怎麽像是華笙的聲音?唐迎盯著門看。


    果真是他!唐迎都傻了,怎麽自己每次遇到困難都是他搭救,他該不會是菩薩座前的善財童子吧?


    他像是看出了唐迎的心思,不禁笑道:“我知道姑娘覺得奇怪,其實,華笙也覺得奇怪,那日我同國公爺從大興辦完了事回城,在一個小鬧市上正碰到房家棚耍雜藝,國公爺本來說要繞過去走的,誰知馬車還沒調過頭就聽見了爆炸聲,場麵相當的慘烈混亂,國公爺朝路上看了一眼就說:“有人受傷了……唉,怎麽又像是那個姑娘?”


    我當時也……驚訝極了!因為雷火彈出現的十分不正常,國公爺說悄悄的將你們帶回來。”


    “我能說什麽呢?”唐迎苦澀又感慨。


    “如此大恩,言謝的話也太蒼白無力了!”


    “姑娘不必如此,見死不救豈是大丈夫所為?……國公爺叫我來問問,姑娘要不要給家裏送個信?畢竟你出來已經兩天半了……”


    唐迎遲疑了一下問:“請問公子,爆炸之時你可曾看到什麽?事後有沒有看到什麽,那個雷火彈總不會像爆竹一樣隨處可買吧!”


    華笙沉默了一會兒說:“那當然不可能!不過,事情發生毫無預兆,爆炸後周圍看雜耍的人都在混亂中逃竄了,我們忙著救人也顧不上看是誰幹的!”


    “姑娘的家裏,恐怕是要急壞了!”


    唐迎冷靜道:“我,恐怕還不能回家,也暫時不能給家裏遞消息……”


    華笙有些奇怪,很快從她臉上看出了端倪,“莫非,姑娘懷疑此事和家裏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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